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良極為自然的走了過來,伸手過來意欲觀察一番容若的傷勢,容若本能偏頭想躲過,直接被沈柏良板臉:“躲什麽?!”

    容若想躲,自然有理由。不過他選擇不說,不說的後果就是不能躲,於是他不躲。任由沈柏良溫熱的手指在他的脖頸處撫過。容若感受到沈柏良的體溫,沈柏良體溫略高,拇指的指腹擦過脖頸處薄薄的肌膚,燙的他沒忍住就是一個激靈。

    沈柏良皺眉:“怎麽這麽涼?”

    沈柏良說著也貼了一把容城的臉,觸手同樣是一片冰涼。

    容若好像起了叛逆心一樣,別別扭扭就是不肯說,也不直視沈柏良。倒是容城迴答他:“忘川途本來就比人世間冷。我們呆了快一個月呢......”

    沈柏良倒是沒有吃驚,他之前有過心理準備,仔細諮詢過青銘。否則以他這個監護人的身份,也斷然不會輕而易舉同意青銘帶走兩個容家的指路人的。一旦出什麽事情,沈家和衛家都擔不起這個責任,他的良心也會受到譴責。

    沈柏良感慨一番,講:“在我看來,你們才走了不到兩個小時.......結果居然又長大了十二分之一歲?”

    沈柏良這一個多小時過得,心急如焚。以往他看個畫展,或者畫一幅畫,再不濟的,調一杯酒看著花園慢慢喝下去,這一點時間也就打發了。何況他這個年齡,本身就是時間過得快速且無奈的歲月。結果居然在熟悉環境中,感受到了小孩子課間十分鍾的不斷重複的延長。

    小孩子會欣喜若狂,但是成年人卻焦慮萬分。

    平時刷個手機就過去十分鍾的時間,此次居然以分秒開始計算。沈柏良總算是體會了一把古人雲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沈柏良激動的如一個盼歸遊子的老人,連連點頭:“迴來就好,迴來就好。”

    他見容若打蔫,容城狀態也見的算是精神很好。便體貼招唿兩個小孩各自睡覺。連同食物都送進房裏,餓了就吃,不餓就不吃。這麽大的孩子了,還能自己把自己餓死不成?容城睡醒,再和家裏人聚聚,吃個晚飯什麽的。至於容若,明天要不要繼續請假還是上學,都由得他決定。

    於是就各自散去了。隻剩下從剛剛就不太有存在感的青銘。

    沈柏良這才發現青銘的存在感。他從剛剛眼裏隻有容若容城,一番忙碌之後,這才發現青銘一直在現場,看他如老媽子一樣轉來轉去。沈柏良尷尬一笑。招唿青銘:“白老師進來坐坐。”

    沈柏良依然還是很怕青銘。但是待客至上,何況青銘好意出手相助,沈柏良尚且學不會用完就甩的渣男屬性。何況這句話,心中過一遍都覺得歧義很重。

    於是沈柏良隻在心中過了一遍。

    沈柏良雖然害怕,但是邀請青銘還是真心實意的。沈柏良有話要講。

    沈柏良招待青銘下午茶。純素的漢堡,沙拉,布丁,泰國的特色點心忘吞糕等係數擺上,飲品是上好的金駿眉,怕青銘老式,還上了梅花糕,青團,貓耳朵等等他能立刻想出來的中式點心。

    反正看著琳琅滿目,就是沒肉。

    沈柏良想著全麵,也深知自己的不足。不過他倒是並沒有想著需要做些什麽改變。畢竟,沒有打算和這位神格在身的不明身份人群進行長期會晤的想法。

    神仙,應該是吃素的......吧?

    青銘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講:“神仙不修道也不修佛。我們不在乎這個。若是說殺生,世間萬物皆是生靈。跟動物植物沒關係。”

    青銘對上沈柏良的視線,知他心中所思和所想,於是打破局麵,坦然講述:“你們覺得植物算是素,吃植物不算殺生,隻是因為你們聽不到植物的聲音,不過在我們看來,天地萬物皆有靈,我們聽得到任何的聲音。”

    沈柏良手上端著一杯茶,不知道該喝還是該放下。若是這樣一說,沈柏良該如何講呢?難道問一問青銘,請問我這杯子裏的茶葉死之前有交代什麽遺言嗎?

    青銘笑了笑,放下手裏的茶杯:“這茶葉,不算是死,最多,算是茶樹上的頭發。茶農采茶,對於茶樹來說,算是一年幾次的美容美發吧?”

    這話也不知道該歸納為安慰還是不算是安慰。沈柏良聽得心緒更加繁雜,他把杯子給擱下了。

    沈柏良擱下杯子才發覺自己反應太過於明顯,咳嗽一聲,一臉誠懇道:“那下次可以去吃個火鍋......”

    青銘點頭,也不算是應下,也不算是拒絕。總是就是把所有的主動權都交給了沈柏良。

    沈柏良知道青銘說話看著客氣又有點冷漠,其實本人還是善意。沈柏良心中一動,開始講究起來正事:“說到這裏,那個,宋玉成找過你。——他打你的手機,然後被我接了。”

    沈柏良解釋:“原本是不打算接的,可是宋玉成一連打了好幾個,看著急得很,我就接了一次。”

    沈柏良確實不太明白,這青銘到底是什麽時候和宋玉成交情這麽好的,居然互相換了聯係方式。據說青銘這個手機還是宋玉成送的。聽著實在是心緒複雜。在複雜之中還夾雜著忍不住的好奇:這現任和前任關係這麽好,容嘉嘉不吃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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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到底什麽時候會分手啊?

    青銘忽然出聲,打斷了沈柏良的思緒:“我們沒有在一起。”

    青銘原本在打量窗外的風景,盯著那一朵淩霄花出神,忽然頭也不迴的來這一句,沈柏良說沒吃驚是假的。

    沈柏良簡直大吃一驚:“嘉嘉因為你取消了和宋玉成的訂婚,所有容嘉嘉身邊親密的人都知道是因為你。而且她喜歡你,你沒看出來嗎?你還住在她的家裏,出出入入的,現在你忽然說,你們沒有在一起?”

    沈柏良為容嘉嘉鳴不平的態度有些讓青銘感到一絲驚訝,他好歹是迴了一下頭,看了沈柏良一眼,給了沈柏良一個意外的眼神,說道:“你這個態度......好像希望我們在一起?”

    沈柏良沒有,沈柏良不承認。

    沈柏良說:“我隻是不滿意你這個態度。如果你不喜歡她,你就算不明確拒絕,你也該和她保持距離。——你不能因為你是神靈,就不遵守人世間的遊戲規則。畢竟容嘉嘉可是個凡人。她還是非常需要臉麵的。”

    沈柏良講道這裏,忽然想到什麽,然後又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到什麽的內容。不過到底是沒忍住,問了出來:“難道,嘉嘉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她對你的心意?”

    青銘倒是點點頭。

    不過這個猜測就算是成立,也無法作為青銘這個行為理所應當的借口。

    沈柏良很是不滿:“若是別人就算了,可是白老師.......你就算是她不說,你也該知道吧?”

    青銘依然還是點點頭。

    這個點頭是什麽意思?知道?然後呢?對容嘉嘉的愛意和示好照單全收,不主動,不拒絕?等到所有人都默認了也不過來宣誓主權,直到某個外人過來準備挑破窗戶紙給祝福的時候,這個時候才來一句‘我們不是那種關係哦,你們都誤會了哦’......這算是什麽?這不是渣男嗎?

    你一個頂天立地的神仙......居然來人世間當個渣男啊?那和那些渣男有什麽區別?長得帥?這長得帥的難道都死光了?長得帥就是的渣男就值得原諒了?

    在沈柏良的眼裏,披著一張渣男皮的神仙,忽然一下子和他拉近了距離。從高高在上不可觸及的神仙,低落到了塵埃裏,染上了凡塵的俗氣。

    ——沈柏良確實想這樣認為。

    可是能嗎?

    不能。

    青銘就算是再渣,再無恥,再玩弄容嘉嘉的感情,他還是神仙。別說容家,就算是三家聯合,又能做出什麽事情呢?容氏最出格的事情,不過就是闖入忘川途追魂索命罷了。而這些操作,對應的還是魂靈。魂靈這事,和天神扯不上關係。

    這還真不是一個力量級別的對手。

    那然後呢?就認慫嗎?

    沈柏良若是認慫,他這個掌燈人也不用做了。

    青銘卻忽然自顧自的笑出聲來,他轉頭看一眼沈柏良,說道:“你是容若的掌燈人......結果連容嘉嘉的事情都要管啊?”

    青銘似乎對這個話題產生了興趣,居然就順著話題追問了下去,說:“是為什麽啊?是因為嘉嘉的掌燈人沈安良不盡責的緣故呢?還是為了愧疚?對容易的愧疚?這也是你對容若如此上心的原因嗎?”

    忽然被提及往事,沈柏良的麵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而且這種提及的緣由很是可疑:明明剛剛在說著他和容嘉嘉的事情,青銘卻忽然把話題扯到了自己身上。雖然這話題轉移的夠圓滑夠自然。可是這也無法讓人不去懷疑他的動機。

    為了解脫自己的困境,卻要揭別人的傷疤。

    青銘果然不懂得做人的遊戲規則:擅自提及別人不願意主動提及的過去,是一件非常失禮的事情。何況對方和自己交情也沒有到可以說起過去的地步。就算是要提,也該是是沈柏良主動講,然後青銘借這個坡下這個驢。現在是什麽情況?是沈柏良完全沒給這個坡,青銘那邊的驢就先撒歡了。

    沈柏良臉上的柔和慢慢就退去了,半晌冷冰冰來一句:“這是我們的家務事。”

    若是稍微懂得一點做人的規則,青銘也該懂得閉嘴,或者生硬也好,靈活也好,把這個話題帶過去。

    但是青銘沒有。他或許不會,或許會,但是依然想談這個話題。

    青銘說:“當初容易失蹤的時候,你作為掌燈人並沒有跟在身邊。而是旅居海外。當然了。容易開眼太早,又很聽話,而你那個時候因為家庭原因並不想留在國內,沈安良原本有資格成為容易的掌燈人,容家原本也有這個意向,可惜他膽子太小,太害怕容易,幾次三番接觸下來,容家和沈家還是打消這個念頭。於是就由容家的大伯看顧容易長大,而你這掌燈人,就心安理得地有了自由。”

    青銘說這一切的時候,沈柏良沒講話,他隻是死死板著臉,看向青銘的時候,一雙永遠淡定從容的眼中,有非常明顯的怒火。

    青銘仿佛瞎了一樣,對於沈柏良的怒火視而不見,繼續陳述那些過往人人都知道的事情:“那個時候你年紀其實也不大。容易失蹤後,你迴國,容家的人反而跟你道歉,說是因為容易任性,反而連累你連夜迴國......然後你也信了。心安理得接受了道歉。而且容家後來依然讓沈安良做了容嘉嘉的掌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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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沈安良如今的做派可是跟你當年一模一樣啊。沈安良家庭合理,妻賢女孝,樂不思蜀,加上容嘉嘉看著叛逆其實該穩重的地方一點也不輕浮。所以沈安良樂的輕鬆。加上你之後迴國,容若接了一大半鬼界的事情。基本上沒有人會去再找沈安良。”

    青銘見沈柏良依然一言不發,但是麵色卻是肉眼可見的一分一分地沉了下去。

    青銘繼續道:“當年,你在國外,接了一個沈安良的電話。沈安良對你告之了沈朦的事情。你一廂情願以為,沈安良定然是做了努力,於是就草率接受了沈朦的死。殊不知,沈朦壽數未盡,以亡魂形式聽完了沈安良和你的那通電話。這一切,沈安良都沒有報備給容嘉嘉知道。”

    其他的事情,沈柏良尚且還可以算是鎮定,聽到沈朦二字的時候,忽然心頭一震,緊接著腦子就一片茫然,恍惚間,他聽到青銘講:“沈朦壽數未盡,無**迴,又失去了迴生的機會。他隻能留在鬼界的暫留地一日日的等待如不歸地的時間的到來。結果他還沒來得及等來自己的日子,卻見到了容家的容城。”

    沈柏良定神一秒,他感覺到了周身血液忽然凝固,手腳四肢寒涼之感:“容城見到他了?”

    青銘講:“還有容若。容城很不喜他。因為沈朦是自殺。自殺的亡魂皆為離朱。容家厭惡離朱。這個容城尤甚。”

    ......

    “容城尤甚,甚至起了殺心,但最終沒有付諸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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