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澄澈,青年帶著渾身酒氣站在石桌之上,彎著眼睛笑起來終於給人一種幹淨通透的少年氣息。


    景元倚著躺椅,單手撐著下巴看著程澈,眼底帶著探究未果的疑惑。


    已經見過了星穹列車的成員,每個人的特點和性格都各不相同,都有自己特有的行事準則,但是唯獨程澈,給人一種摸不著頭腦無法揣測的感覺。


    加諸在程澈身上的標簽太多,但論起他的行事,似乎也隻有憑心而行這幾個字。


    沒有必須要做的事情,沒有想去的地方,憑著心意隨意做事,不看後果不顧得失,隻圖一點點的愉悅。


    不過這種性格確實適合歡愉。


    半晌,景元微微歎了口氣,看著程澈無奈道:“從桌子上下來吧,你現在像是祭祖的豬突然站起來了。”


    程澈:……


    “你罵我。”程澈怔了怔,低頭看了一眼。


    小桌子被踩在腳下,旁邊還放著兩個石凳。


    程澈想了想,邁開腿往前一踩。


    “哐——”


    “砰——”


    “嘶——”


    景元嘴角抽搐,忍不住伸手捂著胸口,臉上寫滿了一言難盡。


    就該跑遠點,這倒黴催的小烏鴉每一次從高一點的地方下來都要砸到什麽人。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忍無可忍的抬眸看向已經搬過一個石凳子坐著的青年,“我剛換的白衣服!”


    聞言,程澈瞥了一眼景元胸口的血色,捂著鼻子轉頭,“我還沒怪你給我鼻子砸破呢……”


    怪誰?


    這個世界上真的不能隻有他一個人練胸嗎?!


    “是你砸我!”景元瞳孔瞪大,難以置信道:“我還沒有怪你一腦袋懟我肋骨上!”


    而且!


    這是他新換的白衣服!!!


    他景元將軍花了大價錢在廣雲袖量體定製的新衣服,穿了兩個時辰不到!


    程澈摸了摸睡衣的兜,思索半晌後還是熟門熟路地走去一旁的盥洗室洗了把臉。


    他用毛巾捂著鼻梁走出來,聲音發悶,“這不是給你送錢來了嗎?多買幾身,以後你衣服我包了。”


    “是啊,搶公司的錢給我買衣服,我還真是謝謝你了……”景元無力歎息一聲,盤腿坐在搖椅上捏著文書一臉無語,“喝酒了就早些迴去休息。”


    “趕我走啊?”程澈隨意應了一聲,坐在搖椅旁邊的石凳上將麵前的黑色卡片整理整齊,聲音平靜,“所以你這麽晚是在加班嗎?”


    聞言,景元揚了揚手中的文書,又朝著一旁堆積的書簡揚了揚下巴,“不明顯嗎?”


    “挺明顯的。”程澈摸出手機點開,看了一眼時間後側頭打了個哈欠,聲音懶散,“距離睡覺時間還有兩個小時,陪你待會兒。”


    “嗯?”景元挑起眉頭,詫異的目光落在程澈身上,“還要這麽定時定點嗎?”


    “八小時睡眠剛好到明天上午八點鍾,賴床半小時,起床洗漱吃早餐換衣服再去克裏珀堡,十點鍾去送錢。”程澈一臉平靜,在備忘錄之中記著零碎的待辦小事,“不規定一下時間我容易玩手機玩到早上,或者一覺睡到大中午。”


    景元:……


    很好,這個解釋真的很有年輕人的風格。


    “會用軟筆寫字嗎?”景元低頭看了一本文書,終於還是丟開書簡揉了揉眉心,“幫我寫兩份文書?”


    “會,但還是不好看。”程澈應了一聲,低頭看著手機根本沒有抬頭,“我寫字向來不好看。”


    好看的話就不會隻有三月七能看懂了。


    而且三月七也不是看懂的,可能就是直覺。


    “喏……”景元將手邊一遝文書丟在桌上,自己懶散地靠著搖椅慢悠悠晃著,聲音含笑,“我念,你寫,看不懂也不要緊。”


    看不懂就讓屬下去猜,很合理。


    程澈:……


    果然是在摸魚對吧?


    “代筆也是有報酬的吧?”程澈扯過桌上一方石硯,撚著墨條細細研磨,語氣平靜,“景元將軍不會讓我白打工的吧?上一個讓我……”


    說到這裏,程澈微微一頓,酒後迷蒙的雙眸之中閃過一絲迷茫。


    等等,讓他想想上一個讓他打白工的幹嘛去了?


    “對了。”程澈想起來了,慢悠悠研墨,“沒死,但是我感覺也快涼了。”


    景元:……


    景元沉默半晌,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這算烏鴉嘴嗎?”


    當程澈的朋友除了臉好看還得命硬是吧?


    動不動就被祝福,誰能遭得住?!


    “不知道,看命。”程澈拿起筆,捏著筆杆翻開手中書簡,輕聲道:“流雲渡災後重建。”


    “唔……貨運往來……”景元微微眯起眼睛,靠在搖椅上枕著手臂,聲音慵懶含笑,“批,優先恢複物流往來,處理積壓事物,修繕譴派工造司。”


    程澈點點頭,捏著筆慢慢在最末端寫下一行字,但還是忍不住吐槽,“感覺我現在像是皇帝身邊代筆的大太……”


    程澈找迴理智,謹慎閉嘴。


    雖然沒老婆,但是太監是這真的不可以……


    “想說什麽?”景元玩味一笑,眯著眼睛看著程澈,“來,把那個詞說出來。”


    “內閣學士。”程澈哼了哼,換了個詞語,“你也是真不怕我這個人不安好心偷了羅浮機密啊……”


    案牘文書就這麽擺在麵前,就算信他未免也太信了。


    不過也能理解,無論是列車組還是他,都沒有泄露這些東西的立場,也沒有地方可以泄露。


    “都是一些瑣事,我想也不會有人在意我撥了多少錢去維修什麽爛攤子……”景元側頭打了個哈欠,閉著眼睛昏昏欲睡,“而且你總是在賭我會不會做什麽事,那麽現在輪到我來賭一賭你會不會泄密也很合理對吧?”


    程澈點頭,晾幹墨跡後翻開下一份文書,“幽囚獄陣法維護,請求撥款。”


    景元睜開眼睛,看著坐在桌前一臉平靜的青年,“念著這幾個字沒有一點點愧疚嗎?”


    “我為什麽要愧疚?”程澈轉頭對上景元的目光,眼底驚詫不似作假,“不抓我就不用維護了?”


    那別的犯人還挺菜的啊……


    景元看著程澈,一言難盡,“不抓你就不用維護五十層陣法了。”


    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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