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啊四隻羊……五隻羊、六隻羊、七隻羊啊八隻羊……”

    崎嶇的山路上,一輛驢車搖搖晃晃地向前走著,車板上躺著個草帽遮臉的男子,男子嘴上哼哼唧唧個不停,時不時伸手抓過車板上的一撮草,丟給旁邊的肥山羊。

    肥山羊很是慵懶,趴在車板上悠哉地曬著太陽,除了偶爾會扭頭吞兩口食料,幾乎是一動不動。

    “這做人啊,還是要有點誌氣的好……”哼了一會兒,耶律休哥忽然開口道。

    “咩?”懶羊羊扭過頭,疑惑地看著他。

    “我說的是陛下。”

    耶律休哥口中的陛下,自然是指遼國現在的皇帝耶律璟。

    二十多年前,遼國內亂,耶律璟稀裏糊塗地就被推上了皇位,此人最愛飲酒作樂,時常性地開酒宴派對開到清晨,然後白天就一睡不醒,將政事完全拋到腦後。

    久而久之,這朝政也就荒廢了,而他也因此在遼國境內獲得了一個極具代表性的稱號——睡王!

    皇帝的廢柴,這讓年輕的耶律休哥極為鄙夷。

    如今中原混戰,遼國強勢,這可是天賜良機,自當舉大軍南下,平滅南方,一統天下。

    然而皇帝,卻在睡覺……

    中原這幾年忽然蹦出了一個柴榮,鎮北平南,大有要終結亂世,統一中原之意,在耶律休哥看來,這是一個極為危險的信號。

    自古以來強勢的中原帝王都喜歡來北方溜達一圈,把他們這些塞北民族給拖出來打一頓,以此來歌頌他們的太平盛世,弘揚他們的文治武功。

    而柴榮很明顯就是這一類的,一旦讓他統一中原,這個脾氣火爆的皇帝絕對會領著人來遼國找他們對打。

    更不要說燕雲十六州還被遼國給趁亂奪過來了,更不要說在柴榮登基的時候,遼國還和北漢一起來找過後周的麻煩……

    遼國朝中也有人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多次上奏請求趁柴榮南征南唐的時候,在背後捅個幾刀,不說打死至少也得打殘,讓中原繼續持續著這種混亂的局麵。

    對於這個很有先見性的提議,睡眼惺忪的耶律璟很是高興,口頭讚賞了幾句,然後就繼續睡了……

    睡王的意思很明顯:漢人的事和我們有什麽關係?那燕雲十六州本來就是他們的,讓他們拿迴去也就拿迴去了,到時候我們往草原上一躲,誰找得著?

    不得不說,耶律璟確實是富有國際和平的精神,他對中原王朝的消極政策,讓很多的遼國將領扼腕歎息,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耶律休哥。

    但這並沒有消磨掉他年輕的熱血,雖然皇帝很消極,可皇帝的年紀也不小了,還整天熬夜酗酒搞派對,搞不好哪天就真的睡過去了。

    但他耶律休哥還年輕,等新皇帝上來,說不定就會改變政策了,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先積蓄力量,然後靜靜等待那個時機的到來。

    通過對漢人史料的研究,耶律休哥驚奇地發現,這漢人皇帝打江山都是有著一些規律的,根據皇帝的起家地不同,也分為各種優劣不一的路線。

    其中以先關中,再蜀地,後中原的路線最優,深受中原各大皇帝的喜愛。

    於是,他就悄咪咪地來到了蜀地進行戰前調研,而在這之前,他已經先在關中溜達了一圈。

    蜀地這崎嶇的山路對他這個跑慣了大草原的漢子來說真的是一大挑戰,也不知道到時候,他們的契丹兒郎們受不受得了……

    “咩……”耶律休哥陷入沉思,半天沒人送草的懶羊羊不耐煩地叫了一聲。

    “知道了,別催……”耶律休哥聞聲丟了一撮草過去,“真是的,以前耶律曉在的時候,我也沒見你這麽大爺啊……”

    提起江曉,耶律休哥忍不住一陣感概。

    這麽多年了,也不知道那個“又軟又硬”的女人跑到哪去了,該不會是在哪個山旮旯裏被哪一夥山賊給幹掉了吧?

    想當初他們四個一起玩得多嗨,結果現在耶律曉跑到了中原,燕燕又被已故的世宗皇帝的次子耶律賢給強行娶了,韓德讓那家夥也因此整天蹲在房間裏哭兮兮的。

    唉,真是世事多變啊……

    錦官城內,已經和徐慧分別的江曉緩緩走向城外,白馬跟在身後。

    “若將來發生戰爭,隻需迅速占領入蜀的門戶,這後蜀便可輕易拿下。”走在街道上,看著四周充滿了幸福感的行人,江曉忽然開口。

    “何以見得?”婉兒知道江曉是在和她說話。

    “因為這裏,太安定了。”麵對著這些其樂融融,就像世外桃源一般的場景,江曉搖了搖頭。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我最初顧忌的就是,如果後蜀派重兵堵在入蜀的道路上,憑著優勢的地理和蜀軍的誓死奮戰,那將會對我們的統一步伐造成極大的阻撓,甚至是重現幾百年前的魏蜀局麵。

    可現在看來,這倒是我想太多了,蜀軍是絕不可能誓死奮戰的,軍心疲軟,就算地利再堅固,那也不會比紙糊的好多少。”

    “軍心疲軟?小曉你從哪看出來的軍心疲軟?”婉兒好奇地問道。

    “從這錦官城的富庶。”江曉停下腳步,環顧四周,“蜀中安定三十年,百姓安居樂業,皇帝大臣隻顧享樂,婉兒你覺得這樣的軍隊又還能有多少戰力?”

    “說不定就是為了維護這份安定,蜀中百姓也會拚死抵抗呢?”婉兒笑道。

    “婉兒你不明白戰爭。”江曉搖搖頭道,“戰爭無論輸贏,那都是會死人的,後蜀安定得太久了,這裏的百姓幸福得太久了,他們有父母,有妻子,有兒女,有屬於自己的田地,有安康的生活。

    而現在,你要他們放棄這些所有美好的東西,拿起刀槍走上戰場,為別人的家庭,為別人的父母,為別人的妻兒去拚命,你覺得這可能嗎?

    就算真有這種人,那他們又能有多少?一百個士兵裏麵能有一個嗎?即使有,另外的九十九個都跑了,剩下他一個又能怎樣?”

    婉兒沉默不語,因為江曉此話直擊人心。

    人都是自私的,有哪個蠢人會傻到放棄自己的妻兒父母,讓他們從此孤苦伶仃,然後為了別人的幸福生活走上生死未卜的戰場?

    這真的很蠢,尤其是對隻想有一口飯吃,隻想有個安定生活的百姓而言。

    上千年前的西漢也曾遭遇過這個問題,經過文景的盛世,國家雖然富足,但百姓卻無心作戰。

    而那時江曉的解決方法就是不治黃河,放任黃河水肆虐,將那些喜好安定的百姓折磨得生不如死以後,再把他們拖上戰場。

    那時的他們早已不敢奢望美好安定的生活,他們走上戰場,隻是為了能有一口飯吃。

    江曉並不認為,後蜀皇帝孟昶能有這個魄力。

    “不用看了,後蜀不足為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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