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深秋入冬之際,兩人一路從三疊泉走下來,周遭盡是一片寂靜,連飛禽走獸也看不到一隻。朱重八不由又狠狠的撥弄了一下手上的念珠,臉上浮出一絲憂色。

    悟虛絲毫不覺,仍舊沉浸在師傅善音大師一聲啊彌陀佛之後的種種異象之中。自己昨晚又一次體會到了那種無法言說無法麵對的境界中,萬念俱空、無依無靠、無生無死,好像失去了一切,又仿佛正要從新來過。這就是佛法麽?這就是自己在輾轉輪迴麽?悟虛難以定論,隻知道如果有機會,自己多半會叩首而拜,誠心請師傅教習佛門修行之法。

    其實,善音大師也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效果。善音大師雖然已經修得菩提種生,但卻也沒有令人重入輪迴、再見真我的本事。

    這也算是悟虛機緣巧合,前生受過一次五雷轟頂,本該於形神俱滅,結果靈識得存,於穿越之際旁觀了一次生死輪迴,印記深刻,善根暗種;是以自己重生為小沙彌,時時模糊記起,這樣才有了平日隨師傅眾長老眾眾師兄弟修行之時的種種叩問。在善音大師一聲啊彌陀佛送出自己的時候,佛音破去自己平時心塵,使得悟虛於靈識中重現輪迴,再觀本心。

    要不是朱重八猛地搖晃自己的手臂,悟虛估計還會繼續茫茫然神遊天外去。悟虛迴過神,看看四周,又不解地看了看一臉憂色的朱重八。此刻已經在廬山腳下,快要走出山林了,一根根幾人合抱粗的大樹,偶爾落葉飄落,再無任何動靜。難道潛伏著什麽妖魔鬼怪?

    朱重八縮著脖子,眯著小眼睛,朝樹林外張望片刻之後,緩緩說道:“打擾師兄清修了,師弟雖然也是內門出家之人,但是因著以前俗家身份,拜入我們花蓮妙法宗之後,也不少幫著下山做些俗務。此處名為野兔林,走出此林,前麵一裏就是小江村,大約二百多人。平日裏,師弟我隻要站在此處,必定可以聽到喧鬧之聲。但今日,卻是一片寂靜,必事有妖常。”

    悟虛一聽,微微一笑,“虧得師弟還是宗門修行之人,難道還怕什麽小小蟊賊?就算來了那種千年老妖,我們打不過,還不會架起飛雲浦跑迴山上去啊”話音剛落,確實一愣。朱重八在邊上早就苦笑起來,“飛雲浦是宗門有事之時賜給師弟我暫用的,又不真是俺的貼身寶貝。請師兄迴山之後,就已經交還給長老了。倒是師兄你,臨走之時還被善音大師賜了一串佛珠,靈氣內斂,一看就是好寶貝啊。”

    悟虛看了看左手腕處的這串紫檀佛珠,不好意思當場施法查看,又瞅著朱重八那一張拉得老長的馬臉,也不好意思的苦笑起來,“黑不溜秋的,師傅給我一個念想吧。我們佛家弟子,要什麽法寶與神通呢?境界不夠,過幾十年還不是重入輪迴,赤條條來去無牽掛。”

    悟虛說著說著,腦海裏想到這幾年在宗門的點點滴滴,想到昨晚白蓮社內的電光火閃,語氣不由得蕭索起來。聽得身旁的朱重八也是心有戚戚,一臉悲戚,“啊彌陀佛,眾生皆苦,萬法皆空,師兄和俺都不可如此執著啊。且看來日方長啊。”

    兩人正在“啊彌陀佛,善哉善哉”之際,突然一聲聲淒慘的婦女孩童啼哭從前方村子裏傳了過來,緊接著又是一陣陣成年男子的咒罵喧嘩聲。隻消片刻,朱重八便狠狠的罵了出來,“這是蒙古韃子在抓丁!看情形,還殺了人。”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悟虛和朱重八,不管輪迴穿越與否,都是漢人。平日裏在山上清靜修行,學的又是大慈大悲普度眾生,哪裏能聽得如此般杜鵑滴血的淒慘哀鳴,如此般草菅人命的暴戾笑罵。當下兩人心裏如貓抓似的,知道危險吧,又忍不住想要衝上前去。

    悟虛和朱重八對視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如淨師弟,你我宗門數年,雖說沒有什麽了不起的神通。但先前日日修佛說善,如今遇此慘絕人寰之事,若是不挺身而出,掉頭而走,隻怕此生心難平,佛難求。我這裏還有師傅親賜法器佛珠一串,我們想個法子,去往前麵那小江村走上一遭。”

    朱重八一臉沉重,聽著前方魔音般刺耳啼哭尖叫與咒罵,看了看悟虛手腕那一串一百零八顆圓潤的佛珠,點點頭。

    悟虛當下凝神靜氣,雙手合十,口誦啊彌陀佛,用心觀想佛珠。片刻之後,雙手結無畏印,將佛珠祭到半空,然後麵露喜色,對朱重八說道“如淨師弟,且隨師兄,大慈大悲,救苦救難,降妖除魔,普度眾生。”

    正所謂

    幾番輪迴種善根,難舍宗門作俗人。

    但有魔音亂我心,印結無畏舍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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