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確定自己被關禁閉了。從被士兵帶走開始,她就被蒙上了眼睛,再睜眼時就待在這間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小房間裏。沒有無淩,顯然他們被分開了。

    房間裏亮著昏暗的油燈,隻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靠牆放著窄窄的小床,掃過四壁,此地隻有她自己。她是自由的,除了房門鎖閉。

    她很快放棄了破門的徒勞,看來這裏是太守府臨時拘押嫌犯的場所?一想到可能很多惡徒匪類都在這裏待過,她頓時起了雞皮疙瘩,不由自主瞄了一眼那張床,竟然發現床單是新換過的,一塵不染,平整得連一絲褶皺都沒有,走近了還能聞到清新的香味兒,完全不是她猜想的油膩膩髒兮兮。

    哎,這個李南軒還挺愛幹淨挺以人為本的嘛,這真是倒黴中的意外,她折騰到現在也累了,索性往床上一倒。快來做筆錄吧,完事好迴紫微宮,太晚了師父會生氣的。

    可是直到她迷迷糊糊都睡了一覺,才聽見門響,是李南軒一個人走了進來。

    她趕緊跳起來,想到椅子上正襟危坐,卻發現唯一的一把椅子已經被對方先坐下了。她又不想折損尊嚴站著挨訓,所以她就選擇直挺挺坐在他對麵的床沿。

    昏暗的燈光裏,李南軒麵對她坐著,一言不發。時間慢慢過去,安靜的屋子讓寒玉心裏發毛,為什麽還不說話?趕緊問完放我走哇。

    “你到底要問什麽嘛?”終於耐不住,寒玉隻好自己張嘴。

    “我在等你主動說。”李南軒盯了她一眼。

    “我……我有什麽好說的呀?”寒玉嘟起嘴,“我就是陪趙公子到江心渚看看風景,我們……什麽都沒做。”

    “我沒有問你們的私事。”他牽了牽嘴角。

    “喂!”私事兩個字戳到她神經,一想起無淩今天的表演她就越發尷尬,見鬼,好像她真的去跟男人幽會了!“不管私事公事,反正什麽都沒做!”她紅了臉嚷道。

    “好吧。”看她發急的樣子,他心裏暗暗好笑,“那就說別的吧,解釋一下為什麽跳崖不死。”他突然問。

    寒玉心裏頓了頓,隨即一臉鎮靜:“沒什麽啦,跟師父學的輕功。”

    “第一,世間絕頂的輕功,可以飛簷走壁,不過今天的石崖比大秦最高的樓宇還要高十倍;第二,你入紫微門下隻有幾個月,就算是飛簷走壁也非這麽短能練成,所以你的師父另有其人。第三,大秦境內沒有你的戶籍檔案,你也沒有辦理過他國入境手續。對此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寒玉覺得嘴唇幹燥,心跳加快,豈有此理,他暗中調查過自己?別怕,怎麽也要死扛到底。舔了舔唇,無賴地直視他的眼睛:“天賦異稟,不行麽?到處打仗,偷入境的多了,何止我一個。”

    “好吧。”勇氣可嘉,他點點頭,微笑地勾起唇,“那就再換個問題,趙公子到底是什麽人?”

    “早就告訴過你了,師父的侄兒。”寒玉飛快地翻翻嘴皮。

    對方沉默,屋子裏陷入安靜。寒玉再次感覺發毛,不自覺地絞著手指。

    他站起來,走近幾步,她不敢抬頭看他的表情,隻能被動地聽著頭頂的聲音。“我說過,撒一個謊之後,需要再撒十個謊才能圓。大師姐,何苦呢。等你想清楚了,我再來。”他轉身朝門口走去。

    “你這是非法拘禁!”寒玉氣得跳起來,“等一等……”見他要走,又焦急地喊住他。

    “這麽快想通了?”

    “趙公子,他在哪裏?”寒玉心裏本來擔憂,自從被關在這裏,就沒有看到他了,而剛才李南軒又追問他的來曆,她就更擔心了。

    他背著身子,臉色已沉下來:“你不會看見他了。”

    “你說什麽?”寒玉一駭,“你把他怎麽樣了?”

    倏然轉身,盯著她緊張不安的臉,冷笑:“你真的想知道?”

    寒玉覺得唿吸快要凝固了,他的表情令她毛骨悚然,“你……你……做了什麽?”

    “殺了。”兩個字,輕輕落地。

    寒玉張大了嘴,無比震驚地看著麵前的男人,嘴唇抖顫著:“不……不……不……”

    他沒理她,拉開了門,往外走。

    “站住!”她嘶吼一聲,衝上前去死命拉住了他一條胳膊拖迴來,“你怎麽可以濫殺無辜!”她尖利的叫聲響徹了整個空間,南軒覺得自己的耳膜都快震破了。

    “無辜嗎?無辜嗎?”按捺好久的火氣驟然爆發,甩開她死死扣住的手,一把將她抓到自己麵前,“你再說一遍,誰是無辜的?”

    寒玉被抽空了氣力,不爭氣的眼淚稀裏嘩啦地落下來,無辜嗎?無淩在密謀和羌族合作攻破蜀郡,自己是知道的,李南軒先下手為強而已。

    可是……可是……她無力思考,一想到那個親切的笑容那個會紅著臉說喜歡自己的人永遠消失了,她就像迴到了天界的最後一夜,驚慌,無助,絕望……但……最後一絲清明出現……李南軒沒有證據啊,夜風明明逃了,無淩不可能自己承認什麽……

    “你……是騙我的吧?”美麗的大眼睛含著捉摸不定的希望,“趙公子沒犯法,你沒理由殺他。”

    “不錯,大師姐很清醒。”寒玉看到眼前人怒氣中笑得詭異,停頓了片刻,唇慢慢靠近她耳畔:“所以我殺的是,姬無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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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驀地,眼前一片空白,寒玉像被利箭射中了一般僵直了身體。腿癱軟下去,李南軒順勢鬆了手,她跌倒在那張散發著清香味的小床上。

    天哪,他知道了無淩的身份!極度緊張中她十指痙攣,下意識地摳進床單裏,幾乎把布料抓出洞來。還有什麽可以僥幸的呢,他肯定殺了他!啊……無淩……

    沉沉的腳步逐漸離去,李南軒拉開大門的那一刻,不禁下意識地運功護住自己的耳膜,因為他聽見了女人含著哭聲與罵聲的震耳欲聾的嘶叫:“李南軒,你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你這個賤骨頭!秦王要你的腦袋,你還替他殺人賣命!你這個混蛋!你這個惡棍!我恨你!”

    這一次,他沒有迴頭,也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

    “叮——”一聲脆響,還是迫使他怔了怔。罵聲和哭聲突然停了,寒玉淚眼模糊傻愣愣地看著自己剛做的一切:崩潰的情緒中,她扔出了他的玉佩,玉砸在鐵門上,碎成了好幾片……

    李南軒隻是淡淡地說:“已經是你的東西,隨便。”

    他大步離開,沒有看見她翻滾下床,趴在地上,心疼地看著衝動之下淩亂的碎片,她抽泣著,一片一片小心地拈起碎玉,用自己的錦帕包好。

    “少爺,你怎麽了,發這麽大脾氣?”端木詫異地看著李南軒,他還從來沒見過少爺如此難看的臉色和掩蓋不住的火氣,他一向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啊。貌似他剛才去問詢寒玉姑娘了,為一個小姑娘至於嗎?

    端木的眼神讓南軒意識到自己失態。是啊,他怎麽了,為什麽要發火為什麽要折磨她?

    暗暗握緊了袖中的左拳,他確乎有理由生氣,他救過她,對她也不錯,可是她卻永遠選擇站在他對立麵,狡辯、抵賴、說謊、維護別的男人……還哭那麽傷心……夠了,他深吸幾口氣,好讓自己鍋底一樣的臉色有所改善,李南軒,這不是你的作風,你什麽沒經曆過,到此為止,不要再為一個女子心浮氣躁。

    “少爺,寒玉姑娘……放不放啊?”看著少爺臉上的陰晴變幻,端木怯怯地請示。

    “今天太晚了,不安全。弄點吃的送過去,明天放她走。”

    看起來少爺情緒正常了,端木鬆口氣:“是。少爺,您也吃點東西?”

    “等會兒吧,我出去透透氣。”該死,他還是沒心情。

    暮色中的街道人跡減少,涼風吹到臉上,讓南軒也逐漸冷靜。他沿著太守府的圍牆散步,心思開始迴到如何奪取湔山上,這是一場不可避免的戰爭,他必須贏得讓羌族服氣。

    突然,有個黑影極快地閃動了一下又不見了。南軒何等敏銳,這麽快的動作,不是人類!妖嗎?他往樹叢中一靠,人已不見。

    太守府牆根,挨著護城河邊。借著夜色,有個黑衣人悄悄爬上了牆,他的四肢像麵團一樣軟,爬牆的動作就像壁虎。突然,一陣劇痛,他像被什麽東西擊中,悶叫一聲,從半路跌了下來。摔倒河邊草叢裏,他痛哼著還沒爬起身,一隻鐵手已經將他揪了出來。

    他驚慌地掙紮著,“撕拉——”夜行衣被從肩膀撕開,露出了身體上的鱗片。

    “龍族?”李南軒吃了一驚,厲聲喝道,“說!想進太守府幹什麽?”

    小龍動彈不得,暗暗心驚,他是誰?一個凡人怎麽這麽大氣力!“放開我!”他就是抵死掙紮,不吐一詞。

    哢嚓——小龍聽見了自己胳膊被扭斷的聲音,隨即身體被拋起,狠狠摔到了護城河裏,他顧不得疼痛,拚死向河底逃去。

    南軒有些納悶,為什麽龍族會窺探太守府?難道是因為他宴會上放出話要動湔山?不可能啊,他還沒有實施任何動作,龍族向來與凡間隔著藩籬,不會如此一驚一乍。那麽,是什麽讓它們對太守府突然感興趣了呢?

    這條小龍是個打前站的卒子,留他一條命迴去向主子匯報。既然惹上門來,他要看看後麵到底有什麽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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