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城的皇宮深處,舉杯恭賀的歡笑聲還未完全消散。

    豫章郡的彭澤之畔,匆忙的腳步聲正在接連響起。

    小小的山包上,一個圓臉的年輕人脫去了稚嫩,身著輕甲,麵容嚴肅,看起來已經有了些行伍之氣。

    他靜靜站在一個國字臉的中年男人身後,看著灌城軍的袍澤們拿著兵刃,趁著夜色,一言不吭地陸續上船。

    身前國字臉的中年男人正是灌城軍的都尉黃大興,他輕輕開口,“溫涼?”

    圓臉男子連忙上前一步,垂手道:“都尉!”

    黃大興一把將他扯到跟前,佯怒道:“說了不聽是吧?跟你說多少次了,別那麽拘謹生分,是不是不聽?”

    溫涼楞了一下,隻好低頭,“是,義父。”

    黃大興滿意地點點頭,自從第一次見到這小子之後,越看越順眼,幹脆將這小子收為了義子。

    沒想到一步登天的溫涼,居然沒有一點年輕人常有的傲驕之氣,依舊不卑不亢,更令黃大興喜不自勝,想要著力培養。

    他眯著眼,“此番外出演練,是要增強我灌城軍的實戰能力,窩在軍營裏,是養不出好兵的。這次你也有任務。”

    溫涼詫異抬頭,沒想到自己才進了軍中這麽點時間,就有任務發下來。

    他轉瞬便擺正心態,肅聲道:“請義父吩咐。”

    黃大興卻沒有直接說任務,而是笑嗬嗬地聊起了別的,“讓你帶著陷陣營訓練有一段時間了,怎麽樣,那幫鼻孔朝天的還服你不?”

    灌城軍陷陣營,人數固定在五百,乃是整個灌城軍中最精銳最能打武技也最高強的精銳,歸黃大興直接領導,在戰時執行最艱巨的攻堅任務,前任統領正是被溫涼打敗的蒙崇山。

    在蒙崇山被溫涼擊敗之後,他順勢將義子溫涼推了上去,將蒙崇山提拔調離,當了自己的親衛隊長,如此既給溫涼找了個最合適的位置,同時也安了蒙崇山之心。

    聽黃大興問起這個,溫涼平靜道:“開始不服,後麵打服了。”

    平靜的外表下,溫涼的內心其實一點不平靜,他甚至都有些驚駭,自己的武技進步太快了,在落梅宗的時候自己還打不過師父,這才短短一個月,若是再與師父切磋,估計自己已經可以輕鬆完勝了。

    要知道,在平凡的江湖中,他師父關飛鴻已經稱得上武技高手了,否則也不會被清溪劍池選去護衛。

    而這一切,莫非都是因為白衣劍仙給的那一顆丹藥嗎?

    雲大哥真是自己的福星啊,嘿嘿。

    黃大興不知道溫涼的心理活動,聞言哈哈一笑,拍著溫涼的肩膀,“不愧是我的好兒子!”

    不過他旋即便拉下了臉,還是要敲打敲打這小子,不能讓他太飄了,於是道:“不過,你也不能自矜,武技雖強,兵法韜略還比較差,得多學多想,聽到了沒?”

    溫涼知道黃大興是為自己好,不由心中一暖,“溫涼謹遵義父教誨。”

    看著軍士已經上船過半,黃大興活動了一下手腳,“好了,該說正事了,既然陷陣營服你,那到了演練場地,你就帶著陷陣營隨時待命,屆時會有演練安排給你。”

    溫涼聞言有些詫異,“義父你不跟我們一起?”

    黃大興遲疑了一下,“我不一定。”

    溫涼哦了一聲,沒再追問。

    黃大興忽然神色嚴肅地道:“我接下來的話你一定要謹記。”

    溫涼立馬站直,也嚴肅道:“請都尉吩咐!”

    黃大興從懷中摸出一隻金色令箭,從中間分開,將一半遞向溫涼,“到了演練場地,隻要有人拿著這隻令箭的另一半向你吩咐,無論什麽命令,你都必須帶著陷陣營執行。記住無論什麽命令都不要奇怪,都不要猶豫,都不能質疑。即使讓你們當場自盡,也必須照做。”

    溫涼呆呆地接過令箭,“這麽嚴重?”

    “不至於讓你們自盡,我隻是打個比方。”黃大興先是笑著拍了拍看起來有點嚇傻了的孩子,然後鄭重地說:“但意思就是那個意思,必須嚴格遵守軍令,聽到沒?”

    “是!請都尉放心!”

    黃大興長出一口氣,一切皆已安排妥當,看著義子那張圓臉,一拳砸在他的胸膛,“別擔心,好好幹!這次幹好了,通天大道等著你,義父到時為你慶功。”

    溫涼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謝義父!”

    黃大興邁步朝一旁走去,剛才拉著溫涼來這邊說說悄悄話,副都尉他們還在等著呢。

    黃大興和單膝跪地的溫涼錯身而過時,輕輕說了句,“到時把你師父也喊上。”

    拍了拍溫涼的肩膀,笑著離開。

    仍舊跪著的溫涼額頭頓時滲出冷汗,原來義父都知道?

    當初為了避嫌,也因為二人年紀差距不小,所以師父關飛鴻便進了火頭軍,當了軍營夥夫,暗中保護。

    現在看了這一切都在義父的掌握之中。

    這麽說來,陶掌櫃疏通關係將自己和師父送入軍營的事應該也暴露了?那別的事情呢?比如雲大哥他們的事呢?

    應該不知道吧,否則為什麽還要收我當義子。

    溫涼自我安慰著。

    想起自己和師父還故作不識,暗中相會,他搖頭苦笑。

    如此看來,義父對自己的確是不錯。

    溫涼向來是個愛憎分明之人,贈之滴水,報以湧泉。

    此刻暗暗下定決心,這番一定要完成好任務,給義父漲臉,以報其知遇之恩。

    他緩緩起身,轉身望去,火龍蜿蜒,盡數沒入停靠在彭澤畔的這些大船之上。

    然後他們就將悄悄啟程,去進行一場陌生的實戰演練。

    溫涼悄悄握緊了拳頭,在軍營中,他有信心。

    霧隱大會開始前的這個夜晚,灌城軍八千甲士,深夜從豫章無聲啟程,悄然奔赴霧隱穀。

    他們要做的,是一場震驚天下的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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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玄境,修行九境第五境,結成金丹之前的準備階段,丹成即入六境知命境。

    雖說結成金丹客,方為我輩人,但也有一種說法是,通玄境才是決定大道根基的關鍵。

    通玄通玄,通什麽玄,不就是那玄之又玄的長生久視,天地自在?

    決定大道高低的關鍵之一在於金丹的品質,而決定金丹品質高低的就是通玄境三個小境界。

    旋合、脈生、紋現。

    將丹田氣海的磅礴真元壓縮旋合,壓縮的多少,壓縮的程度,都會影響到金丹的品質;

    後麵脈生、紋現更不用說,丹脈和丹紋都和金丹品質有著直接的關係。

    丹脈決定了由金丹延伸而出的玉宮品級高低,大道長短;

    丹紋則決定了金丹轉化元氣和輸出真元的速度與效率。

    所以,修行古籍曾有記載,有人打磨通玄境數十年,一朝破入金丹,直指天人大長生。

    但這樣的人,萬中無一,而且概率太低,千百年來也就那麽一兩位而已,所以漸漸也不再有人會這樣了,畢竟一生短暫,賭不起。

    雲落對這些也很清楚,畢竟他早已不是剛開始那個鬧出大笑話的修行雛鳥了。

    現在想想,自己當時還真是傻啊,還在那兒求宗主和長老們不要把自己趕走,嗬嗬。

    裴鎮那小子也淨搗亂,陸師妹和崔師妹也不知道提醒一下我。

    陸師妹......

    琦兒,你還好嗎?

    想到這兒,原本盤坐在榻上笑意盈盈的雲落眼神頓時暗沉下來。

    深深唿吸幾口,在胸脯的劇烈起伏中,驅散掉那些情緒,身心收斂,開始坐照內觀。

    丹田之中,原本磅礴無邊的真元之海,如今已變成了一個淡金色的球狀物,仍在緩緩旋轉凝實,雲落心中有數,隻要再添一把勁,就將邁入通玄境中品。

    之所以知道這個,除了修行者本身玄之又玄的那種直覺之外,還有就是他在完全煉化仙格之後,那次難得的觀道之旅。

    那些山川變幻,河流雨水,金丹玉宮,以及推門選大道,扣指問長生,都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印在了他的腦海中。

    所以,他也很期待自己的丹脈和丹紋。

    隨著他心念一動,接天劍經功法緩緩運轉,大量的天地元氣被他吞噬轉化,清風飄拂,那個淡金色的小球旋轉的速度猛然一快,似乎又凝實了一分。

    然後猛然一震,停住不動。

    雲落的心底生出一股明悟,成了!

    他緊張地看著自己的那顆金丹雛形,好奇自己的丹脈到底會是什麽樣。

    一絲脈絡悄悄生出,然後緩緩滋長。

    “這是個什麽東西?”

    “好像是座山?莫非我的丹脈是山形的?可我跟山有啥關係?”

    “哦對,莫非是劍宗的雪山?有可能,丹脈是修行者修行經曆和修行認知的直接反映,我在劍宗踏上修行之旅,或許主峰的雪山早已印在腦海。”

    “咦?等等,怎麽這座山這麽小?”

    在雲落的雛形金丹上,那絲脈絡勾勒出了一個山峰的造型,可這山峰實在太小了吧!

    比起整個金丹而言,這個大小還不到千百分之一,若非坐照內觀本來玄妙,放在外麵都瞧不見!

    “唿,果然,還有。”

    隨著那絲脈絡繼續蔓延,雲落長出了一口氣,果然還有,要不真的完蛋了。

    “又一座山?這又是什麽講究?”

    “怎麽還來?”

    緊跟著就在雲落的震驚之下,那絲脈絡的速度越來越快,在他的雛形金丹上,畫上了無數座山......

    “這是咋迴事?我怎麽就跟山扯上這麽多關係了!”

    雲落一邊不解,一邊鬱悶。

    “咦!還有?”

    在他的震驚中,那絲脈絡不停,又開始勾勒別的圖案。

    這次是一片湖。

    “水?對!山水相依,我就說嘛,我的丹脈不會這麽單調的。”

    說著漫長,實則也很迅速地,江河湖海盡皆出現在雲落的金丹之上。

    他心滿意足地笑了,這種丹脈,一定是很厲害的了!

    “額......怎麽還有?”

    看著金丹脈絡勾勒出的一輪圓日,雲落猛地想到了一個很可怕的可能。

    莫非我的丹脈能像我之前看到的那個一樣?

    事實印證了他的想法。

    在他的狂喜和震驚之中,金丹脈絡最終完成了。

    雲落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那顆雛形金丹,上麵盡是淺淺的脈絡,仔細看去,山川河流、飛禽走獸、日月星辰、風雨雷電,盡皆纖毫畢現。

    一時竟看呆了。

    門外院中,曹夜來和霍北真隨意地坐在凳子上,算是在為雲落護道。

    曹夜來端起茶盞,望著雲落的房間,眉頭一皺,“怎麽這麽久?”

    霍北真也有些詫異,“按說不應該啊,知命境之前的小境界,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他湊過腦袋,壓低聲音,“這都快兩個時辰了,不會出事了吧?”

    曹夜來微微搖頭,“不至於,他底子那麽好,而且通玄下品的境界很紮實,不然也不會這麽快破境。”

    霍北真還是有些不放心,“要不去看看?”

    曹夜來站起身,,將手中茶盞放下,“我去瞅一眼。”

    他來到雲落的房間外,無聲戳破窗戶紙,看了進去。

    沒過一會兒,他麵色古怪地招唿霍北真過來,指了指那處破洞,意思是你自己看看。

    霍北真一頭霧水的湊過去。

    端坐榻上的雲落笑得嘴歪眼斜,口水流滿衣襟。

    兩人對視一眼,這莫不是中風了?

    正在猶豫要不要破門而入,陸用來到小院門口,恭敬道:“曹先生、霍先生,外麵有位雁先生求見。”

    曹夜來眉頭一皺,“燕先生?”

    一個溫醇的嗓音響起,“這才一年多點,你倆什麽記性?”

    隨著話音,一個身穿草青色長衫的中年人笑著走入,身後還跟著一個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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