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公公無法,隻得攔了她,低聲應道:“娘娘,王爺這幾日在處置一些要事,特意吩咐過老奴,不要讓任何人進去,您看……”


    “哦?”葉蓮挑眉,腳步停了下來,卻突然問起了另外一件事,“我聽說府裏的車隊迴來了?這車隊去了哪裏,怎麽無人知會我一聲?”


    洪公公心下一動,嘴裏卻是應得利落,“娘娘容稟,那車隊是王爺吩咐去外地辦事的,因為不屬於內院事務,老奴也就沒有稟告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葉蓮淡淡一笑,好似很大度的擺擺手,“既然是王爺吩咐的,那就不必知會我了,不過,差事可是辦成了?”


    洪公公搖頭,“因為一些事,並沒有辦成。勞娘娘惦記了,等王爺忙完,老奴定然報給王爺知曉。”


    “不必了,”葉蓮眼裏閃過一抹緊張,轉而笑道:“我也不過閑話幾句罷了,我這就迴去,你記得把湯端給王爺喝了,這是我燉了兩個時辰的,最是滋補身子。”


    “是,娘娘。”洪公公趕緊接過丫鬟手裏的湯碗,躬身行禮。


    葉蓮再次扭頭深深望了書房緊閉的雕花門一眼,嘴角再也忍耐不住輕輕翹了起來,那抹笑裏滿滿都是得意和暢快。


    洪公公低著頭,自然沒有看到,但守在院門口的陳生卻是看得一清二楚,眼裏的疑色更濃……


    【第二十章 白頭王爺】


    又是一日過去了,夜幕降臨藏鯤城,各家府邸都掌了燈,但忠勇親王府裏就算點了千百根蠟燭,也照不亮眾人心頭蒙著的一層陰影。


    洪公公在燈籠下轉悠了無數圈兒,心裏為難著是不是要進宮去請示皇上,否則王爺就算沒事,也要活活餓死了。


    老天爺許是感動於他這份忠誠,那關閉了三天兩夜的木門終於“吱呀”一聲打開了。


    洪公公猛然扭頭看過去,隻見燈光下站著的人分外熟悉又陌生,主子還是那個主子,隻不過原本妖孽一樣絕美的容顏憔悴至極,雙頰深陷,臉色蠟黃,衣衫皺褶,最重要的是,原本一頭漆黑的長發,如今已是變得灰白一片……


    “王爺,王爺……您這是怎麽了?”洪公公少年進宮,沒多久就被分到王爺身邊伺候,可謂步步相隨,那情分深厚可非一般,如今眼見自己主子幾日夜間就變得如此模樣,心裏痛得恨不能撞牆。


    “擺飯,備馬,我要進宮。”


    左元昊憑老仆跪倒在地,哭得說不出話來,眼裏閃過一抹暖色,但轉瞬即逝。如今他活在這個世上,隻剩一件事,為妻兒報仇雪恨!胡家平日裏同街坊相處極好,絕對不可能惹下仇家,除非是當日那個設下圈套圍殺他的青衣人尋到了碎石城。換句話說,是他害了胡家人!


    這個認知像一把雪亮的長刀,每想到一次,就要在他心裏紮一刀,悔得他肝腸寸斷。隻要報了仇,他就去九泉之下尋找妻兒,無論黃泉路多艱難,這一次他一定要陪在他們身邊,絕不離開!


    聽到太監稟報說弟弟求見,皇帝忍不住歎了氣,忠勇王府裏的事自然瞞不過他,洪公公可能不知道那胡家是誰,他卻是一清二楚。


    他這個六弟自小脾氣倔強,心思異於常人,好不容易成婚又出了亂子,先前聽說葉家人小姐生了一兒一女,他還替弟弟歡喜,沒想到又成了噩耗。


    “讓他進來,再去禦膳房端碗參湯來。”


    “是,皇上。”洪濤趕緊應了,退出去召喚小太監去請人,自己則是親自去端參湯。


    沒想到再迴到禦書房的時候,他卻是驚得差點把參湯都潑了。


    皇帝也紅了眼眶,拉著弟弟的手喝罵,“你是靖海帝國超品親王,堂堂北伐大元帥,手下精兵數十萬,怎麽就如此沒有出息?不過是一個女子,再娶就好,兒女再生也不難,怎麽就把自己苦成這個模樣了?待得將來,朕在九泉之下,怎麽同父皇母後交代?”皇帝是真動了感情,任誰見了自己當兒子一樣養大的弟弟驟然白頭,也會心痛至極啊。


    “皇兄,臣弟無用,但妻兒慘死的大仇不能不報,臣弟請旨,即刻出兵。”左元昊木著臉,眼裏滿滿都是恨意,“我要用北疆和西疆所有來犯之敵的頭顱祭奠我的妻兒!”


    “怎麽了,這麽快就要出兵了?”左天諭剛剛走到殿外,聽得裏頭說話聲,興奮得也不等太監稟報,抬腳就走了進來。


    結果見到一頭白發的左元昊時著實愣了半晌,認出這是他自小羨慕嫉妒又親近的六皇叔,眼淚立時就掉下來了。


    “六皇叔,你這是怎麽了?”說話間他已撲了過去,大嚷道:“快宣太醫,快!”


    左元昊苦笑,伸手抓了他,低聲道:“不要擔心,我沒中毒。”


    “那怎麽白了頭發?六皇叔,可是誰欺到你頭上了?”左天諭是真惱怒了,左家人天性護短,更何況他們叔侄自小一起在皇帝跟前長大,感情比起他其餘兄弟更勝一籌。


    皇帝不願弟弟再想起悲慘之事,趕緊嗬斥道:“好了,皇兒,這事以後再說,你六皇叔要即刻帶兵出征,你幫父皇勸勸他吧。”


    左天諭猜得父皇這般囑咐,必有用意,於是趕緊說道:“六皇叔,葉丞相等閣老也生恐兩國聯軍突然進犯,這些時日正加緊準備糧草,想必用不了半個月就能出征,六皇叔用兵如神,最是清楚其中兇險,還是多等幾日吧。”


    左元昊聽了卻是沉默,他如今恨不得一步邁去戰場,別說十日半個月,就是一日也等不得。


    皇帝眼見往日意氣風發的弟弟,如今居然隻憑借恨意撐著一口氣,心疼至極,忍不住就道:“不如,你先選幾支先鋒軍開赴邊疆,潛行隱藏,待得兩軍開戰之時,說不得就變成了左右時局的奇兵。”


    “謝皇兄!”左元昊眼睛一亮,誠心誠意磕頭謝恩。


    皇帝歎氣,“你要保重身體,兒女情長那是小門小戶的男子所做之事,我們左家人什麽女子娶不到!待你大軍得勝迴師之日,朕定然采選天下美女為你充納後院。”


    左元昊開口欲言,但眼見皇兄臉上隱隱的怒氣,他又笑了。戰場上刀槍無眼,說不定他就直接找妻兒去了,如今反對也沒有用處,說不得到時候就不了了之。


    “謝皇兄,臣弟先迴去製定軍略了。”


    “罷了,迴去吧。”皇帝也知沒有勸轉弟弟,無奈擺擺手,隻能寄望於時間了。


    左天諭一等他出了殿門,馬上開口問道:“父皇,到底是怎麽迴事?”


    皇帝歎了氣,想起那個葉家大小姐也忍不住罵一聲,“孽緣!”


    左天諭急得恨不得跺腳,催促道:“父皇,皇叔到底怎麽了,您倒是說啊。”


    皇帝樂見兒子同弟弟交好,於是也不計較他失禮,迴道:“那葉家大小姐同兩個子還有救了你皇叔的胡家人,都被一場大火燒死了。”


    “什麽?”左天諭驚得瞪大了眼睛,“她……她死了?怎麽可能?”


    皇帝聽出兒子的語氣有些異樣,但他尚且還在心疼弟弟,也無暇理會,隨口打發道:“洪海許是知道得最清楚,你若是想知道什麽就去找他吧。”


    說罷,他就迴了後宮,盤算著找朵解語花一舒心緒。


    左天諭想起記憶裏那個沾著滿臉黑灰卻笑得爽朗,似乎無所不知的女子,心下一痛,跳起來就往忠勇王府趕去。


    洪公公苦著臉,看著手裏一口未動的飯食,隻覺得這幾天把一輩子的氣都要歎光了。


    左天諭也不等人通報,直接闖了進來,見到洪公公就拎著他的領子到一旁問個仔細。


    洪公公也是憋了一肚子問題,趕緊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末了小心探問道:“這胡家人到底是什麽來路啊,怎麽就讓我們王爺鬧成了這樣?”


    左天諭也是一臉苦澀,好半晌才應了一句,“皇叔落難時候住在胡家,葉大小姐生下的是皇叔的血脈。”


    洪公公聽得發懵,還想再問,左天諭卻是拖著腳步離開了。他仔細想了好半晌,猛然一頭撞在一邊牆上,難道去世的胡家六口裏有葉家大小姐,那兩個被燒死的孩子是小主子?


    洪公公後悔得捶胸頓足,早知道王府有了小主子,別說過年,就是天上下紅雨,他也得親自去接人啊,誰知道晚了這麽幾日,小主子就遭難了,怪不得王爺傷心至極的白了頭!


    院子外邊幾個護衛,不明所以的看著洪公公撞得額角都流了血,互相對視一眼趕緊跑上前,連拉帶抱把他送迴了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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