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龍舟之後,悟虛站在船頭,便見得那祭出七彩龍舟的中年人正一臉怒容與銀白小龍少年交談著,不時咆哮著要找什麽敖無極算賬雲雲。

    原來,這銀白小龍是龍王九太子,名曰敖楓;這中年人乃是龍王一輩的龍族之人,名曰敖厲嵊,真靈修士。此番,敖楓攜帶春夏秋冬美妾,在暖香穀火鳳泉遊水嬉戲,卻不料遭到埋伏。雖然沒有實際證據,敖厲嵊和敖楓,卻是將這筆賬記在了同為王位繼承人的敖無極頭上。

    所謂太陽之下無新事,這海底之下也無新事,奪嫡之爭的戲碼,悟虛卻是懶得聽,扭過頭去,直看著飛馳的龍舟之外光怪陸離的景象。

    卻忽然看到,色彩斑斕之中,忽然出現一副清晰的畫卷:

    兩支水軍在寬闊的湖麵正激烈交戰。左邊一隊,船隻高大,艘艘都有百米長十米高,塗著紅黑相間的漆料,船上站在密密麻麻的軍士,或持長槍彎刀,或持飛箭火把,船頭桅杆都懸掛著長長的戰旗,那戰旗上一個血盆虎口上麵,繡著一個鬥大的“漢”字。

    這些戰船,正如蛟龍入海一般,向著右邊低矮狹小的船隊撲過去。橫衝直撞,居高臨下,放箭投石。幾個迴合,便將右邊的船隊打亂了陣型,分隔開來。

    有的直接被撞翻,一船人沉到水中,撲騰著,看情形裏麵有的人竟然還不會遊水。

    這些低矮狹小戰船,仗著船身靈活,正不斷掉頭遊曳,船上之人,也手持盾牌,以飛箭進行反擊,有幾艘還企圖靠近大船,合力奪下。奈何,左邊戰船高大,船上又有諸多部署,那好不容易拋上帶有深深彎鉤的懸梯,沒爬幾步,便紛紛栽倒入水。

    “海市蜃樓!”七彩龍舟上有人驚唿道。

    那敖楓走到旁邊,介紹道,“此乃我龍宮七彩龍舟上才能觀看的海市蜃樓。龍舟借助結界七顆龍珠光華飛行,飛行之時,因為牽引著龍珠光華,船外絢麗異常,若是湊巧,還可以看到外界人世間的景物,隻不過時間空間不知罷了。”

    悟虛正緊張地看著,點點頭。所謂海市蜃樓,人世間,也有此一說,大抵是因為光學作用的緣故。龍宮結界中,因為引動龍珠光華,看到外界人世間的一些場景,也是極有可能的。

    這海市蜃樓,畫麵並不連續,敖楓說話之間,那畫麵便一轉,鏡頭移到了一座破損的戰船上:

    這戰船上屍身到處都是,鮮血順著甲板,滴滴答答地流向了湖水中,將周圍染成了一片血海。船身的高層閣樓上,正四處燃起火苗和濃煙,桅杆上的戰旗,已經被射得千瘡百孔,麵目全非。

    一個白袍將軍,從閣樓從跌跌撞撞地跑到船尾,拿著寶劍,劈開了幾支羽箭,一個俯衝,跳到腥紅水中。片刻之後,卻被水下一道綠光,衝擊到半空中。

    一張巨網從天而降,七八名魁梧軍士,分別拽著巨網一頭,從四周的高大戰船上飛落下來,踩在水上,然後各自反向遊動,將口噴鮮血,緩緩墜落的白袍將軍捆了個結結實實。

    那白袍將軍,不甘心的仰起頭,散亂的長發下,隱隱約約露出一張帶著血汙的長臉。

    “如淨師弟!”悟虛頓時驚唿道。

    畫麵又是一閃而過,隻見天空中,五色雲層湧動,一個玉麵紫冠的道人,左手捏訣,右手正舉起一把百餘米的長劍,一人一劍,占據了大半畫麵。最下方,一群道士,正在半空,圍繞著山峰,各出妙術和法器,互相廝殺著。悟虛似乎看到了張天師,玄機子,邊緣處還似乎有劉伯溫等人..

    此刻,那把長劍,正朝著下方隱約若現的山峰砍了下去;劍還未砍到山峰若有若無的蓮花瓣虛影,悟虛站在七彩龍舟卻沒來由感到了一種避無可避,生死一線的感覺。

    隻聽那敖厲嵊咦了一聲,隨後,七彩龍舟一陣晃動,眼前畫麵便消失不見,重又恢複到先前斑雜色彩,宛如後世西方彩色鑲嵌玻璃一般。

    悟虛不由扭頭望向敖厲嵊,敖厲嵊緩緩說道,“方才那人劍意逼人,打破到了七龍珠形成的海市蜃樓。”

    悟虛,默然,因為悟虛認得,那站在五色雲層上的道士,以長劍聲勢浩大砍向的那座山峰,正是廬山妙法峰。

    不一會兒,龍舟在一處宮殿停下。悟虛與敖厲嵊、敖楓等坐在大殿中,心中焦急萬分,不知道如淨師弟朱元璋被抓住之後怎麽樣了?廬山妙法峰,在那驚豔到讓人窒息的一劍之下,又是否安然無恙?

    那敖楓見悟虛低頭不語,在與敖厲嵊等人說了一番話之後,便問道,“悟虛大師,莫非方才那被擒獲的白袍將軍,是你熟悉之人?”

    悟虛見龍宮眾人齊齊望著自己,便說打道,“然也,此白袍將軍,乃是小僧的同門師弟,後下山還俗,投身義軍,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攻太平,據應天,有一統天下之誌,匡複漢室之勢,卻不想有此一劫。”說罷,語氣低沉。

    那先前在暖香穀中持劍殺向悟虛的女子春,哦了一聲,不由問道,“那海市蜃樓不過時驚鴻一瞥,後續如何,還未知。此人如此受大師推崇,難保沒有死裏逃生,東山再起之日。”

    那敖厲嵊,突然說道,“方才畫麵一閃而過,不過老夫卻是看出,此戰之敗,一則是因為敵軍戰船高大,二則則是天時地利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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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悟虛來了興趣,合掌問道,“還請前輩不吝賜教。”

    那敖厲嵊站起身,緩緩踱步說道,“大凡水戰,天時地利尤為重要。方才此戰,低矮之船,迎戰高大之艦,本已處於劣勢。何況戰時,風向逆反,水域深廣?風向逆反,則進攻事半功倍;水域深廣,則大船橫行無忌,小船虛若浮萍。”

    悟虛迴想方才所看到的情景,不由點頭。

    正首敖楓便插話說道,“小王伯父,乃是當年龍宮水軍東路大元帥。對於水戰,可以說,整個龍宮,無出其右者。”

    那敖厲嵊微笑著擺擺手,“老了老了,以後便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敖楓帶著一直沉默不語的老太婆,還有周圍的美姬,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又是一陣溢美之辭。

    那敖厲嵊矜持地謙遜了一會兒,見悟虛如木頭人一般站在那裏,便起聲問道,“說到現在,大師這被擒去的同門師弟,姓甚名誰?可是那張士誠部下?”

    想不到,這敖厲嵊也知道張士誠之名。想必是張士誠臨近東海的緣故吧。

    悟虛正要答話,旁邊一個柳眉細腮的女子,忽然止不住,笑道,“近日裏,人世間傳來的消息,卻是那朱元璋和陳友諒在鄱陽湖激戰,折損了不少手下。悟虛大師的同門師弟,想必便是那假和尚朱元璋的部下吧。”

    話音剛落,悟虛和敖厲嵊雙雙眼冒精光,掃射向這名女子。

    悟虛,是想到這外麵人世間的消息敖楓等人似乎也有渠道知道,有忽然想到後世史書記載,朱元璋與陳友諒初次會戰於鄱陽湖水域,大敗。幸有麾下忠勇之士,與朱元璋換了衣袍,掩護其安然逃走。

    那敖厲嵊卻是雙眼之中,隱隱帶有殺氣。

    那女子承受不住悟虛與敖厲嵊的咄咄目光,禁不住哀聲後退。

    敖楓急忙,起身,將這多舌女子擋在身後,迴頭怒道,“本王與伯父及貴客相談,愛妃多什麽嘴?還不速速退下。”

    那女子便與那春夏秋冬四名美姬,紛紛作禮,急速散去。

    悟虛若有所思,敖厲嵊哼了一聲,也不再多言。

    旁邊守在敖楓身邊,寸步不離的紫杖老婆婆,見氣氛尷尬,便出言笑道,“都是修道之人,何必為一些瑣事相擾。老身方才見那道士使出長劍,橫貫碧空,氣摧山河,還隔空震斷了七龍珠的感應,打斷了海市蜃樓。倒是驚詫不已,想不出何人何劍,能有此威力?莫非是全真教掌教,手持重陽祖師的重陽劍?”

    敖楓頓時接上,嗬嗬笑道“相傳,當年重陽真人,飛升之時,所有外物全都遺留教中,隻帶上了一直隨身的重陽劍。要按照胡婆婆的說法,那便是重陽真人下凡了。”

    全真教祖師,重陽真人,威名顯赫,竟然數百年來,流傳到了海底龍宮。悟虛一邊暗自欽佩,一邊脫口說道,“不過是天外天有人裝神弄鬼罷了。”

    話音一閉,悟虛抬頭,便看到敖厲嵊、敖楓,還有那胡婆婆,全都目不轉睛的望著自己。

    正所謂

    七彩斑斕驚鴻中,海市蜃樓輾轉空。

    血雨腥風看不透,天外有天且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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