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沈玉豐剛露頭角,將來肯定是要當翰林入內閣的,家裏的親戚也不能老是遭人詬病,拖他的後腿!


    唐迎點頭道:“我知道嬸嬸的一片苦心。”


    劉氏溫和的笑笑,“等你迴來了,我和你四嬸嬸會請徐珮琳來做客,人好不好一看便知道了!”


    迴到春行閣,隻見院門口鳳仙花畔一個落寞的人影站著。


    “沈際?”唐迎頭皮有點麻,自那晚過後,她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呢。


    他有些消沉,穿著一件縹色緞子長袍,少有的素淡,胡茬也沒刮幹淨,人似乎也瘦了,桃花眼裏沒什麽神采。


    “你是來找我算賬的?”


    唐迎在他三米遠處就站定了,不肯再靠近。


    “你是多早知道的?”


    “什麽?”


    “楊照是我爹!”


    “我是猜到的,並不能肯定,其實你同他並不很像”


    “你還知道什麽?現在總可以告訴我了吧……”


    “你母親是被他強的,而且,他從未養育教導過你,因此你也不必將他看作爹爹,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撒謊!你知道!你明明知道,還利用我去打聽他和太太的舊事!沈蕎你夠狠的!”


    唐迎知道他心情複雜,此刻不欲同他計較,再說,自己對他確實算不上厚道。


    她歎口氣說:“沈際,雖然你也做過不利於我的事情但你也幫過我,而我對你就那麽迴事,你若記恨我,我也理解,不過,你真的不必為失去這樣的爹難過,他也不配做你爹爹,與其懷悼他,還不如對我爹和祖母好一點,畢竟他們更疼你一些!”


    他神色木然良久。


    “我去問過你祖母,問她知不知道楊照是我爹,結果你猜她怎麽說?”


    “我想她並不知道!”


    沈際有些驚訝的看著她,“你真的這麽認為?”


    唐迎點頭:“算了,你跟我過來,此處不便講話……”


    唐迎將他帶到到一個相對僻靜的角院,兩三杆紫竹和一棵桂樹種在牆角。


    “我把我猜想的告訴你!但要不要相信你自己做決定……”


    沈際迷惑的看著她,她神色微寒,有一種陌生無法接近的氣質。


    “你知道祖母嫁到沈府時還帶了個女兒過來嗎?”


    他如被雷擊一般晃了一下。


    “你是想說,我和她……”


    唐迎道:“她閨名叫鄰月,據說長相美麗,是祖母最疼愛的人!隻是小時候一場高燒傷了腦子,楊照大概就是利用這點誘jian了她,亦或者像對茹姑那樣用了迷藥,總之,大姑娘被人汙了確實是一件醜事!”


    竹葉投了影子在唐迎的臉孔上,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當時沈近山剛入仕不久,這樣的事情肯定是要掩蓋的,長房沈近韜和簡氏自來不親近,沈近賢和沈近安年紀還小,她唯一能商量的人隻有沈近山。


    當簡氏發現女兒懷孕的時候,其實已經過了三個月,她經過痛苦的衡量覺得墮胎的危險太大,於是決定讓她生下孩子,對外便稱鄰月身染重病,不適合在沈府居住,安排了車馬將她送迴了山東,大半年後又傳消息迴來說不治而亡,從此沈家便再也沒有過鄰月的消息,伺候過她的人也全都清理了個幹淨,這個人就像從來不曾出現過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鄰月雖跟著母親嫁入沈府,但她不姓沈,因此老太爺從來不管繼女的事情,她深居簡出就連內院的婦人也很少接觸,過得就像一個隱形人一樣。


    “鄰月並沒有迴山東,而是送到了京郊的農莊裏待產,為掩人耳目,便同我爹的隨從張廣稱作夫妻住了下來,直到生產……後麵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她難產死了,你便被抱迴了沈府,正因為你特殊的身份,祖母才格外疼愛你,疼愛到大家想不通的程度!”


    沈際眼裏有點淡紅和微微的水光。


    “我猜祖母並不知道是誰欺負了鄰月姑姑,要不然,她有一百種方法弄死楊照!t他又怎麽可能在沈府安然住了這麽久……好了,我所知道的都告訴你了。”


    “你其實是祖母的外孫,是我的表兄!你就算不能姓沈,至少還可以姓簡,不然也可跟隨你生父的姓氏。”


    他慘笑一下,“你以為我如今還在乎這個?”


    “珍娘,我真想離開這裏,遠遠離開沈府,我覺得之前的自己非常可笑!我為什麽要在意那些一錢不值的東西?以我的本事,白手起家也不是不可以,幹嘛非要靠著沈家?何況這沈家有幾個人正眼看我?”


    唐迎似笑非笑,“你本就是個聰明的人,又肯勤奮肯定不愁將來,不過沈家並沒有容不下你,你不必如此…”


    “沈際!”


    唐迎突然問:“你可有一點喜歡茹姑?”


    他臉色白了一白,眼睛暗了一下。


    “什麽意思?”


    “就是我問的意思,若是有些喜歡,你可會衝破世俗眼光選擇她?若是沒有,就不必迴答了,當然即便有點動心,你也可以不迴答我。”


    “珍娘,我最不願意你問我這個,也最不願意你此刻問我這個!”


    “好吧,對不起,我好像……總是習慣性對你很差,所以,我要說抱歉。”


    唐迎退後一步,看向遠處廊下的燈籠。


    “茹姑她……”沈際掙紮了一下,終於沒有說下去。


    夜色裏,看著唐迎纖細的背影,沈際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小心沈玉朝!


    第二天一早,馬車向鬧市駛去,到了寧遠齋門口,唐迎下來。


    小夥計一看是她立刻熱情的迎出來,另一個飛快的跑進去通知馮子睿。


    很快馮子睿穿著靛藍色的夏袍疾步而出,眼角和嘴角的淤青處於收斂階段,眉骨上一道傷痕,右手整個包著,手臂綁著繃帶,唐迎看了忍不住生氣:“他拘了你也就算了,怎麽還揍你?”


    馮子睿尷尬的看了一眼周圍:“您能給我留點麵子,進門再說嗎?”


    兩人沒有上樓,就在一樓最裏邊一張桌子旁坐下。


    “我連累了你,今日特地來賠不是的,既是替我自己也替我父親!……右手手指斷了麽?你還要打算盤呢!”


    “沒事,我左手也能打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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