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很大,靠窗的位置是一張梨木軟榻,小酒桌上擺放著美酒小食,容值坐了下來,對楊淩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一路上走過來,他的心態似乎是調整好了,不緊不慢,不慌不忙。楊淩散淡地在他對麵坐了下來,拿起酒壺斟了兩杯酒,一杯推給容值,一杯給自己,容值垂目瞧著酒杯,眼角餘光卻在楊淩的臉上,“說吧,你找我想做什麽?”

    “容大人既然開門見山,那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其實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讓容大人給我讓一條路出來,咱們井水……莫犯河水。”

    楊淩端起酒杯,淺嚐了一口,酒尚可,但比起小白給他弄來的酒,相差還是很遠的。他不是來品酒的,也就無所謂喝的是什麽酒,一邊淺嚐,一邊看著容值。

    容值沒有喝酒,捏了一枚果脯咬了一口,“楊參軍這話老夫可是聽不懂了,老夫什麽時候攔著你的路了?誣陷朝廷命官,楊參軍初入官場,怕是還不懂律法,不要緊,老夫不與你計較,但老夫提醒你一下,下次,可別再犯了。”

    “是不是誣陷,容大人應該比我更清楚,我既然能拿到令弟私通外敵的證據,自然也有辦法弄到那晚那批刺客的底細,他們究竟是受了誰指使……容大人是要我把證據也拿出來嗎?”

    容值審慎地睨著楊淩。

    楊淩神色淡淡地喝著酒,讓人全看不清楚他心中所想。

    “就算你拿到了證據又怎麽樣?你以為,這點證據,就能把我兄弟幾人給扳倒了嗎?”容值的眸中透出陰鷙兇狠,死死盯著楊淩。

    楊淩忽然一笑:“我扳您幾位做什麽?本來麽,我在邊城好好地做我的生意,皇上非要我進京,我總不能違逆聖旨,隻好趕鴨子上架來了,皇上頒旨意讓我出任參軍一職,我也不能抗旨,參軍做也就做了,我本來想的是,做些日子,就辭官迴鄉,與我的妻兒團聚,過點尋常百姓的小日子。容大人說我要扳倒您幾位高官,這才是實打實的誣陷吧?”

    容值眯起了眼睛,打量著楊淩,沒有說話。楊淩的話不管幾分真幾分假,他是一句也不相信。

    楊淩可不管他心裏在想什麽,繼續道:“我來了不過一天,就被人刺殺,自問我楊淩從未到過京城,樹敵自然是不可能的,還能有誰會想殺了我呢?還有什麽原因要殺我呢?不過是因為,我長得比較像先皇後罷了。若是真的先皇後遺腹子,那就身負血海深仇,還有奪嫡的可能,勢必就擋了很多人的路,遭到刺殺也就不足為奇了。這幕後之人,也就不難思索了。”

    容值怒道:“可你為什麽認定是我做的呢?”

    楊淩微微一笑,“自然是有證據的。”

    “有證據你就拿出來,交到京都府去,或者,交到皇上禦案前都行,老夫沒有做過的事,不怕你誣告!”

    楊淩把玩著手裏的酒杯,悠悠道:“容大人也說了,就算有證據,也甭想扳倒您兄弟幾位,我有自知之明,不會去以卵擊石的。可我畢竟不是先皇後遺腹子,替他挨一棍子也就挨了,誰讓我長得這副模樣呢?但若是天天挨悶棍,或者天天擔心自己挨悶棍,這就讓人無法接受了。”他挑眉瞄了一眼容值,“不錯,我手上的證據,雖然不足以扳倒您幾位根係龐大的大神,但容大人若是一味要殺我……俗話說,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氣,我雖生在邊地,在京城也沒有根基,但我還有一把刀,一身武功,逼急了,我也可能會鋌而走險。”

    “你倒是挺直接。這般威脅老夫,就不怕老夫手下不留情?”容值狠狠地捏著手裏的酒杯,幾乎要把酒杯捏碎了。

    楊淩嘴角浮出一抹冷笑,“我不威脅,您就會手下留情了?”

    容值一噎,哼笑一聲:“也是。”

    楊淩把杯子裏的酒都喝了,又倒了一杯,飲了一大口,把酒杯“嗒”一聲撂下,神色陡然沉了下來,“令弟做事太不小心,似我手上的這種信箋,我一共截獲了五封,一封在我的手上,另外幾封,我已經放在一個妥貼的人手裏,你們容家勢大,連皇上也奈何不了你們,可,容大人,你說,如果我把這些信件交到江南靖南王的手上,他會怎麽做?”

    頓了一頓,不等容值說什麽,楊淩繼續道:“靖南王想要過江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人人都有這個共識,有了這個清君側的好借口……你猜,靖南王會不會高興壞了?”

    其實這些信件是從呂吾手裏得來的,呂吾沒有把它們拿給靖南王,而是和他坐了交易,且不說呂吾的目的,單就這件事來看,要麽,呂吾對於過江是和靖南王的意見相左的,要麽,就是靖南王根本就還沒有做好過江的戰備。

    關於江南,能獲得的消息畢竟是少,不好下決斷。

    那都不與這件事相幹,眼前,隻要先忽悠住了容值,才是在京中立足的根本。

    容值直勾勾盯著楊淩,恨不能在他臉上盯出個釘子來,但楊淩仍舊是那副從容模樣,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起了酒杯,閑閑品著,有滋有味。

    半晌,容值咬著牙,恨恨道:“楊淩,你最好祈禱,不要犯在老夫的手裏,否則,老夫一定扒了你的這副迷惑人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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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淩輕笑了一聲:“嗯,多謝忠告。”

    容值氣憤地甩袖而去,楊淩閑閑睨了一眼,喊了一句:“容大人,在下身上沒有帶銀子,還麻煩出去的時候結個賬。”

    小白有言,銀子這東西,該花的花,不該花的,絕不能花。那時他問她,怎樣才叫該花,怎樣才叫不該花,小白答,給自己人,該花,給敵人,不該花。

    所以,就算身上有銀子,他也不會花給敵人一分的。

    容值一去不複返,楊淩並沒有急著離開,坐在包廂裏喝完了一整壺的酒,約摸著已經到了酉時末刻,容值走的時候門沒有關得緊,依稀有腳步聲和說話聲傳進房中,而且不少。

    看來,酒肆的生意不錯。

    偶爾也有路過的脂粉香飄進房中。

    楊淩看看壺中已經沒有酒了,站起身來,準備往外走了。門忽然被打開,慕南雲出現在門口。

    楊淩輕嗤了一聲,“還以為你不來了,再不來,我可就要走了。”

    慕南雲悠悠然走進來,順手把門關上了,“你知道我要來?”

    “不知道。”

    “那你還說……”

    “猜的。”

    “我看你是猜出來這酒肆是我的了吧?”

    楊淩又坐了迴去,淡聲:“有區別麽?沒有酒了,讓你的姑娘送一壺酒進來吧。”

    慕南雲笑了一聲,“是沒有什麽區別。”他在楊淩對麵坐了下來,按了按酒桌旁邊的一個圓形扣鈴,忽然又問:“需不需要陪酒的姑娘?”嘴角邊銜了一抹邪氣的笑,“需要的話,我順便叫幾個進來。”

    楊淩嘲笑了一句:“初進來時還覺得你這酒肆和外邊的不同,原來也有姑娘。”

    慕南雲不以為意,“酒肆麽,沒有姑娘怎麽能稱為酒肆呢?就連小白經營的酒肆裏,不也有漂亮姑娘和精神小夥麽?”

    鈴響過不多時,一名女侍端了酒進來,順便把桌上的小食也換了新的,畢恭畢敬地退了出去,順手把門也給關好了。

    慕南雲拿了酒壺斟酒,“容值放了眼線在外麵,彩雲把他灌醉了之後我才進來的。話說,你約容值做什麽?”

    “攤牌,警告。”

    慕南雲摸了摸並沒有胡須的下巴頦,吐出一句:“牛。是你的做事風格。”他舉起杯,跟楊淩碰了碰杯,喝了一口,“你就不怕他弄死你啊?別小看了他的能耐。”

    楊淩依舊是閑閑品酒的姿態,眼皮微掀,“我不這樣,他就不弄死我了?”

    “也是。”慕南雲吸溜了一口酒,喝酒姿勢沒掌握好,辣得哆嗦了一下,“那晚的刺客真是他的人?”

    楊淩神色未動:“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警告?不怕警告錯了人啊?”

    “他前邊不動手,後邊還沒有動手的時候麽?”

    慕南雲無比讚同:“也是。”瞧著楊淩,“想殺你的可不止他一家,你要不要挨個兒警告一下啊?”

    楊淩閑閑瞥他一眼,他最受不住楊淩這似怒非怒有股子紮人的狠勁兒的目光,忙低頭喝酒,避開楊淩的目光。

    楊淩道:“你是不是傻?”

    慕南雲實話實說:“沒你精是真的,傻倒也不至於。不過啊,容值代表不了所有人,那幾位不成氣候的皇子們……”

    楊淩掐斷了他的話:“你也說了,是不成氣候的皇子們。”

    得,這是壓根兒就沒瞧上那些皇子們。不過話說迴來,皇子們也是真的威脅不到他,更何況,還有他那個未婚妻呢。

    慕南雲剛想到他的未婚妻,就聽楊淩提到了他的未婚妻:“你未來妻子給我送了好幾車的東西。如今你人在京都,好歹顧及一下流言蜚語,別把我捎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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