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蘿又向錢姨娘說:“姨娘你加緊再生一個女孩兒,將來還可以嫁進皇宮做娘娘,那才有臉麵呢!”


    沈近山咆哮道:“夠了夠了!你給我閉嘴!這是要造反了!給我拿家法來!算了不用了我掐死她算了!”


    錢姨娘一麵死死捂住沈蘿的嘴,一麵哭著對沈近山道:“老爺息怒!蘿姐兒不是成心的,蘿姐兒你快走,去你爺爺那裏!快去吧啊!走吧走吧!”


    沈近山仍舊大喊大叫:“你給我站住不許去!今兒不好好教訓你,你就不知道什麽是天地君親師,什麽是長輩父母!”


    轉眼屋裏就亂成一團糟了,幾個主子都瘋了!


    遠遠看了一圈便捂住耳朵閉上眼尖叫起來:“姨娘!姨娘肚子疼了,姨娘肚子疼了!不要再吵了!”


    這話提醒了錢絡兒,她立刻捧著肚子往地上一縮,沈蘿立刻將她一抱,遠遠和小君也一左一右把她扶到床上,沈近山衝上去前問“啊?真的肚子疼?疼不疼啊?宋大夫快來看呐,快!”


    遠遠漲紅著臉懟他:“老爺方才叫的最響!震的人耳朵都疼了……老爺若不想要這個孩子可以早說,何必要姨娘吃這麽多苦,受這麽多罪?二小姐是心疼姨娘才說了那幾句話,連我們下人都聽得出來是賭氣話,姨娘懷孕這幾個月,要不是二小姐和三小姐,恐怕早就保不住了,……老爺怎麽能把二小姐的婚事扯進來說?……多傷人啊!”


    遠遠聲音又脆又響,像夜裏的梆子聲驚散了迷夢,又像像澆滅爐膛的一瓢涼水,轉眼一屋子熱騰騰的火焰就暗了下去。


    錢姨娘淚汪汪的躺在床上,左手交給一臉肅穆的宋大夫診脈,右手死死拉著沈蘿不放,沈蘿到底是擔心她的,隻好半坐半倚靠著床陪她,肚子裏的那個說是那麽說,真要有個不測,她又怎麽可能不心疼。


    沈近山微蹙眉眼光迷離的看著小婢女,這麽犯上僭越的話都說了,她倒沒有一絲不安,隻是脫了錢姨娘的鞋在床邊碼齊,然後又絞了麵巾給錢絡兒和沈蘿擦臉,再叫人換了茶進來,沈近山走到她身問道:“怎麽我沒有帕子?”


    誰知這孩子清楚答:“老爺又沒哭。”


    沈近山聽了竟嘴角微微一翹,多了幾分似笑非笑。


    過一會兒茶上來了,沈近山揭開杯蓋一看又蓋上,直對著遠遠說:“我不喝這個,還是給我上次那個的陳茶好了!”


    誰知小丫頭頭也不迴道:“那個也喝完了。”


    這裏宋大夫開好藥方遞給沈近山道:“切不可再刺激孕婦了!她方才一激動,脈搏跳的又快又急,若老是這樣,必然影響這孩子的身子和性情!”


    沈近山看了看方子便遞給纖雲,“趕緊去抓藥!”


    然後自己來到床邊:“絡兒,是我不好,我不該到這裏來鬧你,至於蘿姐兒,我不生她的氣了,我怎麽會生自己女兒的氣呢……你好生躺著,等藥來了一會兒我親自喂你!”


    錢絡兒搖頭道:“老爺還是去吧,珍娘還沒有消息呢,我這裏鬧了一場也乏了,待會兒要睡一覺,我讓蘿姐兒陪著我,老爺還是去找珍娘吧!她不迴來我也不能安心的……”


    沈近山站了一會兒才點頭。


    剛要走,卻看見床腳上做針線的遠遠,她在做一件小褂子,細白的手指捏著草綠色的綢子,這情形看得他眉心一動,便道:“遠遠,晚膳後你過來一趟,把姨娘的情況跟我說說,聽見了?”


    遠遠手裏一頓,頭也不抬道:“知道了!”


    晚飯後,就在遠遠捏著小拳頭在院裏徘徊的時候,小秦氏卻帶著護院婆子和幾個丫頭突然出現在春行閣裏。


    茹姑一看見她進來就躲到了屋角,紅蛋幾大步跨進來將她護在身後。


    小秦氏沒有表情,“都幾個月了,怎麽見了人還不會行禮?”


    茹姑不說話,紅蛋抬著下巴說:“不會!她尋常也不見人,再說了,老爺也沒說讓學!”


    小秦氏不理他,直接道:“你們動手吧!”


    轉眼進來四個女人,便開始開櫃子,拉抽屜,翻箱子,掀床鋪,紅蛋衝過來瞪大了眼睛問:“幹啥呢?這是幹啥?抄家?”


    李嬤嬤推開她道:“躲開,你擋著我了!”


    鬆果和鬆香聽到動靜也跑進來,一看這副情形禁不住問:“太太要找什麽東西呢?”


    小秦氏緊閉著嘴不說話,李嬤嬤說:“你們小姐幾天不迴來,有可能是跟人跑了!太太說了,保不齊屋裏能有點線索,順著藤摸到瓜也許能找到她!


    翻東西不與你們相幹,都邊上站著去,好好迴想迴想,你們小姐走的前幾天有沒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有沒有見過什麽不該見的人,有沒有說過什麽奇怪的話?想起來了就告訴我,太太是個明事理的人,主子犯錯是主子的事情,絕不會遷怒到你們身上!”


    她昂著頭挺著胸像一隻孔雀在屋裏走著,“但是,若是知情不報的,就別怪太太處置她了!鬆香是誰?”


    鬆香咬著唇上前一步。


    “你好好想想,可看見你們小姐往屋子裏頭藏東西沒有?”


    鬆香搖頭道:“不曾看見,自屋裏住了茹姑小姐,我就不睡在屋裏上夜了,小姐的事情,也是染秋管的更多一些。”


    “茹姑出來!”李嬤嬤突然高聲叫,嚇得她脖子一縮。


    紅蛋上前一步攔住她:“你叫她幹什麽?你看她這個樣子像是知道的嗎?你喉嚨這麽響,眼睛瞪這麽大幹什麽?你不要嚇唬她!”


    “哎喲可稀奇死了,哪家的丫頭敢訓管事媽媽的,你給我躲開!我問她話要你插什麽嘴!阮媽媽!給我掌嘴二十下!”


    阮媽媽連做夢都想扇她!


    以前沈蕎在時她不敢,現在沈蕎下落不明,聽李嬤嬤那話裏的意思,就像金漆的泥人從高處跌落下來摔的粉碎,不值錢了!頓時便覺自己有了底氣,她一臉得意的上前,伸出她那戴著方金戒的手就要打人。


    紅蛋在小滿園裏身經百戰,壓根就不怕死,沒等阮媽媽到麵前便像發狂的公牛一樣掐著腰用頭向前一拱,那個肥軟的身子頓時飛出幾米,啪嗒一聲摔在門檻外,姿勢奇醜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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