“說什麽時辰了嗎?”雲嬌抱著被子問。

    “說是午飯時分。”秦南風抬手掀了床幔,便見她一臉慵懶是靠在床頭,甚是嬌憨。

    他情不自禁的便湊過去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拉過她的手:“起來吧?”

    換來她莞爾一笑,抬手抱著他脖子:“好,你叫蒹葭她們。”

    “我給你穿吧?”秦南風自告奮勇。

    “不要,你哪迴能穿好的?笨手笨腳。”雲嬌嫌棄的推開他。

    “那是你都不給我機會練手,多穿幾迴我自然就學會了。”秦南風說著,拿過一旁的衣裳,女子的衣裳確實繁複,再加上又是冬日的,穿上幾件他就有些分不清了。

    “你別鬧了。”雲嬌朝著外頭喚道:“蒹葭,進來,我要起身。”

    蒹葭應聲而入,木槿跟在後頭端著木盆,裏頭盛著熱水。

    雲嬌穿戴妥當了,又洗漱了一番,兩人才坐在桌邊一道吃著早飯。

    “這兩個廚子不錯,做的餅同羹都合我的胃口。”雲嬌吃了一口羹湯,笑著道。

    “也不瞧瞧是誰挑的。”秦南風有些得意:“不過,這也有賴於你調教有方,這才大半個月,家裏這些個下人該換的都換了一遍,留下來的也都老實了,如今裏裏外外井井有條,再不像從前那樣了。”

    “也不瞧瞧是誰管的。”雲嬌學著他的語氣,也洋洋得意。

    兩人都笑了起來。

    吃罷了早飯,休息了一會兒,雲嬌本想到廊下曬會兒太陽,等著去門口迎人。

    秦南風卻不許她坐著,非拖著她在院子裏快走了幾圈,直累的氣喘籲籲,又迴屋子重新梳洗了,換了內裏的衣裳。

    用秦南風的話說,她是頭一迴見三叔一家,自然要好生妝扮裝扮,不能叫他們小瞧了去。

    他鬧著非要給雲嬌描眉,雲嬌起先不肯,後來拗不過他,也就由著他了,大不了等會兒洗去便是了。

    “好了,你照鏡子瞧瞧。”秦南風放下了眉筆。

    雲嬌對著銅鏡一照,有些意外:“誒?沒想到你描出來還挺像樣的。”

    “那是自然,有什麽能難得倒我?”秦南風見她滿意,不由笑了。

    蒹葭在邊上一臉的不可思議:“少爺每日武槍弄棒的,沒想到還能做這樣的細致活。”

    木槿低頭笑了:“你能想到什麽,少爺是文武全才,字都能寫那麽漂亮,描眉怎麽就描不好了?”

    “也是。”蒹葭點頭,深以為然,又有些憂慮:“那往後少爺什麽都學會了,少夫人還要我們嗎?”

    “傻丫頭。”雲嬌笑罵了一句:“去取那件青色的蓮紋襖子來。”

    “是。”蒹葭歡快的取了襖子來,很快便給雲嬌穿上了。

    雲嬌見秦南風在一旁打量著她,便問他:“如何?”

    “嗯,好看。”秦南風含笑點頭:“這樣一穿更像個當家主母的模樣了。”

    她長的本就顯小,一張臉俏生生的,穿著嬌嫩的顏色,反倒更顯得年紀輕,難免叫人小瞧了去。

    她膚色白皙,穿這青色不僅不顯老氣,反倒多出幾分端莊與威嚴來,讓人一望便覺得不容小覷。

    “你少打趣我。”雲嬌叫他這麽一說,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那你說,配哪個簪子好?”

    “要不,你戴那個富貴雙喜的吧?”秦南風逗她:“顯得富貴逼人。”

    “那不成了窮人乍富了嗎?”雲嬌笑著錘他。

    “那可是宮裏頭出來的。”秦南風手伸到首飾盒裏,猶豫了片刻挑了一支:“這個吧。”

    雲嬌接過來瞧了瞧,是支鏤空的蓮花金簪,貴氣但不招搖,配她這身衣裳正合適。

    她抬手將簪子插在了發間,口中道:“說起宮裏頭,陛下都召見你多少迴了,你總也不去。

    如今咱們都滿月好幾日了,可別再拖著了,明日你便去吧?”

    “嗯。”秦南風點頭。

    他雖還有些不情願,但也知道凡事適可而止,不可太過,過猶不及。

    “少爺,少夫人。”落葵自外頭進來行禮。

    “什麽事?”秦南風側目問了一句。

    雲嬌也從銅鏡裏瞧著落葵。

    “丁寅說,三老爺一家到土市子了。”落葵低頭道。

    “那咱們叫上爹娘,到門去吧。”雲嬌說著起了身。

    土市子離秦家,不過刻把鍾的路程。

    “好。”秦南風答應一聲,兩人相攜而去。

    秦煥賢一家馬車停下的時候,秦煥禮已然帶著妻兒等在了大門口。

    顧婉淑也在,秦春深因為身子的緣故,並未出來。

    眼瞧著秦煥賢下了馬車,秦煥禮忙迎了上去:“三弟,你迴來了。”

    他的歡喜之色,都寫在了臉上。

    “大哥大嫂。”秦煥賢拱手。

    “三弟客氣了。”秦煥禮拉著他。

    後頭,下人們扶著一個中年婦人,一個正直當年的姑娘下了馬車。

    “大哥大嫂。”那婦人笑吟吟的,拉著姑娘的手:“鸞兒,快來給你大伯父大伯母行禮。”

    這婦人正是秦煥賢的妻子林錦容,姑娘便是他二人的獨女,名喚秦玉鸞。

    她是冬日裏生的,名字也是秦煥禮起的,玉鸞有大雪之意,正應了那日的雪景。

    “鸞兒見過大伯父,大伯母。”秦玉鸞彎腰行禮,輕言慢語。

    “鸞兒客氣了。”秦煥禮喜眉笑眼的迴頭:“都愣著做什麽?”

    秦南風拉著雲嬌上前拱手:“見過三叔叔,三叔母。”

    雲嬌也跟著行禮:“見過三叔叔,三叔母。”

    “這就是雲嬌吧?”林錦容不動聲色地打量她,口中笑道:“早聽說把家的姑娘都生的貌美,果然名不虛傳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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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叔母過獎了。”雲嬌低頭一笑。

    而後,便是顧婉淑上前行禮:“三叔叔,三叔母。”

    “哎呀婉淑,許久不見,你還是這麽客氣。”林錦容同顧婉淑,倒是有幾分熱絡:“春深呢?”

    “春深本來也想來的,隻是這天寒地凍的,他身上重的厲害,我就做主沒讓他來了,三叔母可不要見怪。”顧婉淑拉著她的手娓娓道來。

    “身子要緊,一家人也不用這麽客氣,迎來迎去的,反倒顯得生分了。”林錦容迴的滴水不漏。

    雲嬌趁著這機會悄悄打量秦家三叔這一家三口。

    秦煥賢身量不高,比秦煥禮足足矮了半頭,容貌也比不得秦煥禮,生的細眉細眼的,想是在外地活的滋潤,他養的白白胖胖的,一張滾圓的臉滿是笑意,看著很是和善,不像個當官的,倒像是個做生意的。

    林錦容身形修長,比秦煥賢還高些,看著有幾分清高之氣,麵有精明之色,容貌不說多出類拔萃,單從眼下看來,配秦煥賢是綽綽有餘了,難怪能將這個三叔吃的死死的。

    再看他們的女兒秦玉鸞,身量不高,尚不及母親,生的有些瘦弱,容貌間頗有乃父之風,也是細細的眉眼,這長相不能算是出色,隻占了幾分秀氣,隻是看她臉色蒼白,倒像是有些不足之症。

    幾人又寒暄了幾句,秦煥禮招唿道:“都別在外頭站著了,快迴家吧,進屋子去坐下說。”

    “我行李……”秦煥賢迴頭看後頭那輛馬車。

    “行李交給下人便是了。”秦煥禮朝著後頭的小廝吩咐:“你們幾個,去,幫三老爺將行李……”

    “不勞煩大哥的人了。”林錦容笑著打斷了他的話:“我們帶了人。”

    她說著便吩咐道:“將馬車駛進去,直接到我的怡然院,把東西卸下來。”

    一行人便往大門裏走。

    秦煥禮心中有些不悅,勉強笑道:“弟妹這是信不過我?”

    “怎會,大哥的人品我還不知道嗎?可千萬別這麽說,我可要過意不去了。”林錦容笑容滿麵的解釋:“這些都是我用慣了的人,他們呀知道什麽東西放在什麽地方,而且搬下東西,可不是要收拾打掃院落嗎?這些瑣碎的事情,怎麽能讓大哥替我們操心?”

    她能言善辯,一席話說下來,秦煥禮臉色就不那麽難看了。

    雲嬌看著嘖嘖稱奇,公爹在朝中為官多年,也不是耳朵根子軟的人,且他還是個固執的性子,聽了幾句話便不予計較的事,還真是未曾見過,可見這三叔母嘴皮子上的功夫是真了得,不簡單呐!

    “弟妹,你們的住處,前兩日雲嬌就命人去打掃妥當了,今朝稍微收拾收拾,就能住進去了。”半晌不曾言語的趙忠竹這時候開口了。

    “是雲嬌命人去收拾的?”林錦容圓睜著眼睛,一臉驚歎:“那可太好了,雲嬌,你真是有心了,叔母謝謝你了,真是懂事,有勞你了。”

    “三叔母真是客氣了,這是應當的。”雲嬌垂目笑了笑。

    “三弟,你我許久未見,今朝當不醉不休。”看得出來,秦煥禮見了這個弟弟,確實是打心底裏歡喜。

    “大哥有命,弟弟不得不從。”秦煥賢笑道:“隻不過,我還得先去瞧瞧爹娘,才敢安心吃酒。”

    “應當的,你許久不歸,爹娘雖不說但心裏也惦記的緊,我與你一道去。”秦煥禮在前頭帶路:“正巧,看看他們可要來同我們一道吃飯。”

    林錦容同秦玉鸞自然也跟了上去。

    “雲嬌,中飯都預備好了嗎?”趙忠竹迴身詢問雲嬌。

    “娘放心,都同酒樓說好了,等會兒派人去拿一下便可。”雲嬌笑著迴道。

    今朝人多,三叔迴來也算喜事,她幹脆不曾勞動廚房,直接去酒樓要了一桌酒菜。

    “你辦事,娘放心,隻是今朝你三叔迴來,不能出半點錯,要不你爹那脾氣,你是不知道,可嚇人著呢。”趙忠竹握了握她的手,壓低了聲音。

    顧婉淑在一旁看著,心裏頭便酸溜溜的,到底是親兒媳婦,與她這個庶子兒媳婦就是不同,趙忠竹平日裏對她雖也不錯,可也不曾像對雲嬌這樣親熱過,說這些體己話,說到底還是瞧不起她。

    “娘也不能總讓著爹,爹也是講理的人,倘若不是我們的錯,那又有什麽可怕的?”雲嬌笑著寬慰趙忠竹。

    進門一個多月,她也算弄清楚了這一家子的秉性。

    秦煥禮在外頭是個老好人,逢人也是笑嘻嘻的,看著像是好說話,但其實他骨子裏嚴肅古板,他以自己為文官而驕傲,從心眼裏瞧不起武官,這也是他為何多年逼著秦南風棄武從文的緣故。

    且在他眼裏,女子便是男子的附屬品,應當樣樣都聽男子的才對。

    趙忠竹呢,性子軟弱,又沒個主見,事事以秦煥禮為先,從不敢反抗半句,恰好合了秦煥禮的性子,兩人一個進一個退,時日久了,便成了今日的局麵,趙忠竹在秦煥禮跟前隻能唯唯諾諾,唯命是從。

    而顧婉淑同秦春深,秦春深應當是個好的,事事都讓著顧婉淑,同秦南風兄弟之間也是不爭不搶的,隻可歎生了個短命。

    顧婉淑這個人什麽性子,便有待商榷了,說她有心機,她做的一些事,早便暴露了心中所想,說她沒心機,她做事又有考量,總之,往後是個麻煩。

    至於家東北角那兩位老人家,說是不問世事,但這家裏頭真要是出了什麽事,他們恐怕不會坐視不理。

    雲嬌想著,在心裏歎了口氣,當初三姐姐還說秦家人口簡單呢,就這,也都夠她煩神的,真不曉得那些一家動輒幾十上百口的人家,內裏到底是什麽樣的?

    當天中午,秦煥禮同秦煥賢果然就著菜,吃酒談心,互訴兄弟情意。

    秦煥賢說了一些在任上的事,林錦容說了當地的風土人情,酒到酣處,秦煥賢又說起爹娘在不分家,就算爹娘不在了,也絕不分家,兄弟二人心都熱了,直吃了個酩酊大醉,秦煥禮更是直睡到晚上也不曾起身。

    夜飯,是送到各人院子裏吃的。

    翌日清晨,秦煥禮便又派了小廝分派雲嬌,讓她派人去請大姑母小姑母,老三大老遠的迴來了,兄弟姊妹們該聚一聚,為他接風洗塵。

    雲嬌自然從命,但也知道,秦煥禮是想趁著這個機會,緩和同秦煥禧的關係,想來是昨日去見祖父祖母,又被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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