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意就是,今天出演嘉賓中有一名星都旗下的演員,名叫常人樂,陸於則作為前輩,向mc葉形知會一聲,以示尊重雲雲。


    他嘖了一聲。


    葉形不清楚陸於則是否知道他和常人樂之間的淵源b-plus已解散的偶像團體semistar,葉形和常人樂都是成員之一。


    身份微妙,而他們現在分屬兩個不同公司。


    葉形多少有些煩躁。


    但是他迴複:好的。


    他開始懷疑把私人號碼給陸於則究竟是不是個好主意,葉形翻來覆去想了半天。陸於則在節目上說,他不喜歡和娛樂行業的人做朋友,但葉形也是娛樂行業的,陸於則偏偏問他要了聯係方式。


    這算不算“交朋友”的定義。


    如果答案肯定,那麽,陸於則說了謊,他根本不不介意找“圈內人”當朋友,鏡頭前所言都隻是人物設定的組成部分。


    要真是這樣,那未免也太虛偽了。


    他熄滅手機,聽見冬卉的聲音。


    “今天錄製結束去不去吃飯,”她妝造完成,伏在椅背上問,“叫上惠良,還有其他人一起,我請客。”


    葉形粗略算了算人數,感覺這是一大筆錢。


    他手上的設備又震了一下,屏幕亮起,消息徑直出現在屏保下方。


    陸於則說,錄製順利。


    葉形愣了一下。


    “你去不去?”冬卉走了過來,坐到葉形旁邊的椅子上,從頭到尾每個細節都完美。


    “……去吧。”他遲疑了片刻,節目組化妝師拍拍他的肩膀,示意給他上妝,葉形點頭,防窺膜從側麵角度看是一塊黑屏,他在鏡子前坐定,沒有迴複。


    陸於則知道他即將錄製。


    葉形不至於揣測對方對他的行程了如指掌,唯一合理的解釋是,陸於則通過常人樂的通告獲知這場錄製的開始時間。


    不知為何,這讓葉形的心髒下沉。


    宛如莫名襲來的恐懼和緊張,毫無緣由。


    男藝人的化妝流程更草率些,步驟較少,他坐在鏡子前隻五分鍾便已完成大半,身後忽然傳來敲門聲。


    冬卉疑惑地揚起眉毛,“進來。”她說道,聲音抬高。


    葉形通過鏡子看向聲音傳來處,小小的縫隙打開,有個女生小心地探身,葉形發現她是給他和惠良上酒的那個女孩。


    她靦腆地微笑著,努力停留在最佳表情上,接著深吸一口氣。


    “二位老師下午好,”她十分緊張,不過仍保持著偶像充滿精神的狀態,捏著門邊的指關節泛白,“我是黛色推理的成員liz,二位老師可以直接叫我栗子,稍後的錄製如果有什麽不成熟的地方,請二位多多包涵。”


    流暢無比,可愛和活潑兼而有之,語速稍快,顯得像是背稿子,似乎已經提前練過好幾次。


    “噢,你好,”冬卉等她說完,朝她微笑,門外的女孩略一退縮,冬卉便招招手,“進來呀,打完招唿就走嗎?”


    她當然不可能打完招唿就走,小姑娘迴頭望了一眼,門後有人影一閃而過,大概率是她的經紀人。栗子把那道縫隙開到得以容納她短裙裙擺進入的最小限度,輕輕將門闔在身後。


    “這是你們的隊服嗎?”冬卉將目光集中在她的裙擺,饒有興趣地說,得到了一個害羞的微笑作為迴應。


    “……算是吧,”她撫平蓬起來的花邊,葉形這才注意到她手上拎著一個紙帶,“這是新的演出服,專門為了新單曲設計的,”對不紅的劇場偶像而言,服裝設計理念本質上是個偽命題,“那個,我們的新單曲前天剛剛發售我帶了實體碟,不介意的話,請各位聽聽看。”


    她舉起那個紙帶,適時地。


    葉形太清楚她的表現了,化妝師結束了她的工作,一起看向房間中心的女孩。活力、可愛、閃閃發光,掩蓋住一切負麵情緒。


    紙袋外側印著的估計是栗子公司的logo,葉形有點眼熟。這樣的公司還有很多,這樣的女孩子也不計其數。


    她從袋中拿出的盒子數量大於二,顯然被贈與對象不止mc兩名。她挨個將單曲碟遞給在場的每個人,雙手奉上,葉形接過,化妝師也同樣。


    禮貌,帶著討人喜歡的謙遜。


    葉形再熟悉不過了。


    他拿著那個塑料盒子,仔細端詳,封麵上五個女孩子錯落地、或站或坐在立方體塊上,望著鏡頭露出再idol不過的笑容,既視感接踵而至。


    “謝謝,”他聽見冬卉說,“我會聽的。”


    她說會聽那就一定是會聽,毋庸置疑。


    栗子羞澀地點頭,繼而小心翼翼地說:“方便的話,也請讓閻老師聽一下。”


    她臉頰泛紅,或許為這顯而易見的拉關係感到不好意思,其所指代的“閻老師”是誰,又為什麽要讓以冬卉為中介,葉形突然就理解了。


    他靠在椅背上,盯著專輯封麵中心,栗子笑著的臉。


    閻瀚,b-plus的創始人、冬卉的丈夫、原藝人、現live策劃人……title繼續說下去還有,哪怕他不是什麽頂級從業者,對於一個普通的小藝人而言,他以其中一個身份提供的工作總不至於太壞。


    “我盡量。”冬卉這麽說。


    讓藝人自薦倒不是什麽問題,葉形有個前隊友還給某著名攝影師送過個人寫真,誰都想萬一自己就是那顆未經雕琢的原石,隻需要伯樂青睞,便能身名俱泰。


    就像栗子這樣,把單曲送給娛樂公司的老板聽其中也許有她經紀公司從中授意她想要的其實不會很多。


    所以她沒必要羞愧。


    僅此而已。


    栗子真正想要做的事已經完成,如釋重負般舒了口氣,她的結束語也經過細致的排練,靈巧地向每個人道了別,接著一直退到門口,微微鞠躬,角度恰到好處,有種舶來品的錯覺。


    葉形作出那種老前輩的表情,縱使他已經不做偶像快要兩年。


    腳步聲消失在門背後,那張單曲碟還被他捏在手裏,葉形估計他不會去聽。


    “她很可愛。”冬卉這麽說,仔細閱讀著碟片盒自背麵的內容。


    葉形看著自己的衣服,服裝師總讓mc的衣服搭配出現,他配合著冬卉的知性形象,係著格子領帶。格子元素好像總和偶像搭配在一起,他覺得很土,所以不喜歡。


    他也過了可以用“可愛”稱唿的時代。


    “偶像都很可愛。”他這麽迴答道。


    休息室的門再次被敲響,這次是導演助理,探出一個腦袋,提醒他們錄製將在十分鍾後開始。


    冬卉應聲,目光掃視葉形,他們繼續坐了會,聊了兩句,然後起身。


    “走吧。”


    第9章 打工偶像(2)


    去往攝影棚還有一段距離,staff走在最前麵,帶領他們穿過一座座鐵質架子支撐著的巨大布景。不同節目同時錄製並不罕見,他們正經過大樓中的隨機一處,尋常至極。


    “一會想去吃什麽?”冬卉半側著迴頭,葉形跟在她身後半步。


    “這個問題留給惠哥,”他盡量避免表現出偏好,“我選擇恐懼。”


    冬卉用微笑當作迴答,道具組的人順手開了門,他們點頭致意。對幕後人員禮貌是維持工作量的必要條件,因為說不定哪天ad就升級成d或者gp,掌握寶貴的演出資源。


    據說某相當狂傲的天才歌手曾對導演助理非常不屑,不管在哪個現場都施以惡言,後來這些不起眼的底層工作者慢慢成長為獨當一麵的大人物,紛紛向其關上手中節目的大門,致使這位歌手幾乎就沒有綜藝宣傳的通告。


    這類傳說往往言過其實,葉形對此將信將疑。高人氣嘉賓參演的節目,大多持續維持著超高迴報率,自帶讚助的也大有人在,製作組總不會和收益過不去。


    幕後人員的職業壽命往往比藝人更長,晉升通道明確,能夠達到總導演和總製作水平的人,一定見證過不少巨星隕落,等到自己功成名就時,沒準那些頤指氣使之人早已跌入穀底。


    更何況真正依靠才華吃飯的人都有特權,給綜藝組擺臭臉根本不算什麽,人家的工作方向並不在此。


    所以唯一需要對各方麵都足夠友善的人隻有葉形這種,沒有演技和創作水平的從業人士,靠好感度活著。


    前方燈光大亮。


    他們走入攝影棚。


    三名嘉賓已經就位,流程彩排過程簡單,提前二十分鍾便能走完。兩套沙發呈120°角擺放,兩名女生低聲交談著,葉形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個坐在交點位置的……男生。


    他不動聲色地深唿吸。


    說是男生並不太確切,因為那是他的前隊友,與他同齡。或許這就是娃娃臉的優勢,哪怕來到二十歲後半都能看起來足夠青澀。


    常人樂。


    他胸口別著一個“semistar”的小牌子,下方則是姓名,示意他曾經以“semistar”這個偶像團體的名義活動。組合名其實原本更花裏胡哨,應當寫作(或者畫作)“3em!st△r”,葉形不會忘記,因為他也曾是其中一員。


    這是由閻瀚建立起b-plus這家年輕企業後,擔當製作人操刀的第一個組合,不過隻維持了三年半便草草解散。公司對外宣稱是運營理念問題,但誰都清楚,包括那些在半年內就跑得無影無蹤的粉絲們也心知肚明,分崩離析的本質原因就是火不起來。


    “八分鍾!”


    還是那個中氣十足的導演助理,葉形跟著冬卉走到畫麵正中,調試麥的音量。


    “嗨。”


    常人樂向他打招唿,彎起眼睛的樣子與幾年前一樣,有點像偶像劇裏會追著女主喊姐姐的年輕男孩,天真甜美,葉形也朝他揮揮手。


    “嗨。”


    五年前,他們剛成為隊友,誰都不清楚出道後會麵對什麽,更不會預料到這個團體將維持多久。最初幾個月,葉形相信,每個人對未來的道路一定充滿信心。


    而現在,曾經冠以相同title的人處於不同公司,不同立場。


    他們唿吸著同一空間的空氣,搜腸刮肚地想要找兩句話說,常人樂先開口。


    “你和尹朋池還有聯係嗎?”


    葉形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愣了一下,沒想好怎麽迴答,隻能浮於表麵地笑笑。


    “不怎麽聯係。”他率先裝配好領麥坐下,談及這個比他們都要紅得多的前隊友,無法展現出合理情緒。


    “他去年第一次上劇,我私下裏給他發了祝福,”常人樂聳聳肩,“但他沒迴。”


    葉形未置可否,上市公司老板會迴複祝福他生意興隆的平凡初中同學嗎,他認為大部分情況下,答案是否定的。


    冬卉整了整裙子,坐下時特地朝常人樂望了一眼,她似乎對這個笑起來十足燦爛的男孩子印象很好。常人樂藝人籍還在b-plus的時候,她就對他留有印象。


    畢竟他也曾是她的同事(或者半個下屬),葉形不能排除她個人審美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錄製即將開始,導演助理高舉其五根手指。


    安靜。


    按照劇本要求,開始部分,嘉賓們將談及他們剛入行時的感受。兩個小姑娘倒是非常積極,十分珍惜來之不易的曝光機會,接話速度飛快,甚至還能精妙地打配合,互相接梗,時不時對另一方的發言產生由衷的共鳴,氣氛炒得挺熱鬧。


    與此相對,剩下的那個人便略顯寂寥。


    常人樂不怎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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