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啪地一聲,傅彥豪臉上多了五道紅色指印。


    伊人嚇呆在當場,不敢置信自己竟然出手打他;而傅彥豪的臉色也好看不了多少,仍殘留些許欲火的眸子裏,積聚著瀕臨發作的暴雨雲層。四周除了音樂的聲響外,竟靜得一點人聲都沒有。


    不知是誰咳了一聲,傅彥豪蹙著眉,冰冷的眼神一眨也不眨地直視進伊人略顯驚慌的眼底,像是要刺穿她無依的靈魂。


    “彥豪。”帶著些許困惑的唿喚自他背後響起。


    彥豪做了一個深唿吸後,才將目光緩緩轉向聲音的主人。


    東南營建公司的副總經理程啟民朝他咧開一個友善的笑容。他剛從洗手問出來,沒有目睹先前火爆、激烈的場麵。當他的視線突兀地捕捉到彥豪臉上的指印時,表情變得十分古怪。


    “程副總。”彥豪僵硬地迴答。他吞下喉頭堅硬的憤怒塊壘,裝做若無其事。


    這是他有生以來最丟臉的一天,而這全拜宋伊人之賜!


    “你……”程副總張口結舌,正想開口詢問他臉上的指印是怎麽迴事時,雷宗佑適時地咳了一聲,示意他最好別開口問這檔事。


    “呃,”他眨眨眼,很快會意過來。“真巧,你也在這裏。”


    彥豪點了個頭,沒說話。


    “我們是來開慶功宴的。”程副總露出過分燦爛的笑容,“要不要一起玩?”


    “不用了。”彥豪禮貌地迴答,眼光終於看向被他忽略許久的女伴。“我有朋友。”


    程副總色迷迷地看向容貌豔麗、身材姣好的尤物,會意地笑道,“那就不好打擾你了。”


    彥豪不置可否,眼光再度轉向仍在發怔的伊人。


    他唇邊噙了個教她背脊直冒寒戰的冷冷笑容,用手背輕撫了一下他臉上熱辣辣的巴掌印。


    “我會記住。”他朝她冷淡地點了個頭,旋身挽起美豔的女伴,像個帝王般尊貴地走出伊人的視線。


    籠罩住伊人的壓力瞬間解除,繃緊的神經隨之鬆弛。伊人雙膝一軟,差點仆倒在地,還好宗佑及時扶住她。


    她全身發冷,緊握住宗佑的手臂支撐,暈眩的腦子裏仍迴蕩著彥豪最後撂下的威脅。


    他說會記住是什麽意思?


    她在宗佑同情的眼光下,機伶伶地又打起了冷顫。


    昨夜的小插曲害得伊人睡不好覺,連連作了數個噩夢。


    傅彥豪冷淡嘲弄的眼光在夢裏瞪住她,他那一句“我會記住”的威脅,還有隨之而來的熱吻挑情,讓她陷入水深火熱的夢魘中。


    一早伊人頂著對熊貓眼進入公司,彥傑交代一宗南部工業區的投標案,吩咐她與程副總商議。


    走進工程部,她立刻察覺到氣氛不對。每個人似乎都帶著暖咪的眼光偷窺她。


    伊人抿緊唇,隨便猜也知道,想必是昨晚在pub的那樁桃色新聞傳開了,她宋伊人成了傅彥豪一期的緋聞事件女主角。


    工程部精算課的人部分同仁,都親眼目睹了傅彥豪在眾口睽睽下強吻她,又被她甩了一巴掌的現場實況。這事尚未傳遍公司的每個角落,甚至上達傅彥傑的耳裏,她應該偷笑了。


    不過為期恐怕也不遠了,搞不好下來表姊明天就會找她逼供,質問她跟傅彥豪是怎麽迴事。


    問題是,連她本人也不明白究竟是怎麽迴事。


    傅彥豪的舉動完全沒有邏輯可講。他對她咆哮,辱罵她,又強吻她,破壞了她昨晚的興致不說,還害她失眠了一夜,而現在又讓她成為眾人指點的對象。


    天呀,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她跟傅彥豪八成結了好幾輩子的仇怨,才會讓這冤家這樣整她。


    伊人勉強打起精神和程副總商議,做成部分結論。她繞到精算課調些資料,卻被宗佑拖進個人專用的辦公室裏。


    “你跟傅彥豪到底是什麽關係?”宗佑劈頭就問,精光飽滿的眼眸中,有著不容她打混的精明。


    “我怎麽知道。”伊人沒好氣地迴答。


    昨天宗佑替她擋掉其他人關心、好奇的眼光,送她到停車場時,一句話都沒有問。她還以為他是那種事不關己便不多話的人,沒想到他現在竟然開口問她這事。


    “咦,為什麽不知道?”宗佑納悶道。“昨晚傅彥豪像個火車頭般衝過來興師問罪,不但吼了你一頓,連我也罵進去。看他那個樣子,分明像是戴了綠帽子的暴躁老公。”


    “喂,別亂打比方好不好?”伊人全身無力地坐進宗佑辦公桌前的一張椅子中。“什麽綠帽子?我跟他連朋友都不是。不過就是上班的頭一天跟他照過麵,吃過一頓飯罷了。”


    “事情沒像你說的這麽簡單。”宗佑斬釘截鐵地判斷道。


    “不然有多複雜?”伊人還他一個大白眼。


    “傅彥豪這人就像座冰封的火山,以其極端冷靜的外表,嚴密控製著躁怒的脾性。他很少發火,事實上,我沒見他發火過。可是他昨晚卻氣壞了,甚至毫無理智地強吻你,這實在不像他。”


    “我不知道你認識傅彥豪。”伊人訝異地說。


    宗佑很快閃避她探詢的眼光,避重就輕地道:“誰會不認識他!嘿,別這樣瞪我,我老實招就是。我在東南集團工作時,跟過他一段時間。”


    伊人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原來你跟他還有這段淵源。不過,你肯定他從沒發火過嗎?那八成是我跟他犯衝。”伊人自嘲地說。“我覺得他每次見到我都火大,看來他很討厭我。”


    “或者是太喜歡你了。”宗占椰揄道。


    “什麽意思?”伊人不明白地瞪他。


    “傅彥豪如果討厭一個人,會當對方是可鄙的小生物般不予理會,根本不會去管她的衣服有多暴露,也不會擔心她會不會被野男人占便宜。他很在乎你,這是很少有的現象。誰都曉得傅彥豪拿女人當消遣,是他在繁忙工作後用來鬆弛工作壓力的娛樂。”


    “聽起來這個男人很過分。”伊人鄙視道。


    “你這麽想?”宗佑莞爾,眼中閃著有趣的光芒。“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女人這樣批評他。難道你對傅彥豪沒有一絲好感嗎?”


    “在他那樣對我後,你還指望我會對他有好感?”伊人懊惱地埋怨。“那是我的初吻哩,卻在那種情況下被他奪走。我越想越嘔!”


    “別氣了,好歹你也給了他一巴掌。相信我,彥豪比你更嘔。他從來沒像昨晚那樣丟臉過,控製不了自己的脾氣已經夠糟了,還讓一位美女公然賞他一掌。這要是傳出去,他大情聖的名聲就完蛋了。”宗佑戲謔道。


    “活該!”伊人餘怒未消地道。


    “還在生氣啊?”宗佑端詳著她嘟起的嬌豔粉唇笑道,很快收斂住笑容,提出嚴重的警告,“氣歸氣,我卻不得不提醒你要小心點。彥豪昨天說的話,不隻是氣話而已,隻要被他看上手,他不會輕易放棄。他對你的興趣太強烈了,不得到你誓不甘休。”


    “喂,怎麽連你也這麽說?”伊人埋怨著。“我又不是東西。”


    “誰跟你說過同樣的話?”宗佑好奇地問。


    “彥傑表姊夫。”伊人迴疸。


    “嗯。”宗佑點點頭。“董事長跟他自幼一起長大,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若連董事長也這麽說,事情就錯不了。伊人,我不是存心嚇唬你,但是除了你以外,我還沒見過有哪個女人挑起彥豪這麽強烈的占有欲。或許他還弄不清楚這種占有欲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等他弄懂之後,你就別想飛出他的手掌心了。”


    “喂,你別嚇我好不好?說得我毛骨悚然起來。”伊人心怯地道。


    “我可不是危言聳聽喔。如果你像我一樣了解他,就知道我說的沒錯。”宗佑誇張地道。“不過,等他搞懂時,他自己會先嚇個半死,直到他認定自己已無藥可救,便會展開雷霆手段,將你這些天真可愛的蝴蝶捉進手裏。”


    “我才不是蝴蝶呢!”伊人嘟起嘴反駁。“他才是蜜蜂哩,一天到晚在花叢間流連,竟然還敢說我招蜂引蝶?他下次再敢惹我,我絕對不放他好過。”


    迴想起伊人昨夜被彥豪的怒氣嚇呆住當場的模樣,對照她現在不可一世的神采飛揚,宗佑忍不住咧開嘴大笑,氣得伊人直想捶他。


    “好了,不取笑你了。”宗佑收起笑容,眼裏仍殘留著未褪盡的笑意。“今天中午不用陪董事長吃飯了吧?”他知道彥傑中午要迴東南集團位在民生東路的總公司。“小生我是否有幸陪伴小姐共餐呢?”


    伊人白了他一眼才裝模作樣地迴道:“本小姐正愁找不到冤大頭請吃飯,看你那麽誠心,就姑且允了。”


    宗佑被她的話逗得又是一陣狂笑,伊人也咭咭咯咯地笑開,將從昨晚困擾她到現在的莫名愁緒暫時拋間。突然,她臉色一僵,有些慘白。


    “怎麽了,伊人?”宗佑關心地問。


    “噢,”伊人按住肚子。“我想上廁所。”她站起身,又不放心地看向放在宗佑桌上的卷宗。“麻煩你先幫我查一下裏麵的資料,我很快迴來。”


    不待宗佑迴答,伊人快步走出他的辦公室,朝位於樓梯間的女廁所跑去。


    伊人猜想大概是早上的豆漿有問題。她起晚趕著出門,連母親準備的牛奶、麵包都忘了拿,隻在巷口買了一杯豆漿。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在經曆了昨晚的傅彥豪強吻事件後,她該料想到倒楣事不止那一樁。


    她哀聲歎氣著,忍受腹中車輪轉的滾痛,祈禱賴在身上的衰神趕快離開。


    她平時是沒有燒香念佛,但也熱心助人,捐款又捐血,不該得到這樣的報應。


    都是傅彥豪帶給她的黴運,隻要想到他那張欠人扁的俊臉,她仍一肚子火氣。


    伊人忍下一聲呻吟。下次碰麵時,她絕對會盡量躲著他。


    她愁眉苦臉地想,希望傅彥豪不會將昨夜的事放在心上。事實上,她希望他能把昨晚的記憶自腦子裏消除,連吻她的事都不要記得。


    因為她自己也不想憶起,那火燙得像要燃燒她靈魂的擁吻。她從來都不知道一個吻也可以這樣震懾人心,怪不得最近常在路旁看到那麽多情侶樂吻不疲,原來那感覺竟比觸電還要high。


    伊人又歎了口氣,正想結束短暫的廁所生涯,忽地聽見一聲聲的鶯聲燕語湧了進來。


    在頗像老巫婆拔高尖笑的聲音之後,是串曖昧意味濃厚、矯揉造作的女人聲音。


    “知道我剛從精算課聽到什麽消息嗎?聽說程副總昨晚帶精算課的人到pub開慶功宴時,嘖嘖嘖,發生了火辣香豔的事件。”


    伊人的耳朵倏地豎起,心髒不安地咚咚狂響。


    “柳雯,你這消息過時了,這事早傳遠咱們十二摟。不就是咱們董事長麵前的大紅人宋伊人被傅大公子摟住強吻的事嘛。聽說,宋伊人很不給麵子地當場甩了傅大公子一巴掌。”


    “哇,她還真夠膽。”另一道嬌柔的聲音響起。


    “哼,真看不出來宋伊人這個身上沒幾兩肉、一副發育不全的小女孩,竟有這種本事把傅家兩兄弟都勾搭上。”


    “嘖嘖嘖,聽這語氣多酸啊。”剛才接著柳雯之後說話的女聲尖刻地響起。“柳雯,你該不會是嫉妒人家吧?”


    “我嫉妒她?呸!”聽那聲音的確酸得像浸了一缸醋。“那個宋伊人說身材沒身材,說臉蛋也沒我豔,她憑什麽讓我嫉妒!”


    “話可不能這麽說喔,柳雯。”先前的女聲帶著抹揶揄。“現在不是正流行美少女式身材嗎?宋伊人就是這種典型。而且人家那張五官分明的瓜子臉,連塗脂抹粉都顯多餘,那雙眼睛啊,眨呀眨地像洋娃娃似的,看起來清純又可愛,也難怪討人喜歡了。”


    “林嘉綺,你故意吐我槽啊!”柳雯不悅地道。


    “我哪敢。”嘉綺甜甜笑道。“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宋伊人氣質不壞,人又長得可愛,聽說連精算課的美男子雷宗佑都對她有意思。”


    “嘉綺,你是說真的嗎?”伊人聽見一聲明顯的啜泣,好像是先前讚她夠膽的那個女人發出的。


    嘉綺還來不及迴話,女廁所的大門又被打開。


    “你們都在這裏啊,看我帶誰來了。”輕快的聲音響起。


    “是靜雅啊。”柳雯興奮地道。“靜雅,我正想問你。你在十六樓,應該知道董事長和宋伊人的事吧。”


    “伊人和董事長?”靜雅困惑地問。他們兩人會有什麽事?


    “就是那個啊。”柳雯曖昧地擠眉弄眼。


    “哪個?”


    “噯,難道你不曉得大家都說宋伊人跟董事長有一腿嗎?”柳雯不耐煩地解釋,接著狐疑道:“你不會不知道吧?”


    “你們誤會了。”靜雅莞爾,她早從趙美君那裏得知伊人和傅彥傑的關係。“事實上伊人跟董事長……”


    “靜雅,這麽說其中有我們不知道的內幕消息囉?”嘉綺沒等她說完便打岔。


    “沒什麽內幕,隻是……”


    “這事等會再說。嘉綺,你剛才說宋伊人和雷宗佑的事是真是假?”


    “聽聽,淑瑜急了起來。”嘉綺取笑道。“這事當然不假。聽說昨晚在pub時,傅彥豪之所以氣衝衝地對宋伊人用強,便是看見她和雷宗佑相談甚歡挑起的。大家都看見雷宗佑一整晚伴著宋伊人。”


    “你們在說什麽啊?”靜雅一頭霧水,但對宗佑和伊人親密的事,也像淑瑜那樣耿耿於懷。


    “我倒忘了,靜雅八成還不知道這事。”柳雯咯咯嬌笑,將所聽到的桃色新聞又加油添醋地說了一遍。


    “什麽?傅彥豪強吻伊人,而伊人打了他一巴掌?”靜雅聽得日瞪口呆。


    “是啊,可惜沒親眼見到那精采的一幕。”柳雯遺憾地道。“真不曉得那宋伊人有什麽好,不但把傅氏兄弟迷得神魂顛倒,連雷宗佑都為她傾心。這些男人真沒眼光。”


    “沒眼光?”嘉綺嗤笑。“該不會是要看上你才算有眼光吧?”


    “至少我比宋伊人有女人味啊!”柳雯不服氣地道。


    “可惜是美人遲暮。”嘉綺冷笑地澆了她一盆冷水,氣得柳雯牙癢癢的。“柳雯,你別妄想了。像傅氏兄弟這類的男人,什麽樣妖嬈的美女沒見識過,他們不會看上你這種靠七分打扮妝點出來的人工美女。”


    “這麽說,他們會喜歡你這種空有伶牙俐齒,卻相貌普通、身材平板的女人囉?”柳雯立刻反唇相譏。


    嘉綺按捺住心中的不悅,不屑地撇撇唇。“我從來沒妄想過麻雀變鳳凰,隻是大家同事一場,不忍心見你繼續作白日夢、騎驢找馬,將來你會後悔莫及。像他們這種公子哥兒,不是照家裏的意思,娶個門當戶對的淑女,將來再眷幾個小老婆;就是本領夠強,能依自己的心意娶個真正心儀的女孩。而不管是哪一種,你都不夠格,而且是連當小老婆都不夠格。”


    “林嘉綺,你就這麽看低我啊。”


    “柳雯,我不是看低你,而是真心想提醒你。跟他們這種公子哥兒玩絕對沒好處,他們不管是要找女朋友或是結婚對象,都不會找你這型的。”


    “可是宋伊人為什麽會……”


    “我隻遠遠地看過宋伊人,她有種純淨、自然的天真氣質,渾身散發著一種惹人憐愛、令人想親近的魅力。我不清楚她和傅氏兄弟究竟有何情感瓜葛,隻是覺得單憑她那種鄰家女孩的親切感,不管是男人或女人都會喜歡上她。這也難怪雷宗佑會跟她走得那麽近,若不是大家還搞不清楚董事長跟她的關係,工程部那些單身漢早就對她采取行動了。”


    “嘉綺,你說雷宗佑和伊人的事是真的嗎?”靜雅的臉色有些蒼白。


    “除了昨天在pub裏兩人較為親近外,其他的都是公事上的關係。靜雅,既然你跟淑瑜都對雷宗佑有好感,為什麽不采取行動?”


    “嘉綺,你說什麽啊!”淑瑜大發嬌嗔,有些不自然地看了靜雅一眼。“那個家夥吊兒郎當的,當朋友可以,做老公就大不可靠了。對了,瑞萍,為什麽你一句話都不說?”


    “我是個已婚婦女,所以對這些白馬王子沒啥興趣。”先前那道輕快的聲音愉悅地說。


    “說真的,瑞萍,咱們這些人裏,我最羨慕你了。”嘉綺若有所感他道。“因為你是個知足惜福的快樂小婦人,一副有老公萬事足。”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瑞萍微微笑道。“結婚有結婚的好處和難處,像你們這樣自由自在也不錯啊。我是太好騙了,大學一畢業就進禮堂,什麽單身貴族的自由都沒享受到。像現在,想加人你們品評白馬王子的行列,但是一想到我家的黑馬王子,便覺得心虛對不住。”


    這番話引起眾人的哈哈大笑。伊人正猶豫著該不該在這時候出來時,聽見廁所的大門再度被人推開,接下來是眾女不相信的倒抽氣聲。


    “對不起,”悅耳的男性嗓音響起,伊人一聽,便知道說話的人是宗佑。“你們都在這裏,不曉得有沒有看見伊人進來?她剛才肚子痛。”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停滯下來,伊人可以想像她們定是麵麵相覷,怔在當場。此時不出麵,她這輩子幹脆賴在馬桶上算了。


    伊人慢吞吞地壓下衝水鈕,整理好衣服後,緩緩走了出來。


    “伊人,你要不要緊?”宗佑迎了上來,關心地問。


    “沒事。”伊人對他綻出燦爛的笑容。“解放後好多了。”


    她經過眾女麵前去洗手,眼光轉向嘴唇囁嚅著的靜雅。


    “靜雅,你在這裏。”她平靜地招唿。“很想請你替我引薦這幾位同事,不過我覺得或許我自己可以認出她們來。”她帶著一抹淘氣的眼光很快掃過其他四女,看向宗佑時,發現他的眼光投注在其中一名容貌清秀、眼睛裏閃著一抹慧黠的高瘦女子身上。


    伊人感興趣地笑了起來。


    “就從這位開始吧。”她調皮地皺了皺鼻子。“不用開口,在我的雷射眼一掃之下,就可以斷定出這裏麵最聰慧的女人就是你。眉清目秀,鼻梁挺直,顯現出你是那種剛正不阿,見義勇為,說話不拐彎抹角的女人。嘴唇豐潤飽滿,很適合接吻,呃,我這是替雷宗佑說的。”說完她咕咕咯咯地笑了起來,倒是對方和雷宗佑都尷尬地漲紅臉。


    “我想你一定是林嘉綺。”


    嘉綺聽她這麽說,便知道她早就把她們剛才的那番談話全聽進耳裏,不過,對於伊人能從聲音分辨出她的身分,仍暗感訝異。


    “是,我是林嘉綺。”她笑著打招唿。


    伊人將眼光轉向靜雅身邊那位眉眼間都充滿喜氣的小婦人。“這位快樂的小婦人,”定是剛才發表了一段有關婚姻和單身生活看法的瑞萍。”


    “方瑞萍。”瑞萍也驚訝地道。


    剩下的那兩人更容易分辨了。濃妝豔抹的定是柳雯,如小鳥依人的嬌俏女子則是淑瑜。


    雖然對柳雯剛才對自己的評論感到不豫,伊人仍保持著幽默的態度看向她。“柳雯小姐這身三宅一生的精品可不便宜,看來本公司的薪水不差。”


    柳雯懊惱地瞪了伊人一眼,眼光一亮。“你身上這件普拉達的橘紅色洋裝也不賴,董事長付給你的薪水很不錯。”


    對這段曖昧十足的暗示,伊人不以為杵地微笑道:“哦,這是我表姊買給我的,跟表姊夫沒關係。”


    見除了宗佑和靜雅外,其他人都是一頭霧水的表情,伊人促狹地解釋道:“你們不知道吧?董事長是我表姊夫哩。我之所以來這裏工作,還不就是我表姊放心不下表姊夫嘛。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現在有很多女人可是不管人家有沒有老婆,先勾引再說。所以表姊才要我來看顧表姊夫,替他擋掉不必要的麻煩。”


    說完後,也不管柳雯的臉色變得有多難看,她轉向淑瑜的方向。“你是淑瑜。”


    淑瑜偷覷了一眼雷宗佑,靦腆地笑了。


    “這位是宋伊人小姐。”宗佑親熱地伸手搭在伊人的柔肩上道。這個舉動,頓時讓伊人成為眾人曖昧眼光的聚集焦點。


    而更可惡的是,宗佑像完全不知情似的,進一步低下頭,以其性感迷人的聲音撒嬌地說:“我已經幫你查好資料了,你答應我的午餐約會沒問題吧?”


    伊人橫了他一眼,向眾人告了一聲罪,連忙將他拉離女廁所。


    一直到返迴宗佑的辦公室,伊人才沒好氣地發飆,“工程部的萬人迷先生,你想害我被那些女人嫉妒的眼光戳死嗎?”


    “什麽意思?”宗佑攤攤手,無辜地反問。


    伊人狠狠瞪著他半晌,才歎了口氣口答:“難道閣下不知道自己成了工程部眾女心中的白馬王子嗎?我剛才在女廁所可聽得一清二楚。”


    宗佑聞言哈哈大笑,促狹地道:“我還在奇怪,你怎麽去那麽久,原來是躲在那裏聽人道長言短。沒想到宋伊人小姐有這種癖好。”


    “別糗我了。我是避之不及,才勉強聽之。沒想到竟發現原來雷宗佑先生是工程部之草,多少女人偷偷愛慕你啊。”


    “沒想到我倒成為廁所文化的內容了。”宗佑無法置信地道。“我還以為那些三姑六婆會討論昨晚在pub發生的事呢。”


    這番話引來伊人的橫眉豎目。“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們是有提,你高興了吧?還把我說成腳踏三條船的蕩婦。”


    “咦,容我猜猜是哪三條船?傅氏兄弟,還有在下我,對不對?真沒想到我也有跟傅氏兄弟相提並論的一天。”宗佑故做沾沾自喜狀。


    “哼,這樣你也高興。”伊人不屑地撇撇唇。“我倒是想問你,你這根草到底要落在誰家?這麽多女人喜歡你,閣下的行情一點也不遜於傅氏兄弟呢。”


    “是嗎?你也喜歡我嗎?”宗佑眨著長睫毛,一副我見猶憐樣,把伊人笑得直打跌。


    “拜托,在我麵前少來這套。還是等遇見你的心上人再來表演吧。”不理會他那副摔心傷感的模樣,她進一步刺探地問:“你到底是喜歡靜雅,還是那個淑瑜?”


    “為什麽提她們兩個,難道我沒有別人好喜歡了嗎?”宗佑勉強笑道。


    “唔,我明白了,原來你喜歡林嘉綺。”


    宗佑轉開臉,淡淡地道:“她不錯,不過這世上的好女人不止她二個。你知道有這麽多女人喜歡我,我得精挑細選。”


    “唷,好跛,原來你也是那種等著女人自動追求的懶男一族。但你不怕有第二個男人識得嘉綺的好,將她追走嗎?到時候你就後悔莫及了。”


    宗佑不答腔,顯然正在考慮這個問題。過了許久,他才看了一眼手表道:“十二點了,我們去吃飯。”


    伊人搖搖頭,隨著他起身。往餐廳的路上,她一直在思考雷宗佑到底是什麽樣的男人。越認識他,她越搞不懂他。


    聳了聳肩,她決定將這個難題拋開,好好飽餐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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