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定了一個,李主任,後麵需要注意些什麽?”


    “髖關節的置換手術現在已經算是比較成熟的手術了,但是畢竟是假體,最要注意的就是預防關節假體發生感染,尤其是舒彥,他胃上的手術剛剛做完三個月,很多指標其實都是將將及格,免疫力低,愈合差,一旦感染,可能需要重新開刀。”


    季馳聽完心就提起來了,臉都有點兒白,李銘擺了擺手:


    “我就是說一下嚴重性,你先別害怕,照顧的仔細點兒,這段時間注意一些不用太過分緊張,對於我們手術做完了,算是勝利,但是對他來說,複健康複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這三個月可能格外受罪一些,你多注意他的情緒。”


    醫生都說的受罪那就是真的很受罪,季馳隻有在可以探視的時候才能進去,麻醉過去,舒彥整個腰上腿上都在疼,甚至都分不清到底疼的是哪?置換關節是不可能微創的,刀口開的不小,三個月內連著兩個手術,好人都受不住,何況是舒彥?


    他的身上都是管子,動都動不了一下,臉色白的像是要和這被單融為一體,季馳生怕他抵抗力差感染,穿了防護服都不敢離他太近,舒彥的唿吸短促,眼前黑霧重重,氧氣罩下的水霧聚攏又消散,他的聲音低弱的幾乎聽不清:


    “近些啊。”


    季馳看著他的樣子心裏就難受,他上前了一步,勾了一下他的手指:


    “醫生說手術挺成功的,不過怕感染你可能還要在這裏麵住幾天,但是你別怕,我就在外麵陪你的。”


    舒彥的睫毛微顫,腰腿處的鈍痛讓他沒清醒一秒都是一種煎熬:


    “迴去,我,沒事兒...”


    舒彥是第五天才出了加護病房,卻是一出來就遭了罪,在加護病房這幾天是沒辦法吃東西的,每天隻能靠著輸液,他胃上昨晚手術不久,飲食要規律,五天沒有吃東西,剛出來的那天吃飯就開始惡心,半分的胃口都沒有。


    熟悉的反胃感湧上來,舒彥的額角都是冷汗,身上的虛汗出了一身又一身,季馳發覺不對立刻扶住他:


    “吃不下就不吃了,慢慢的。”


    他的手一下下順著那人瘦的支出來的脊骨,惡心的感覺激的心口一陣急跳,甚至開始嗆咳,手死死抵住了胃部,那裏一陣陣的收緊抽痛,身子蜷縮了下去,唿吸微弱而艱難,四肢百骸仿佛都在承受著疼痛。


    季馳臉都有些嚇白了,立刻按了唿叫鈴,勉強鎮定地出聲:


    “沒事兒的,醫生馬上就來了。”


    消化科的醫生同時過來會診,那個瘦骨嶙峋的人又被一群白大褂圍在了中間,季馳的手心都是指甲的印記:


    “放鬆,放鬆,別緊張,是太久不進食胃部不適應有些痙攣,你放鬆。”


    胃痙攣在醫生的按揉下慢慢緩解,醫生退去後,床上的人仿佛從水裏撈上來一樣,埋進被子裏幾乎不見起伏的身子隻有胸膛上那急促又微弱的起伏才能證明他還存在,原本蒼白的麵上因為疼痛而浮現出了一股紅暈,卻透著病態,季馳眼睛發酸,為什麽啊,這個人做了那麽多的好事兒,到底為什麽要遭這樣的罪。


    舒彥閉著眼睛等著自己適應這樣的疼痛,他安靜的厲害,連一聲痛唿和□□都不曾有,薄如蟬翼的睫毛微微顫動,直到適應了疼痛才睜開了眼睛,額角的鬢發早已經被冷汗打濕,但是睜開眼看向身邊人的時候,眼底的痛意卻收斂的很好,那漆黑的瞳仁中都是安慰之色。


    季馳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麽,冰白色的手指輕輕伸出了被子,季馳上前握住,隻聽到了那個細弱的聲音:


    “沒事兒了,就是幾天沒吃不適應。”


    季馳心裏又酸又疼,他不想舒彥這樣顧及他的感受,就連疼都不會說出來,他握住他泛著涼意的手,放在了唇邊,輕輕落下了一吻:


    “我知道的,不適應我們就慢慢來,沒關係的,我不膽小,兩個手術都熬過去了,以後總會好的。”


    那人泛白的唇上勾出了一個清淡的笑意,終究還是抵不過周身的疲憊,沉沉睡了過去。


    季馳一直陪著他,心緩緩下沉,他還是將手術想得太簡單了,他甚至不知道這人這些罪到底遭到什麽時候是個頭。


    一連三天舒彥都是依靠著止痛藥才睡下的,季馳也隻有在他睡下之後才敢露出麵上的擔憂和懼怕。


    作者有話要說:


    舒老師太慘了


    幾乎是大佬中最慘的一個了


    隔壁新文更新了,《我們不卷了》


    第73章 彥哥哥是不是懷了?


    “疼就說出來, 別忍著,這麽忍著我看著更難受。”


    晚飯的時候季馳喂了舒彥一勺雞蛋羹,這雞蛋羹蒸的很好, 一點兒蜂窩孔都沒有, 淋上一點兒海鮮醬油也沒有腥氣,舒彥吃了一口還是有些隱隱的惡心,聽到季馳的話眼底露出了幾分笑意,身上的疼雖然是從無間歇,但是應該也不至於疼的叫出來。


    “我實在是拉不下麵皮哭喊, 季總多擔待一下吧。”


    季馳噗嗤一聲樂了出來,卻還是沒錯過那人頻繁滾動的喉結, 這是又惡心了,他立刻收了手上的雞蛋羹, 舒彥其實是怕季馳看出什麽, 所以才什麽不舒服都不表現出來, 他總是怕季馳跟著他擔驚受怕的,但是好像不坦白他更擔心:


    “小池,是不是還有檸檬?給我衝一杯檸檬水吧。”


    “得令。”


    檸檬新鮮的清新味兒總算是衝開了一些舒彥那往上翻湧的濁氣, 季馳滴了一些蜂蜜, 蜂蜜檸檬水就好了,舒彥手上沒力氣, 隻能用雙手捧著杯子吸著吸管, 這樣子看在季總的眼裏, 就成了一隻溫柔無害的貓貓在喝水,心裏跟被貓爪子撓似的, 忽然他‘蹭’的一下將手伸進了被窩, 探到了那人唯一有點兒肉的小腹上:


    “彥哥哥是不是懷了?”


    舒彥一愣, 垂眸看見手裏的檸檬水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臉驟然紅了一片,立刻將那不老實的手給扔了出去:


    “別胡鬧。”


    季馳一撇嘴:


    “哪有胡鬧。”


    床上的人白了他一眼直接就要放下檸檬水,季馳趕緊認慫:


    “好好好,我不說了,多喝點兒,壓一壓。”


    舒彥吃的少,就要吊營養液,雖然沒有上一次手術的時候吊的那麽多,但還是點到了八點多才結束,瓶瓶罐罐的輸液進去,最直觀的就是需要上廁所,但是他此刻是髖關節手術,這幾天是半點兒不能隨意移動,所以,隻能暫時用著尿管。


    舒彥的對這個現狀雖然沒說,但總是覺得有幾份難堪,尤其是在季馳去倒的時候,他別過了臉緊緊抿著唇,季馳知道他心裏不舒服,隻不過這樣的事兒也無從安慰,提起來反而是不好,他隻能默默轉移話題:


    “對了,現在手術也做完了,你的驚喜是不是可以說了?”


    季馳還抓心撓肝地惦記著舒彥要和他說的事兒呢,舒彥的思緒被帶跑了一瞬,想起了什麽蒼白的臉上總算是有了兩分放鬆的意思,季馳正襟危坐洗耳恭聽:


    “那天林校長打了電話過來,說縣裏已經正式下了文件,鄉裏的小學要和鎮上的合並,增加公共校車,來迴接送孩子們,鄉裏的孩子可以去鎮上讀書了。”


    提起這個事兒,舒彥整個人都透出了喜悅的情緒,季馳也笑了,這倒確實是個好事兒:


    “政府牽頭合並學校確實是個好事兒,我看你們低年級也沒多少學生了,這樣劃歸到一起,至少老師是穩定的。”


    鎮上的小學和中學老師都是在編的,雖然師資比不上城市裏,但是對於村子裏的學生來說,能有穩定的老師教已經是一件非常好的事兒了。


    “是啊,現在年輕人也都在往外走,鄉裏低年級確實收不上來什麽學生了,不過高年級的還是有一些的,今年要中考的就有四十多個。”


    “這四十多個都是你從小帶出來的吧?”


    舒彥對那些孩子的付出不言而喻,隻要想起那些孩子他的臉上就沒斷過笑意:


    “是啊,我剛教他們的時候,一個個的還是剛比我腰高不了多少的小蘿卜頭,那條小河都過不去,我就像是拔蘿卜一樣,一個個的拎過去。”


    季馳靜靜聽著他說,想象著那個畫麵,那條小河他見過,他也見過這人蒼白著一張臉在往返在小河裏拔小蘿卜頭的樣子,他關節落下了一身的病,或許也和這些有關係,那水那麽寒涼。


    “小池。”


    舒彥有些欲言又止,叫了季馳一聲又憋了迴去,季馳泡在商場上這麽多年,對人的心思還是有揣摩的,他猜到這麽一通的引子都是因為舒彥可能有話要和他說:


    “好了,我的彥哥哥,有什麽事兒就說吧,我聽著呢。”


    舒彥拉住了季馳的小手指,這樣子直接就已經把季總的心都給看軟了:


    “小池,現在是9月,這學期是趕不上了,下學期我,我想去鎮上教畢業班,這一屆的孩子一直都是我帶著的,我上學期就走了,學校裏老師也不夠,多少是落下了一些,又數這一屆中考的學生多,我...”


    舒彥的措辭有些小心,他看見了季馳本就為他的身體擔驚受怕,又耽誤了這麽多的工作陪著他,他一邊惦記這一屆中考的學生,一邊又怕季馳擔心生氣。


    季馳歎了口氣,起身直接坐到了床上,輕輕附身抱了一下眼前小心翼翼的人:


    “彥哥哥這是幹什麽,說的好像我是那不通情理的人似的,我都說了,我完全支持你對以後的職業規劃,隻要你身體允許,我肯定不攔著你,好在現在才九月,到明年三月還有半年的時間,你慢慢養,來的急。”


    舒彥是三天後才算是恢複到可以正常吃飯的情況,能吃飯了,也就不用輸那麽多的營養液了,指標也能上來一點兒,季馳聯係了一家療養機構,等著舒彥可以出院就直接住過去,畢竟這第一個月到底還是在專業的地方會好一些。


    人是半個月後出院的,複建師兼護工是個白白淨淨的小胖子,叫高宏宏,正兒八經科班畢業的,人也幽默,舒彥出院的時候人也站不起來,不能彎腰,不能附身太厲害,就連睡覺腿彎下都要墊著枕頭,生活中有太多需要注意的地方,季馳把所有需要注意的地方都記了下來。


    康複中心是個私人的療養院,別的不說,環境是一等一的,十月初的天氣雲城已經沒有那麽熱了,出院的這一天季馳庸俗的定了一大束玫瑰花,還穿了一身很騷包的西裝,知道的是明白他是接人出院的,不知道以為他是來求婚的,舒彥換下病號服的時候也鬆了一口氣,雖然這段時間身上哪哪都不舒服,但是畢竟手術做完了,這一關熬過去了,他對未來也多了幾分信心,現在的日子他從前甚至都不敢想,夢境中的一切就這樣實現了。


    舒彥手裏抱著一大束99朵的玫瑰花被推到了季馳定好的房間中,這房間帶著小院子,季馳把地瓜也接了過來,門一推開,地瓜就熱情地衝舒彥撲了過來,狗子奔過來的熱情勁兒讓舒彥都有些動容,他腰上不能動太多,隻能微微探過手臂摸了摸地瓜的頭。


    在人後舒彥才瞧瞧問季馳:


    “小池這裏很貴吧?其實迴家就好了。”


    舒彥知道季馳有錢,但是畢竟現在環境不好,他節約慣了,總是覺得不必要的錢可以不用花,這裏的環境他看了一圈,肯定是很貴的。


    季總笑了,他將人的輪椅停在沙發邊上,他坐在沙發上半抱著他,一隻手墊在那人微涼的手下麵幫他暖著:


    “我說我吃白食了,沒花錢你信不信?”


    “什麽?”


    季馳湊近了他的耳朵,笑嘻嘻地出聲:


    “就是我們住在這裏是白嫖,一分錢沒花。”


    舒彥看了看周圍:


    “這裏是你的?你還做這個嗎?”


    季氏好像不是經營的這些吧?


    “那倒不是我的,這是時家的產業,這一次我拉了時楓一把,時家他掌權,你住的那醫院是他們家投資的,這醫療機構也是,他們家涉足醫療行業很早,所以這裏地段好,我幫他們解決了兩個大項目,這裏就是一個房間的事兒,時楓送我一個順水人情再正常不過了。”


    “還真是季大老板了。”


    舒彥眼底有一絲揶揄,季馳卻壞笑出聲:


    “季大老板今晚終於能床上住了,我們又可以一個被窩了。”


    舒彥手術過後睡不了軟床,坐的地方也不能軟,這裏的床墊是純椰棕墊,硬的讓季馳懷疑人生,這躺進去哪有點兒高床軟枕的感覺的?好在他還算克製,沒有一個打挺撲上去,不然屁股都要摔兩半,舒彥是個閑不住的,稍微有點兒精神就開始研究中考題,不用想也知道這是為了下班學期的課最準備呢。


    舒彥有些散光,配了一個眼睛,金絲邊框眼鏡的襯托下更多了幾分歲月沉澱下來的儒雅,但是床上另外一個人畫風就不同了,季總像是蛆一樣在床上一會兒蠕動一下一會兒換一個姿勢,試圖找到一個舒服些沒有那麽硌的姿勢,但是總也不舒服,不是肩膀難受就是胯胯軸子難受,兩個人蓋著一個杯子,舒彥被他鬧騰的看書都串了行。


    他拍了拍身邊動個不停的人,言語有兩分無奈:


    “總亂動什麽呢?”


    季馳從被子裏探出腦袋,輕輕環住了舒彥細窄的腰身:


    “床硬不舒服,你有沒有覺得硬啊?”


    這床確實是硬,隻不過舒彥從前在家因為腰椎不好倒是睡慣了硬床,倒是不覺得什麽,不過想想季馳家裏的床,他也知道季馳肯定喜歡那種撲進去能打滾的床:


    “是有點兒,睡不慣?要不,你明天迴去睡吧?”


    季馳氣唿唿的:


    “再給你一次機會,重新說。”


    舒彥笑了,揉了揉身邊這人的大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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