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被楊淩激怒,又不住地咳嗽起來,但這一迴沒有馮保伺候在側,楊淩由著他咳得臉都脹紅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他咳了好一陣子,直到馮保進了內殿,見狀急忙去幫他捶胸順氣,他這才平複下來,馮保幽怨又無奈地瞧了一眼楊淩,想要責怪上兩句,但楊淩比不得其他皇子,他身上那種迫人的壓迫感,讓他連說話都不由得小心翼翼的,又哪裏還敢怪罪。

    皇帝氣兒順了,情緒卻仍是激動,喘著粗氣,道:“朕不後悔,朕隻是恨滅掉了狼,卻又引來了虎,天不助我大涼,朕奈若何!”

    太子打從進來,就有些發懵,他插不上話,就隻好待在一邊,默默地等著。

    楊淩目光涼薄地睨著皇帝,道:“有一句話叫失道寡助,你以為是天待你不公,其實不過是你自己失道罷了。”

    “朕不是!”皇帝氣得睚眥欲裂,猛然坐了起來,指著楊淩,咬牙切齒,一口氣堵在喉頭上下不得,馮保嚇得趕忙又給皇帝順氣,“哎喲,我說淩皇子誒,您就少說兩句吧,您這好不容易才把陛下救迴來了,這又……這可如何是好哦!”

    太子走到楊淩麵前,雙目炯炯直視楊淩,沉聲道:“楊淩,隻要還有我在的一天,你休想要動父皇一指!”

    楊淩清冷一笑,“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今天若不是我,你不是已經完了?”

    太子蹙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你的腦子不至於這麽笨吧?連什麽意思都想不明白?或者說,你不是想不明白,你隻是不想想明白?”

    太子眯起眼睛瞧著楊淩,楊淩無聲地笑了笑,眸子裏都是意味不明的笑意,仿佛在嘲笑太子,又仿佛隻是單純地想笑,停了一瞬,才繼續道:“你為什麽會邀請我來這裏?”

    太子被他問得一怔,蹙緊了眉心道:“為什麽?不就是因為……”

    “不就是因為我可以替你檔災?”楊淩打斷了他的話。

    “你說什麽?我根本聽不懂!”

    太子扭開了臉,不再看楊淩,但這個動作就好像是不敢再跟楊淩對峙,心虛了一般。皇帝和馮保在一旁看著,一個噤聲不敢言語,但心裏忍不住搖頭,一個眼睛裏滲透出失望,一副不想言語的樣子。

    “太子殿下不懂也沒什麽,那今天皇上被人下毒的事,你總是應該擔負起一個做太子的應該擔的責任的吧?”

    太子神色驚訝:“下毒?你不是說,父皇是生病嗎?”

    楊淩嗤笑一聲,“我這樣說你就這樣信啊?我用銀針刺穴逼出的兩茶碗黑色的毒血,你是沒有看見嗎?那血還在那兒呢,你不妨找個太醫驗驗。”

    楊淩朝著案幾上那兩茶碗血挑了挑眉。

    太子滿心裏不想去麵對那兩碗已經完全發黑的血,但還是不由自主隨著楊淩的目光朝那邊看去,看了一眼之後,又趕緊把目光撇開,“你都確認過了,哪裏還需要驗?”

    既然已經證實是中毒,楊淩的話就不難理解了。有人膽大包天給皇帝下毒,想要毒死他的父皇,如果追查,先從動機入手,最有殺人動機的,就莫過於太子了。

    因為皇帝死了,得益最大的就是太子,他可以順理成章繼承皇位,坐上天子之位。

    如果不是他預先請了楊淩來,如果楊淩沒有救得了他的父皇,那這個鍋他就背定了。好歹毒的計策!

    太子不由慶幸楊淩來了行宮,也慶幸楊淩有能力治好了他父皇——他目光極複雜地看向楊淩,明明應該對他感激的,但他實在生不出感激之情,可能是從前的恩恩怨怨,讓他根本就無法化解心頭的疙瘩,也或許是楊淩此番進京抱的目的讓他感到憤怒,他說不清心頭那種複雜的感覺是什麽。

    楊淩靜靜看著太子,不說話,內殿裏的氣氛一時間有些沉悶和尷尬。

    好在這個時候阿二煎好了藥,送進殿裏來,馮保趕緊把藥接了過去,躬身在床前,給皇帝喂藥。楊淩徑直走到太子麵前,道:“太子殿下不覺得事有蹊蹺嗎?”

    “蹊蹺?什麽蹊蹺?”太子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他是真的不明白楊淩所說的蹊蹺是什麽,在他看來,事實擺在眼前,就是有人想要一石二鳥。

    楊淩道:“如果有人想要害皇上,依你看來,用什麽樣的毒藥比較好?”

    太子疑惑地瞧著楊淩,“我又不熟知毒藥,我怎麽知道?倒是你對藥性比較熟,那你告訴我,用什麽毒藥好?”

    楊淩散淡地道:“用什麽毒藥都無所謂,既然能把毒下到皇上的身上,說明這個人很有些本事,一個很有些本事的人,怎麽會找不到一種可以頃刻間要了人命的毒藥呢?畢竟,這世間不乏那種藥力兇猛又無藥可救的毒藥。”

    太子的身體不由晃了晃,幾乎站不住,下意識把手搭在了身旁的桌子角上,聲音略有些控製不住的顫抖:“你的意思是,今天有人針對的,是我?”

    “也許吧。不過,這事兒與我無關,我也不想牽涉其中,太子殿下,想要知道答案就自己去查,我就不奉陪了。”楊淩說完,轉過身去,對著正在喝藥的皇帝躬身一揖,說了一句:“陛下好生休息,楊淩告退。”

    皇帝擺了擺手,沒有留他,“好,你去吧。”

    楊淩徑直離開了孟春殿,將滿殿的狼藉都甩在了腦後,阿二緊緊跟上了他,出了院子,追問道:“主上,咱們現在去哪兒啊?”

    “迴城。”楊淩淡淡吐出了兩個字。

    出院子的時候,京畿衛和纊騎都還沒有撤,楊淩有皇帝給的玉牌,並未受到阻攔,但在出了孟春殿後,遇到了前來尋他的容容。

    容容一上來就質問楊淩為什麽要動手打她的爹爹,還要拉著他去找容貴妃評理,楊淩隻淡淡說了一句:或許去找皇上更有用,他現在就在孟春殿。

    容容被皇帝的名頭嚇住,隻遲疑了那麽一瞬,楊淩和阿二就已經走遠了,容容惱火地去追,一直追到了行宮的大門口,奈何她沒有通行的牌子,隻能眼睜睜看著楊淩和阿二離開。

    其實容容質問他是假,借著質問的時機想要靠近他才是真,奈何就連這樣的時機,楊淩也沒有給她。

    容容氣急敗壞,一肚子懊惱迴到了自己住的宮殿,越想越覺得氣不過,一氣之下,就當真跑去了孟春殿。

    她並不知道皇帝來了之後遭到了毒害,去到孟春殿的時候,自然被阻擋在了大門之外,巧遇了容貴妃,才得已跟著容貴妃進門。

    容貴妃問她何事要找皇上,她羞答答說不上來,一直跟著到了內殿。殿裏已經打掃幹淨,雖和原來有些區別了,但也瞧不太出這裏被她爹爹容值狂砸過。

    她見皇帝躺在榻上,小心翼翼問容貴妃:“陛下這是怎麽了?”

    “陛下偶染微恙,你是有什麽事想找陛下說嗎?”

    容貴妃一邊跟她說話,一邊走到床榻前,福身一禮,在床沿坐了下來,觀看皇帝的臉色,然後笑了笑,“陛下看樣子已經好多了。”

    容容也趕緊到近前,跪地行禮,皇帝偏頭看了她一眼,認出來她是容值的掌上明珠。

    貴妃娘娘無事就喜歡做幾迴小宴,請一請重臣家的千金,一則給眾位皇子物色妃子,一則,也給後宮添些新人。容容因此得以進了幾迴皇宮,皇帝見過她兩迴,還說過幾句話。

    他疑惑問道:“容容?你怎麽來了?”

    容容猶豫了一下,鼓足了勇氣,道:“臣女想來求陛下一個恩典。”

    “恩典?哦?你說說看,是什麽樣的恩典?”

    服過藥的皇帝,不但氣色好了很多,說話也有了些力氣。

    容容跪在地上,心裏有些忐忑,也不敢抬頭看皇帝,低垂著頭道:“臣女,臣女想請皇上給臣女賜一樁婚事。”

    皇帝頗有興味:“哦?容容是看上哪家的俏郎君了嗎?”

    他這話有點打趣的成分。大涼朝崇尚的是女子以矜持為美,像容容這樣膽大開朗的,他見過的,也就隻有他的愛女呂筱筱了。

    容容臉燒得發燙,但還是撐著說出了口,“臣女與那位楊淩楊公子一見如故,想請皇上給臣女和楊公子賜婚。”

    容容是個急性子,眼見得京城那麽多女子都心儀楊淩,這幾天她還聽說連公主都垂青於他,這才是她急於說出來的原因。

    皇帝有些意外。但也還在情理之中,畢竟他這失而複得的兒子長得是一頂一的好,本事也是一頂一的大。

    “朕可是聽說,他已經有了家室,孩子都快出生了,容容,你父親能同意你嫁過去做妾嗎?”

    容容心裏咯噔一下。

    她沒想到皇帝半分她爹的情麵不看,上來就讓她做小。

    她撇撇嘴,帶著哭腔:“皇上,做大還是做小,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情嗎?”

    皇帝虛偽地笑了笑,“就算朕能說了算,可這棒打鴛鴦的事,朕做了的話,豈不讓人說朕糊塗?這樣吧,你先迴去跟你爹爹和大伯商量一下,如果他們同意你做妾,而楊淩也不反對,朕就給你賜這個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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