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變成這個鬼樣子之前,我的名字是喬伊.布萊克。”皮膚幹燥的像死人一樣的家夥用手在那個金屬塊上擦了擦,在這個過程中,從他手上脫落的皮膚比擦下來的鏽跡還多。“我曾經是一個花匠,而且還是半個蹩腳的醫生……”

    “你從什麽地方得知安克瑞的?”我問道:“你從哪來?”

    “在五十多年之前,自由的雄鷹進行過一次大探險。當時的人們把它視為一次新的開拓。幾百個人向遠方出發,去探尋未知的土地。那是我們第一次離開安全而和平的區域,向狂野的荒原進發。他們以辨認未知植物的理由把我拉上了直升機,我當時還不知道自己要去什麽地方。直升機帶滿了士兵,各行各業的人,還有大量的物資,向著遠方前進。阿拉斯加,我曾經無數次的在夢中默念這個詞——我美麗的故鄉。”他晃了晃自己手中嚴重生鏽的金屬塊。“這是我的身份牌,也是我唯一能夠用來懷念故鄉和家人的東西。”

    我有些相信他的話了,我記得自己曾經在某本書上看到過一些殘缺的記載。早在很多年之前,確實有一次瘋狂的大開發計劃。那個計劃以慘敗而告終。“你為什麽會跑到這裏來?這裏離阿拉斯加足有幾千公裏。”

    “你們究竟在說什麽鬼東西啊?”一個奴隸販子插嘴道:“外來者,你也和老喬治一樣瘋了嗎?哈哈,你不會相信了他那爛故事吧?你真的認為鐵皮鳥可以在天上飛行?”

    “可憐的鐵皮人,他肯定把那種虛構的鐵皮鳥當成自己的同類了。嗨,鐵皮朋友,你怎麽吃飯?”另一個奴隸販子大笑著說道:“看來巫師的詛咒不僅僅把你變成了金屬人偶,還替你永久性的去除了饑餓感!這太劃算了!”

    “都閉嘴!”

    在我忍不住要開槍之前,奴隸販子的首領大聲嚷嚷了幾句,然後猛然換成了一種可以稱得上是溫柔的嗓音,對我說道:“我最親愛的朋友……作為友誼的見證,來吧,盡管提出你的要求吧,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麽?”

    哈,她就這樣把贖金變成了友誼的見證——雖然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不是我需要的東西。我現在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用霰彈打碎他們的腦袋。哦,或許我應該再忍耐一會——在我確定麵前這個皮膚幹燥的老人究竟是誰之前。“閉上嘴,然後安安靜靜的站在一邊。”我告訴自己,現在還不時候,然後慢慢把已經對準他們的槍口移開。

    “我們很快發現,荒野上有為數不少的幸存者,他們已經失去了文明,失去了科技,徹底墮落成了最兇暴的野人。”

    “美利堅驕傲的小夥子們帶著自由和希望而來,卻遭到了野蠻而殘酷的對待。”老喬伊輕輕的咳嗽了幾聲。“我們第一個接觸對象是一個大型村落,那些人就那樣居住在荒野上,依靠狩獵和種植一些變異植物為食。他們沒有醫生,沒有教師,沒有牧師,沒有工業,隻有簡陋的武器和兇殘的習性。為了表示友好,醫生們帶著醫療器械的走進了那個村莊,然後在那裏建立了一個免費的醫療站。我就是在那段時間學會外科治療的。”

    “在第二十七個患者高興的走出醫療站之後,一夥拿著長矛和雙管獵槍的人闖了進來,砸毀了所有的器械,殺死了六個醫生,把那些人的屍體放在村中心焚燒,還警告我們快點滾出他們的村子。那些人認為我們是巫師,他們把治療當成詛咒,他們認為我們會在被治療者死後奪走他們的靈魂……”

    “愚蠢的遊民。”我插嘴道:“你們為什麽不直接衝進去,然後把所有反抗者殺死?”

    “那不是美利堅的本意,年輕的戰士。或許死者的血液已經模糊了你的視線,玷汙了你純淨的心靈。我們隻想幫助那些人,我們要把他們從野蠻而落後的生活中解救出來,重新迴歸雄鷹溫暖的懷抱。他們和你我一樣,都是美利堅驕傲的公民。”老喬伊無意識的撓了撓自己的手臂,撓下一些幹裂的皮膚。“事實證明……那真的很艱難。”

    遊民和我們一樣,都是“美利堅驕傲的公民”?怪想法。那些遊民或許和我們擁有近似的外表,但我們之間絕對不可能相等。我望了望天空,等待麵前這個皮膚幹裂的老人繼續講下去。他應該很有傾訴***。這裏的遊民根本不相信他的故事。

    “在第九個無辜的人被殺死之後,忍無可忍的士兵們選擇了還擊。他們把本來被用於對付變種怪物的子彈傾瀉在那些人的身上。戰鬥持續了三天,所有的抵抗者都被殺死,或者被關進了單獨的監獄。我們試圖控製那個村落,然後逐步引導他們迴歸文明世界,但不斷發生的襲擊事件最終讓我們決定放棄這裏。一場強烈的颶風就發生在那個時侯。當時我正在直升機上研究著采集來的植物樣本,副駕駛大喊了一聲‘颶風’,然後飛機就開始了猛烈的搖擺……”

    “飛機被風卷著向前飛行了很久,然後墜毀在一處荒漠裏。我的腳趾骨折了,飛機上也隻剩下三個活人。我們拿著僅剩的一些物資和武器向北方走去,期盼能找到其他的直升機,但我們很快就在荒漠中迷路了。直升機駕駛員被蠍子弄傷了腿,我試著給他處理傷口,但他最終還是哀嚎著死在了一個夜晚。我的朋友,一個同樣來自阿拉斯加的教師在我的眼前被流沙吞噬。我不斷的向前走著,晝夜不停,直到失去意識,隻剩下不斷向前的想法。”

    “我不知道自己最終在向著什麽方向前進,我走了很久,一直走到一個空無一人的山穀。山穀內幾乎寸草不生,但那裏有一條地上河。幹渴無比的我沒有任何選擇,我跑到河邊,灌了幾大口難喝的河水,然後才發現輻射警示儀顯示那裏具有很高的輻射。”

    老喬伊突然停了下來,他站在原地迴想了一會,然後才繼續說道:“我掙紮著離開了河流,逃到了山穀外麵,但我根本沒有其他去處。周圍到處都是荒無人煙的曠野。那些放射性物質讓我的頭仿佛被錐子撬開了一個洞。我在那附近徘徊了兩天,期間隻吃了一隻不知道有沒有毒的小蠍子。我再也忍不住了。決定在死前喝個飽的我衝進了山穀,痛飲了一肚子被放射性物質汙染的河水,最後昏迷在那條河中。”

    “水把我帶到了下遊,幸運的是,我並沒有因為輻射病而死。我在一個充滿淤泥和寄生蟲的小沼澤中醒來,然後遇到了一夥流浪者。這些依靠殺人和搶劫為生的人想要殺了我,但我的草藥知識和一點點最簡單的外科手術能力救了我。那些的人的首領……”老喬伊指了指自己身邊,那個正坐在椅子上的女孩說道:“……是她祖父的哥哥。”

    “這些人就連槍都沒見過,他們隻有弩箭和矛。他們不相信直升機,不相信火yao,不相信工業,還好他們至少還相信醫療。我曾經很害怕這些人把我當成巫師殺死,就像那些無辜被殺的醫生一樣。他們沒有這麽做,而且還收留了我,帶著我和他們一起冒險。我們繼續在這片荒蠻的土地上流浪著,直到今天。那時,這個組織有三十多人,並不像現在這麽野蠻。我蹩腳的醫術很多次把本來不應該死亡的人害死,就算是這樣,他們也認為這簡單的外科手術簡直是上帝的能力。”

    “就在我打算混跡在這些人當中,昏昏沉沉的度過一輩子的時候,我發現自己開始脫皮了——我不知道是什麽導致我變成了現在的鬼樣子,或許是輻射,也或許是不知名的病毒,也或許是兩者合二為一的產物。為了避免傳染其他人,我把自己隔離起來,但那些人強行要求帶著我,因為我的醫術對他們很有用。”

    “或許是上帝的恩賜,隨著脫皮和皮膚幹燥的不斷加重,我的新陳代謝越來越慢,但我的身體逐漸變得堅固和頑強起來。我幾乎徹底和疾病絕緣,也不再懼怕蚊蟲和肮髒的食物。這幫助我在顛沛流離的生活中堅強的活了下來。我每天晚上都會向上帝祈禱,希望探險隊的其他人來找我,然後把我帶迴阿拉斯加,治好我的病。”

    “隻要能迴到阿拉斯加,我會迴到以前的生活。我會每天幫助隔壁那個和藹的老人管理他的花園,然後一邊吃著新鮮的麵包,一邊看著我可愛的兒子在庭院裏玩耍……我一度已經放棄希望了,畢竟,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十多年,如果我的兒子還活著,他現在大概也已經六十多歲了。我離開家的時候,那個可憐的孩子才十二歲。他最喜歡棒球和蘋果派。我的妻子獨自一人把他撫養長大肯定很幸苦。原諒我吧,我沒有能力給他一個完整的童年。”

    “感謝上帝,現在,你來了,雄鷹自由的使者終於來到了這個地方。告訴我吧,年輕的戰士,你為什麽而來?你是來找我的麽?”老喬伊攥緊了手中鏽蝕嚴重的身份牌,大聲問道:“美利堅沒有遺忘我,美利堅沒有把我拋棄,對不對?!”

    “……恐怕不。我們有其他的任務。”我不想對這個不知道是倒黴還是幸運的人撒謊,盡管是善意的。我認為他的話可以相信,至少他知道的很多東西都不是這個地區的遊民所能知道的事情。“長官。”我在無線電內說道:“我發現了一個人,他說自己是在五十多年之前來到這裏的。他並不是遊民,按照他的描述,他是一個來自阿拉斯加的花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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