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官員點了點頭,目中的憤恨開始轉迴淚水:“師傅是一個勤政愛民的好官,兢兢業業從不懈怠。那次去京城,是去向京城吏部上交官員的政績以及品行考核名單。”

    趙弘俊目光一緊,在考核名單年年都有,關係到官員的升遷以及罷黜。父皇向來重官員的品德多過才能,如果品行這一欄不過關,那必然是官降三級。這負責一年記錄的人,都是街坊鄰居推選出來最具有品德的人,以保公正。

    “厲建峰是不是對你師傅做了什麽?”他說道,就從她目中湧現出的恨意以及淚水。不用說,厲建峰在那三天之內一定做了不少手腳。

    那小官員的淚水開始劈啪滴在地上,哽咽了半天,才緩緩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對師傅做了什麽,那官員得考核名單被拖了一日又一日。厲建峰曾經旁敲側擊的問過師傅,能否將那名可改一改。師傅公正不阿,當然是嚴詞拒絕。”

    “居然拒絕為何酒宴又吃了三天?”趙弘俊不解,在第一次可以說是應酬給麵子,第二第三次。可就說不過去了。

    小官員依舊憤憤不平:“師傅知道他的用意之後,接到他的請帖是拒絕的。但是厲建峰居然搬出了六部之中的大人,品位官階都在師傅之上,師傅隻能乖乖前去。”

    官大一級壓死人,就算是他們皇子也不敢隨意得罪朝中大臣,更不必說他師傅隻是一個記錄官員考核品行的小官。

    “然後呢,你師傅有沒有將考核上交,履行自己的官職?”趙弘俊問道。既然是街坊鄰裏推舉出來品德高尚的人,不該被這等糖衣炮彈所擊倒。

    “師傅在被宴請的第一天就想著如何將考核上交,但是驛站外,一直被厲建峰的手下把守著,說是保護師傅的安全。白天便被設酒宴,晚上便被禁足在驛站內,本寸步難行。某天晚上,師傅將考核表給我,讓我偷偷交到吏部去。可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騷動,隱隱約約能聽見鐵器之聲。”小官員說道。

    趙弘俊緊張了起來,在京城內除了官兵,有誰妄動兵器。而且驛站是專門給官員住的地方,普通的士卒無權進入驛站,更無權攜帶兵器進入。

    “師傅察覺不對,讓我躲在床底下。”小官員繼續說道,他的聲音開始有些顫抖,神色也變得緊張起來,“我躲在床下,天天那些人兇神惡煞的威脅師傅,將那考核名單交出來。他們代師傅將考核表上交,師傅隻需要乖乖迴城就可以。還拿出了一千兩銀票交給師傅,讓師傅迴城後不要多嘴。”

    趙弘俊聽到這兒,他已知道那些人究竟想做什麽。看來建洲城的官員貪汙受賄不是一天兩天,早在三年前,就有人想舉報他們的德行不過關。但是被厲劍鋒給壓了下來,不用說這小官員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事情,而他的師傅想必在那時被迫害。

    隻聽那小官員繼續說道:“師傅將他們罵了個狗血淋頭,將銀票重重的甩迴他們的臉上。然後那些士卒就對師傅說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說完便叫師傅按在地上拳打腳踢狠狠揍了一頓,之後便搶走了那考核的名單。”

    趙弘俊聽得胸中怒火燒心,低沉道:“你們怎麽沒有到刑部報官,將這些暴徒通通繩之以法!”

    小官員苦笑搖了搖頭,淚水又是嘩嘩往下流:“他們將考核表搶走後我才從床底下出來,當時師傅年事已高,哪經得住這般毒打,奄奄一息之際囑咐我千萬不要去報官。迴建州城後安分守己,作為一個簡簡單單的官。”

    “為什麽不報官?他們在驛站行兇,又暴力搶走朝廷官員的考核名單,兩樣罪加起來足以讓他們在牢獄裏待上一輩子!”趙弘俊火冒三丈,恨不得現在就加那群暴徒抓起來。

    “因為他們位高權重,不是我們能隨意撼動的。我當時在床底下,看到一雙鑲著金邊的靴子。還聽見一個人叫這雙靴子的主人,叫他厲二公子。在京城裏姓厲的人隻有一家,師傅想必知道這個二公子是誰,才讓我不要報官。”小官員說得咬牙切齒,眼裏又是冒出了憤怒的光。

    趙弘俊明白了,這位老師傅是想保護他的徒弟。在三年前,建安的身子還未好轉,一切事物都是厲建峰這個二公子在協助王府打理,他這個二公子與世子一樣。

    趙弘俊心知他在那段時間為非作歹幹了不少壞事,但沒想到他居然還敢毆打朝廷官員,強行搶走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考核名單。現在想來,他原來在三年前就跟建州城的官員有聯係,所以才科舉他們之事進行的這麽順利。

    不是下蠱,而是早就狼狽為奸。

    “師傅迴到建州城後沒有多久,就傷重不治而死。他隻跟家裏人說是遇到了盜賊被搶了,還挨了一頓揍。家裏人也都信了。隻當師傅是因意外而死,收斂之後便草草了事。”小官員說道。

    後麵的事就不必說了,這小官員因為膽小怕事,所以沒將師傅的死亡真相說出來。就這樣在府衙裏唯唯諾諾過了三年,那一批品德有損的官員也還在位置上。

    “厲建峰一定將那批名單的品行都給改成了優,就算交給吏部也不會有人查。”趙弘俊說道,他知道厲建峰的膽子很大,但沒想到會大到這個地步。做一個無權無職的庶子,就敢幹涉官員的升遷罷黜。

    “本來這件事我以為再也不會有人提起,王爺,下官自知跟那些人同流合汙,辜負了師傅的期望。下官願意以死謝罪,但請王爺不要放過那些害死我師父的官員。”小官員說道,他就連說決絕的話,都是低聲細語沒有一點底氣。

    “本王自有主張,你現在是戴罪之身,說的話隻會讓人覺得你是在自保,不會有人相信。你當時在床底下沒有看清行兇的的那些人是什麽人,厲建峰也已經被逐出王府,三年前的事情無從查證。”趙弘俊說道。

    小官員一怔,整個人泄了氣下來,目中都是絕望。他點了點頭一句話也沒說,閉上了眼睛,已然認命。

    趙弘俊略帶同情的看著他,起身走到審訊室門前,低聲道:“終有報,哪怕是三年後那些官員也因為貪汙受賄而進了牢獄。本王答應你,絕不會讓他們重見天日!厲劍鋒,本王也定要讓他下十八層地獄!”

    說話間,他目光銳利如鷹隼。

    迴尚書府後,他漸漸明白為何那小官員會害怕那些官員,以至於違背了師傅的教誨。因為他勢單力薄,連敬仰萬分的師傅,尚且被惡人害的死於非命,自己又能做什麽。

    懦弱是因為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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