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命數坎坷,前半生顛沛流離,後世劫數甚多,難道你不想要知道嗎?”

    無相拿出袖中的算籌,神情悲憫,如果仔細看的話,他的十指之上盡是鮮血淋漓,甚至已然露出白骨。

    或許,他身上的傷口更多,之上這一襲袈裟,掩蓋了一個幹淨。

    這人是個硬骨頭,無論怎樣審也不說半個字,否則陸琰也不會這麽上火。

    當然,也不會因為他一句話,這麽輕易的就去了大昭寺。

    倒是他太自負了些!

    “老和尚。”

    陸琰陡然出聲,一雙漆黑的眸子裏盡是冰冷,嘴角帶著三分笑意,淡淡開口道,

    “你若是想要忽悠人可是找錯了地方,我可不信什麽命由天定,我命由我,不由天。”

    前路坎坷,那他就踏平,天意弄人,那他就弑天!

    至於劫數,誰攔他,他殺誰!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無相大師微微閉眸,

    “施主一身逆骨,稍有不慎,便是劍走偏鋒。”

    “用你管?!”

    陸琰半點好氣也沒有。

    “老衲願以身罹難,惟願施主莫要追查。”

    無相大師低眉斂目,縱使這牢籠之中,亦像是普度眾生的神佛。

    “你本來就是將死之人,生死由我掌控,憑什麽要求我不追查?簡直可笑!”

    陸琰嗤聲一笑,

    “寧死也要護著你身後之人,看來交情匪淺啊。”

    他聲音冰冷,帶著三分玩味,

    “和尚,你們佛家不是說不殺生不誑語嗎?你今日害我險些丟了性命,又是虛言誑瞞,不怕死後下十八層地獄啊!”

    “老衲不知昨日之事。”

    無相看向陸琰,輕輕搖了搖頭。

    陸琰眸色微眯,

    “你騙鬼呢?”

    “老衲從不說謊。”

    無相輕歎一聲道。

    他也隻是被人算計在內而已。

    陸琰看著他的神色,微微眯了眯眸子,

    “可你還是包庇背後之人。”

    衛蓁說是柳家人,他也覺得柳國公的嫌疑比較大,可實際上……卻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對勁。

    這和尚明顯知道實情,可他卻不告訴他。

    前日夜周順用了一夜的刑,可是半個字也沒從他口中得知,而今昨日……陸琰微微眯了眯眸子,

    “你分明也被人算在局內,卻選擇包庇害你之人,怎麽,是愧疚嗎?”

    論揣摩人心,陸琰半點不輸衛蓁。

    果真,無相眸色微微一變。

    陸琰嗤聲一笑,

    “還真是這麽老套。”

    “施主,當真不想知道自己的命格嗎?”

    無相忽然開口,看著陸琰,似有探究。

    分明隻是個年輕人而已,卻是被一層又一層的盔甲包圍著,讓人看不清本心,參不透真相。

    “不如你說一說?”

    陸琰似乎改了主意,在無相麵前坐了下來,這話說的越多,漏洞也就越多,他不怕漏洞,可他總會怕吧。

    無相低眸擺弄著手中的算籌,喉中發出沙啞的聲音,

    “施主,是帝命……”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一個身著青衣的女子正站在前廳之中等候著,陸琰出了詔獄,稍稍動了動左手,無意間瞥見袖間露出的青藍色,微微頓了頓。

    一迴到北鎮撫司他就去了詔獄,還未曾換藥,手臂,是衛蓁給他包紮的,這一日一夜,他還未曾注意,這是她的帕子。

    女子看到陸琰從不遠處走了過來,臉上帶著笑意,三兩步跑上前去,

    “陸大哥。”

    陸琰微微一頓,問道,

    “沈小姐今日怎麽來了北鎮撫司?”

    這並非是她該來的地方。

    沈綰上下打量了一眼陸琰,眸子裏還帶著擔憂之色,

    “我聽說你昨日裏在大昭寺遇險,放心不下,所以過來看看。”

    “本官無事,沈小姐還是請迴吧,錦衣衛衙門不少你該來的地方。”

    陸琰看向她道,自始至終,臉上都是帶著禮貌的笑意。

    若是衛蓁看到,恐怕又是要諷刺一聲。

    這人模人樣的,倒是有著三分像君子。

    沈綰將丫鬟手中拿著的藥瓶拿了過來,交到了陸琰的手上,低聲道,

    “我隻是路過來看一眼而已。馬上就走,這是上一次我哥哥受傷聖上賞的金瘡藥,這瓶還未曾用過。”

    “多謝沈小姐好意。”

    陸琰將藥手下,看了一眼身後的周順,淡淡道,

    “將沈小姐送迴沈府。”

    “那你好好養傷。”

    沈綰對著陸琰欠身行禮,而後轉身離去。

    陸琰微微斂眸,麵上一直都是淡淡的,禮貌而疏離。

    官做到他這個份上,自然無需刻意討好他人。

    “好歹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啊。”

    楊曦看著自家大人麵上的神情,不禁開口道。

    這沈小姐生的也不錯,脾性還好,但他們家大人怎麽就像是鐵塊一樣,油鹽不進呢?

    “你最近似乎很閑?”

    陸琰斜倪了楊曦一眼,楊曦心裏一個咯噔,

    “大人,是沈小姐擔心你的傷情,我們攔不住啊。”

    “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也攔不住,看來你也不必頂著錦衣衛千戶的官位,明日自請削職,先學好了怎麽守門再說。”

    陸琰聲音裏了無波瀾,楊曦一臉苦瓜色,

    “是。”

    陸琰向來說一是一,楊曦不敢反駁。

    當然,這件事也的確是他的不對。

    錦衣衛重地,別說是沈恪的妹妹,就算是當今聖上的妹妹來了,也得在外麵等著。

    沈綰是沈恪的幼妹,沈家老太爺老來得女,沒幾日就咽了氣,沈夫人也走得早,沈恪一向疼愛這個妹妹。

    陸琰與沈綰見過幾麵,沈綰如此作為,他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

    隻是兩人注定了不可能,他不喜歡這樣柔弱的女人。

    柔弱,沒主見,脆弱,這是陸琰對於沈綰的印象,亦或是這燕京大多女子都是這樣。

    楊曦也心中暗忱,究竟什麽樣的女人能讓他們家大人動心思。

    溫雅嫻淑的沈小姐他禮貌淡漠,那燦若玫瑰的四公主他亦是冷冷淡淡,沒有一個真正上心的,真是白瞎了這張臉。

    陸琰微微掃了他一眼,還未曾邁開步子便是看見一個守衛從門口灰頭土臉從門口跑了過來,

    “大人,門口來了一個小丫頭,非說要找你。”

    陸琰微微蹙了蹙眉頭,

    “小丫頭?”

    楊曦抬眸看過去,難道宮裏也來人了?

    四公主偏愛北鎮撫司的鎮撫使,這在京中並非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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