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運琛意興闌珊的坐在客房裏,看著女兒拉著小提琴。以往指導女兒潢奏樂器可說是她最快樂的時光。但,這些日子來,或許是地方不對,讓她一點都提不起勁兒來。


    兩個星期了,住進這“華麗牢籠”已經十四天了。


    這裏的家具與紐約“歐宅”一樣考究,全是法國進口的。屋內的裝演與擺設既尊貴又典雅,但卻缺乏屬於“家”的溫馨氣氛。宮廷式的沙發套椅少了柔軟的抱枕、一塵不染的桌麵上少了盆花,這兒活像是家具展示中心。冰冷的感覺令她不舒服


    高揚的小提琴聲逐漸收低,尾音一頓,歐嶽穀蹙鼻嘟嘴。“媽咪,穀兒這小節拉不好。”將琴與琴弓放置桌上,撤嬌地偎進母親懷裏。


    歐運琛笑了笑,撫著女兒柔滑的螺旋髻,幸好有這個甜美可愛的小天使陪著她,要不,成天被囚禁於此,她肯定會瘋掉的。


    “媽咪,我今天拉得不好,對不對?”藍眸眨也不眨地盯著母親。她看到了媽咪眉間有小折,媽咪不開心了。


    歐運琛沉默的搖首。女兒就如同她所預測那般,擁有極好的音感,四歲不到,便能背譜、彈得一手好琴,尤其是小提琴,拉得簡直無懈可擊,她宛如“莫紮特第二”。


    “媽咪,為什麽不開心?”柔軟的小手撫上母親的小褶,體貼的問著。歐運琛看著女兒憂愁的小臉,心不禁揪痛,女兒不過三歲多,她實在不該讓低落的情緒影響那無邪心靈的。


    “媽咪沒有不開心呀!”撫慰地親吻那粉嫩小臉,女兒的貼心就像蜜滑過頭般,讓她不再苦澀難耐。


    “嗯……”強撐了許久,歐嶽穀揉著雙眸,一副疲累狀。“……媽咪……‘莉莉·瑪蓮’……”


    歐運琛淡笑,將女兒擁在胸前,輕拍著她小小的背脊,低吟著女兒睡前慣聽的德國民謠。


    歌聲漸歇,滿是母愛的眼光凝在女兒紅暈的睡臉上,纖白玉手溫柔的撫著那枕於她胸口的小腦袋瓜,這是女兒最喜歡的“無尾熊睡姿”……


    “歐小姐,您的茶。”韓峻端著午茶與點心來到客廳。


    歐運琛抬首看著這名淩冱派來監視她們母女的“牢頭”。“我連一點外出的自由都沒有嗎?”被限製在這兒後,淩冱派人辭去她在私人外語中心與音樂教室的工作,將她們母女原有的生活全打亂。


    “歐小姐有事吩咐韓峻便行。”恭敬疏離的語氣,聽來卻教人刺耳。


    她沉沉的吸了口氣,壓下胸中怒火,以不驚醒女兒的音量怒叱。“你隻聽他的話嗎?別忘了你領的是歐家的錢!”她並不想擺譜苛責他人,隻是一點自由也沒有的日子,讓她過得快窒息。


    韓峻依舊麵無表情,沉如泰山地挺站於原處。


    看著形同一頭固執之驢的韓峻,歐運琛沒好氣的說:“我女兒吃不慣你們安排的餐點,明天起給我買些蔬果青菜、乳製品迴來!”抱著女兒站起身,悶悶不樂的迴房,已無心情喝午茶。


    蔬果青菜?乳製品?淩冱皺眉。琛兒根本不擅廚藝,她要韓峻買這些東西做啥?


    “少爺……”


    淩冱迴神,扯扯領帶。“照她的話做吧!”他癱坐在沙發上,讓身軀在沙發上伸展。最近,他為了應付淩政那老頭,時常忙到深夜才迴來,唉!與仇敵周旋果然是痛苦的意誌戰。


    “那麽……少爺,我先迴去了!夜深了,您也早點休息。”


    淩冱閉眼頷首。“對了!韓峻!”他突然又開口。


    韓峻止步於玄關,等著他的吩咐。


    “路敦逵過幾天會代表‘羅瑟’來談合並案,你記得安排一下!”冷冷的叮囑。心中盤算著淩政的喪鍾該響的時間。


    “我明白!”韓峻簡短答允。然後無聲無息地開門離去。


    淩冱瞥了眼已關上的門,重新閉眸小憩。


    久久,恍若蟹行於沙的憲牽聲,慢慢地在幽靜的空氣中傳開,淩冱睜眼察看——


    歐嶽穀穿著小白兔造型的連身睡衣,在房門外徘徊,爍亮的藍眼直瞧著他。


    “怎麽起來了?”淩冱笑著問。女兒此刻是珍貴物種“藍眼小兔”。嗬……


    歐嶽穀歪斜戴有長耳帽的頭。“我睡不著!”她小聲的說,緩緩走向淩冱。


    “睡不著?”淩冱挑眉,舍不得眨眼的凝視著女兒紅撲的小臉蛋。他有好幾天沒見著醒著的她了,往往他出門時,她都還窩在被裏;他迴來時已屆深夜,她也是在床上。沒想到今晚,能見到藍眸晶亮、精神飽滿的她。


    “……媽咪唱了好多次‘莉莉·瑪蓮’,穀兒還是睡不著……”有些心虛的垂首囁嚅。媽咪唱那麽多次,好辛苦,她隻好裝睡,好讓媽咪休息。可是下午睡太久,讓她一直睡不著。


    看著女兒像是被大野狼欺侮的小兔子般,惹得他心疼不已。“來!爸爸抱你。”長臂一攬,將她小小的身子擁在胸前。


    “爸爸!媽咪不開心,這兒有小折!”歐嶽穀拉下兔耳帽,指著自己的額。


    “哦?”淩冱沉沉的看著她。不開心?這孩子的母親不開心!想必這絕對與他脫不了關係。


    “是穀兒不乖嗎?”小臉憂愁地皺起。


    淩冱輕撫著女兒紅頰。“是爸爸惹媽咪不開心。”他不該強製她和女兒關在這兒,但他真的不想再失去她。


    “爸爸為什麽壞?”歐嶽穀好奇的問。在她的小腦袋瓜裏,隻要是惹媽咪不開心,都叫“壞”。


    淩冱重重的閉上眼。“爸爸做了不好的事,讓媽咪傷心。”仿佛找到了傾吐心聲的對象般,他毫不在意女兒隻是個懵懂的小娃兒,便不保留的說著自己的“壞”。


    果然,歐嶽穀一點也聽不懂父親的話,她開始嗬欠連連,以她最喜歡的“無尾熊睡姿”,趴伏在父親懷裏。“……爸爸……要乖……媽咪才會……開心……”她喃喃囈語,沉緩的進入夢鄉。


    “會的!爸爸會讓你媽咪開心的……”溫柔的撫著女兒小小圓潤的背脊,極盡憐愛的吻著那螺旋發頂,沉聲呢喃。“我愛你,我的小女兒!”此刻,他不是那名複仇者淩冱,而是一名隻想寵溺孩子的慈父。


    歐運琛輕輕的闔緊門縫,倒滑坐於地毯上——


    那個可惡、可恨的男人,為何能那麽溫柔的哄著孩子?他的動作小心翼翼的,就像懷中抱的是無價的珍寶般。


    柔和暈黃的燈光籠罩著他和女兒,使得父女之間反射出如夢似幻的天倫之光。


    那兩人是血脈相連的,他們的關係是任人無法切割的!那是種強烈的親情連帶,即使她不想讓他親近女兒、不想女兒認他,但她還是無法殘忍的剝奪女兒對父愛的需求。她一直知道,乖巧貼心的女兒,其實是很想要個爸爸的。她也清楚,女兒對於“找到爸爸”的事,是滿心的歡喜、快樂。這些她都明了,隻是在她曾重創且至今未愈的內心裏,有個反對的聲音,告訴著她——


    淩冱不配!淩冱不配當嶽穀的父親!他永遠沒有資格讓嶽穀叫他“爸爸”!永遠不配!水遠沒資格!


    當這個聲音響起於耳際的同時,一幕無聲無息的“父抱稚女”的天倫畫麵,硬是進駐她腦海——


    凝聚於美眸的晶淚,終於不自主地潸然而下。歐運琛咬著唇阻止自己哭出聲……


    為何?為何她的心這麽痛苦?


    為何?為何她得掙紮於矛盾之中?


    為何……


    歐嶽穀翻了個身,由父親的胸膛滾落。她倏地驚醒,好奇的張望著這個不屬於她和媽咪的房間——


    淩冱睜眼看著背向他、跪坐於身側的“小兔兒”。“你早啊!藍眼小兔!”


    聞聲,歐嶽穀迅速轉頭。“啊!爸爸!”隨即撒嬌的爬上他健碩的胸膛。


    淩冱笑了笑,藍眸對上藍眸。“跟爸爸睡,還習慣吧?”他知道,女兒一向喜歡膩在母親懷裏的,不知昨晚換了“床”,是否還睡得好。


    “嗯!”歐嶽穀點點頭,柔嫩的掌心摩著父親下顎紮人的青髭。“媽咪呢?媽咪也跟爸爸睡嗎?”


    淩冱凝睇著女兒天真可愛的小臉。“嗯……好久好久前。”語氣悠遠而感歎。


    “嶽穀!”正當淩冱還想說什麽時,歐運琛已一身清爽的進了來。“嶽穀!你該刷牙洗臉了。”


    “啊!媽咪……”歐嶽穀踩著床,走向站在床緣的母親,伸手攬住她。


    歐運琛綻著笑顏,抱起女兒,嘖嘖有聲的親吻她。“媽咪做了你愛吃的法國吐司。”她刻意避開淩冱那奪人心魂的目光,抱著女兒轉身欲離去。


    “琛兒……”淩冱深情的低喚。


    歐運琛止住步伐,等著他的話。


    她肯聽他說話了,兩個禮拜來,這是她最善意的迴應。淩冱雙眸閃過一抹欣喜。“一切都還習慣吧?”他並不期待聽到肯定的答案,因為問問題不是他的目的,他其實隻是想跟她說說話罷了。


    “哼!能說不習慣嗎?我們不過是‘囚犯’嘛!”她冷聲諷刺。就算不習慣,他還不是不放她們走!


    “琛兒……”淩冱語塞地盯住她優雅的背影,胸口不禁一陣悶痛。仿佛感受到他的情緒變化,她輕歎了聲,不自在地冷言:“你不準備吃早餐嗎?”話一出口,她便懊惱地抱著女兒,頭也不迴的甩門出去。


    淩冱挑眉。性感的勾唇淡笑。他的琛兒……在邀請他!


    寬敞明亮的飯廳裏,淩冱一家三口,看似平和地享受著歐運琛親手料理的早餐。


    “爸爸今天不上班嗎?”柔軟悅耳的童音,打破兩個大人間的沉默——


    “嶽穀!”


    “爸爸晚點去!”


    歐運琛雙眸不期然地對上淩冱冰藍的雙瞳,兩人的視線交纏了好一會兒,淩冱才語重心長的開口。“你還是不喜歡聽到女兒叫我‘爸爸’?”有些落寞寫上那俊顏……


    歐運琛急促地撇開視線,拿起餐巾拭淨女兒唇邊的麵包屑。“喝口牛奶。”將杯緣輕觸在女兒的小紅唇,淡淡的說。


    歐嶽穀看了看父親,然後乖乖的喝著牛奶。


    淩冱吃下最後一口洋芋沙拉。“你的手藝很好,琛兒!”顯然,四年來,除了脾氣,她改變了不少,也學習了很多。


    她心跳陡然漏了半拍,險些將杯中的牛奶灑在女兒臉上,她壓下異樣的反應,敷衍、疏離的說:“合你的口味就好。”


    對於她冰冷的態度,淩冱並不以為意。他知道,要她原諒他四年前的所做所為、重新接納他,非一時一刻急得來的。長期抗戰是唯一可行的。


    淩冱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半晌,沉聲低言:“琛兒……關於四年前……”


    “你該出門了吧!”不想聽他重提過去,她揚聲阻斷他的話。抱起已吃飽的女兒,翩然地離開飯廳。


    “爸爸拜拜!”女兒甜膩的嗓音,如白鴿緩翔於天般由水晶珠簾後傳來。


    淩冱揚唇一笑。今天可說是找到琛兒後,他最愉快的一個早晨。


    淩冱出門後,韓峻便接替“看守”的工作,來到這高級公寓。往往,他都是默默的存在、靜靜的離開,幾乎從不影響她們母女的生活。但今天,他卻帶來了一位令她吃驚的“故人”,也就是她的“前夫”路敦逵。


    “好久不見了,小琛!”路敦逵雙眼一眨也不眨的打量著她。四年來,她的美麗非但不減,反而更添成熟嫵媚的韻味。看來,這一千多個日子,她過得並不差。


    “你……”看著他,她居然有半刻語不成句。在她心裏深處,對他懷有些愧疚。畢竟,她的消失,不僅讓他名譽受損、成了笑柄,還讓他為她策劃的所有發表會全開了天窗。


    “你好狠心呀!小琛!居然新婚第二天就留了‘離婚協議書’,還消失的無影無蹤,我路敦逵好像欠你不少債似的,得常常看你上演‘失蹤記’。”沒有嚴聲厲罵,卻是讓人心生罪惡感的自我嘲諷。


    “我……對不起。”這是她始終欠他的話,也是她唯一能對他說的話。


    “罷了!”路敦逵輕歎,執起桌上的咖啡啜飲。“我來台灣,並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歐運琛不解的看向他。


    “我是來協助淩冱並吞淩氏的。”路敦逵直言不諱。


    聞言,歐運琛宛如突遭一記悶雷般,圓瞠美眸,半晌,說不出話來。難道……當年她的逃離,沒讓路敦逵取消“盟約”?這……這是怎麽一迴事?他應該降罪淩冱的呀!


    “你……你沒取消合約?”抖著聲問。心中泛起淡淡的不甘,為何淩冱能輕易的傷害她,而她卻連“小小”的報複都無法達成。


    “我的確沒取消合約!”看樣子,淩冱尚未將當年的事與她說清楚。


    “為什麽?”心跳不由得加快,無數個問號浮上腦海。她是路敦逵與“歐氏”合盟的唯一條件,既然她逃了,那為何他不取消合約?難不成淩冱又對他祭出了什麽誘人的條件……


    “他答應我,會找到你,而今他真的做到了,我更沒理由取消合約。”不是沒有發現她因他的話而臉色驟變,隻是他認為,淩冱與她的事,不該由他來說破。所以,就任由她誤會算了,反正這爛攤子本該由淩冱收拾的,或許,也可趁這個機會,讓這倔強的兩人能有重新開始的契機。嗬……他真的越來越佩服自己寬大的度量了。


    歐運琛頻頻搖首,不敢置信的開口:“他找我……還是為了合約、為了完成他的計劃,是嗎?”他終究還是要將她送上路敦逵之手,以完成複仇大計,是嗎?原來……原來在逃了四年之後,她仍隻是顆棋子……


    路敦逵詭異地笑了笑,並沒有迴答她的問題。


    此時,歐嶽穀抱著琴盒,由臥房悄悄的走出來。


    “媽咪,你好慢喲,穀兒等好久了!”軟軟的童音夾帶不滿地抱怨著。


    路敦逵徐緩轉頭看向來人,神情驚訝地問:“她是……”那對照照生輝的藍眸他隻曾在淩冱臉上見過,而那稚嫩的臉蛋則是歐運琛的翻版。


    無心理會他的驚詫,歐運琛起身抱著女兒,下定決心的說:“帶我們走!請你帶我們離開這裏!”與其等在這兒讓淩冱左右命運,她寧可選擇再一次對不起路敦逵,讓他先帶她們母女“脫離苦牢”,然後再伺機逃往天涯海角。


    “你想跟我走?”路敦逵挑眉問著,雙眸直盯著歐嶽穀。她果然跟小琛一樣,是個美人胚子!


    歐運琛頷首。“反正,到頭來他還是會把我交給你,不是嗎?”


    路敦逵悶笑,佯裝嚴肅地說:“你這次是真心的?不會再逃跑?”


    “沒錯!”抱緊女兒,她昧著良心答道。


    路敦逵點點頭,傾身摸著歐嶽穀紅嫩的臉頰。“何不等他告訴……”


    “不!這次輪到我做決定了,他休想再將我當傻子耍!”激動的打斷路敦逵的話,她不想再掙紮於矛盾之中了。


    “好吧!今晚,我會給你答複。”語意不清的丟下話,起身往玄關處走。


    “你的意思是今晚帶我們走嗎?”隻要他能帶她們離開這“華麗牢籠”,她會有方法迴歸原來的生活的——隻有她和嶽穀的兩人生活世界。


    “對了!小琛,我很高興四年來,你平安無事。還有‘你們’的孩子很美!”語畢,他開門離去。“牢頭”韓峻則由門外進來。


    “韓叔叔!”看見“牢頭”,歐嶽穀竟是興奮的大叫。


    歐運琛則緊蹙柳眉,抱著女兒離開韓峻的視線。


    不知怎地,歐嶽穀今晚睡得特別早,八點不到,她便唿唿地沉睡在母親懷裏,連睡前歌謠“莉莉瑪蓮”都沒來得及派上用場。


    歐運琛將女兒安置於柔軟大床上,輕輕地在她額上印上一吻。“明天!明天,媽咪會帶你到遙遠的地方,永遠不會讓別人來打擾我們。”隻要今晚路敦逵帶她們走,她會有方法逃到更遠的地方的。


    輕柔地撫開女兒額前的一縉螺旋髻,然後緩步離開床緣,脫掉一身的束裝,走進浴室泡澡。


    原來,淩冱找她迴來、將她囚禁於此,最終的目的隻是為了取信路敦逵、保住合約。讓路敦逵能在他複仇時,助他一臂之力。天!昨晚,她居然還為了這可惡、可恨的男人感到痛苦!她居然為了他對女兒的“虛情假意”而感動淚流!天……她已封死的心,居然屢次為那狠心的男人而崩動……為什麽?為什麽“被賣”了一次後,她仍學不乖、看不透呢?


    “……天……”泛紅的眼眶,晶淚欲出,她倏地沒入水中,讓淚混入溫水,不想承認自己又為那可惡的男人掉了一次淚。


    “琛兒!”淩冱焦急的聲音如箭矢般,劃破滿室的嫋嫋水氣。


    幹澀的雙眼環視著霧蒙蒙的浴室,有些焦躁的剝下瞳仁上的黑色薄物,藍眸銳利的掃過波紋連連的水麵,一抹漂浮的黑絲映入眼簾,胸口猛然一窒,他快步移往浴池——


    “琛兒!”雙手往水中一探,將她由池底拉起。


    “你……”看著他驚慌的神情,歐運琛有些不知所措。他眼中的波動是擔心嗎?她不相信他會有這種真心細膩的情緒,猛然撇開與他相對的臉。


    “看著我!琛兒!”淩冱氣急的扳迴她的臉。“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麽?為何把自己溺在水裏?”


    “我隻是洗澡……啊!”話才說一半,她便驚叫出聲,下意識將手抱在胸前,“請你出去!”雖已是育有小孩的成熟女人了,但臉還是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


    淩冱麵無表情的盯著她,先前的憂心、不安,已從她緋紅的雙頰及雪白綴紅的胸口,得到了紆解。


    “請你出去!”他藍光閃爍的雙眼,盯得她渾身燥熱。她沒想到,他今晚會這麽早迴來,不曉得路敦逵……


    “路敦逵不會帶你們走的!”仿佛看透她的心思般,他沉聲地接續她的思緒。


    “你……”


    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他猛然吻上她那晶潤的唇,狂風暴雨般地席卷著她的丁香舌,這種她獨有的芬芳甜蜜,他已渴望了四年了。


    “唔……放……”雪白雙臂奮力推打著他的胸膛。他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這麽對她?


    不在乎身上穿的是昂貴的亞曼尼西裝,他利落的翻入浴池,緊緊地將她擁在懷裏狂吻,他想將她的靈魂吸入體內、想將她纖柔美麗的胴體揉入自己的骨血裏。


    當路敦逵告知他,她今早的要求與決心時,他幾乎無法壓抑心中奔騰的情緒,在淩政宴請“外商”路敦逵的餐會上、好好演完“淩清”的角色。當時,他隻想衝迴家,確定她和女兒是否還在。迴來後,看見女兒安適地睡在床上,他鼓動的心情,才稍有弭平。但,在瞧見她漂沉於水中的那一瞬間,他的血液幾乎冰凍,直到她全身羞紅、他吻上她溫潤的唇,他才確定她是存在的、是真真實實地被擁在他懷裏的。


    “琛兒……”大掌往上罩住她水湧豐滿的酥胸,雙唇輕吮著她汗濕的小臉,灼熱的氣息吹撫著她每一寸透紅的肌膚。“琛兒……”他沉沉的低吟,溫醇的嗓音像似高雅的爵士藍調般,令人無法抗拒。


    “嗯……”迷蒙的水霧、撩人的愛撫,歐運琛推拒的態度有了軟化,雙唇本能的迴吻著他,小手不停地脫解他的衣物。


    淩冱主動地配合她,將身上的衣物全丟置地板上,拉著她的手在自己光裸的肌理上遊移、撫揉。他渴望她的愛撫,渴望了四年了。如今,他的琛兒又迴到他懷裏了,這次他不會再放手了。


    淩冱愛歐運琛,這是真真切切的、是同真理般無法轉變的!


    淩冱將她抱坐於大腿上,俯頭含吮她胸前那兩隻綴有水滴的晶瑩蓓蕾,一手撫向她柔軟的大腿交合處。


    “呃……”熱燙感自胸前及下腹傳來,她難耐的後仰弓身,十指交握於他健碩的頸後,她清楚的聞到他所散發出的古龍水氣味,時光仿佛迴到四年前,每一次醉人的歡愛……


    “我愛你……琛兒!我愛你……”四年前,無法說出口的話,終於在情欲的催引下,自內心深處蘇醒。


    歐運琛抬起迷情的美顏,承接他降下的熱吻的同時,清楚的捕捉到他那帶有祈求、情欲的渾濁嗓音,理智如電光快閃般迅速地迴到她腦中。“走開!騙子!”憤怒染紅了她的眼,她恨他的甜言蜜語,更恨自己居然對他的愛撫有反應,甚至浪蕩的迎合。


    “琛兒!”淩冱吃痛地撞上浴池邊緣,撫著碰疼的肩胛,不解地望著另一端的她。


    “騙子!騙子!為了再一次將我送給路敦逵,你不得不說謊哄騙我,是嗎?”直衝的口氣、兇狠的目光,她宛如一心隻為殉教的聖戰者般。“我不會任你擺的,就算路敦逵今晚不來,我也會想辦法帶著嶽穀逃的,你休想再掌握我,休想!”


    淩冱危險的眯起藍眸。他約略可拚湊出,今早路敦逵來見她的情景。這路敦逵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亂嗎?


    斂去俊顏上的危險因子,淩冱定住藍眸凝著她,深情款款地開口:“不是掌握!是愛!琛兒!我愛你!琛兒,我不會再丟下你,不會再把你推給任何人!我愛你,琛兒!”


    他的愛語如同驚濤駭浪般地在她體內掀起風暴,她怒不可遏的斥罵著,努力地防衛自己一片一片碎落的心。“騙子!騙子!該死的騙子!”麵不改色的說謊是這個深沉男人的絕佳本事,當年她就是這麽被他給騙的,她就是輸給了他那不可測的深沉內在的!她不會再上當的!不會的!


    “我愛你!琛兒!就像你愛我一樣,我愛你……”


    “閉嘴!閉嘴!我不愛你!一點也不愛你!我恨你!我恨你!”捂著雙耳,她不想再聽他胡言亂語。


    淩冱趨前,一把扯下她雙手。“別說謊騙自己!我知道,你還愛著我!”若不愛他,依她冷心冷性的倔強性格,是不可能對他剛才的愛撫有反應的。


    “走開!走開!我不愛你!不愛你!”劇烈的掙紮,使得原本寬敞的浴池霎時隻得狹隘。


    “身體是不會說謊的,我會讓你想起,你愛我的事實!”猛地吻住她尖叫的唇,他要喚醒她昔日的熱情,隻屬於他的熱情!她的嬌、她的媚,他將在今晚一並幫她喚醒!讓她再次為他展放自己……


    “……不……不愛……你……住手……”她尖聲嘶喊。被他鉗製的身子不安地扭動著。為什麽?為什麽他一碰觸她,灼熱的感覺,便由指尖傳遍她全身,讓她欲的豐盈,狂野的低吼出聲,將炙熱噴灑至她的欲望深處。


    “啊……我愛你……冱……”絢麗的光彩瞬間在她體內爆開,她奔上了快樂的頂端,也深陷於時光逆轉的洪流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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