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被氣得目瞪口呆,一時竟沒有說得上話來迴懟楊淩,倒是她身邊的丫鬟伶牙俐齒,扯著嗓子罵了楊淩幾句,可惜楊淩已經走遠,壓根兒就不再聽她們說話。

    那姑娘臉色鐵青地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憤憤上了轎子,吩咐轎夫道:“迴府!”

    丫鬟訝道:“啊?小姐,您不去找王小姐了?她還等著您去拿從坪山郡白記貿易行捎迴來的衣裳首飾呢!”

    “迴頭差個丫鬟去取了來便是。我估摸著,剛才那小子並非是京城人士,聽口音,倒像是北地的,可能是去找爹爹遞名貼想要謀個一官半職的,我倒是要看看,他在我爹爹麵前,還敢不敢這般囂張!”

    這位花容月貌的姑娘,正是容值家的寶貝女兒,容容。

    容值娶了一位夫人四個小妾,每一個給他生的都是兒子,唯正室夫人除生了兩個兒子之外,還生了個女兒,容值對這個女兒寵愛異常,給她取名容容,全家人都慣著這一位千金小姐,以至於,這位容容小姐性子比她的表姐呂筱筱還要驕縱跋扈些。

    轎夫把轎子抬迴了容府,容容迴到府裏,直奔她老爹容值會客的花廳,卻撲了個空,花廳裏除了打掃的仆人,再無別人。

    容容問過仆人,仆人迴說沒有見到老爺往花廳來,容容又去了書房、後花園……一切她爹爹可能去的地方,都沒有找到人,最後終於在門房那裏打聽到,她爹出門去了,和她也就前後腳,和一個俊美公子一起出去的。

    “去了哪裏?”容容不由納罕,她和那個俊美公子也就前後腳,連盞茶功夫都沒耽誤上,怎麽就走得那麽快?

    門房小廝迴說不知,容容也就隻能幹瞪眼了。

    隨侍的丫鬟詢問容容接下來去幹嘛,容容悶頭想了一下,決定還是去禮部王尚書家找王小姐拿迴她定製的白記貿易行的春款衣裳。

    轎夫們重又抬了轎子出來,抬了這位容容大小姐去了王尚書家。王家的小姐已經等候多時,容容一到,王小姐便拉了容容大談特談白記貿易行的衣裳款式有多好看,做工有多精良,女孩子一說起這些,那就什麽也顧不上了,容容很快就把心裏的不快給拋諸腦後,和王小姐歡天喜地去看衣裳。

    白記貿易行的衣裳自然是款式最能得人心的。

    聽名字也聽出來了,白記裏的這個白,並非是姓氏,而是曲小白名字裏的那個白。

    之所以叫白記,是不希望人聯想到她身上,但楊春還是沿用了她名字裏的一個字,以表這是她的產業。

    當日楊春沒能到得了京都,最南是到了離京都三百裏的坪山郡,在那裏開了一家白記貿易行和一家酒肆,沒來得及開分號,就到了過年,他隻能返迴南平了。

    京都有一位富家小姐去坪山郡探親,偶入白記貿易行,被衣裳的款式所吸引,一下子買了十餘件帶迴京城,迴京之後穿著新款的衣裳出席了一次貴族夫人小姐的聚會,出盡風頭,白記貿易行的衣裳由是在京城火爆了起來,那位小姐,堪稱白記的帶貨王了。

    白記火了之後,京城很多商家開始仿冒白記,但白記的衣裳每一季都會更新款式,每一個款式都是限量發行,而且白記的衣裳都是有防偽標記的,坪山郡的白記掌櫃聽說了京城的事以後,也正告去帶貨的人,白記在京城沒有分號,這樣,很快,假冒的產品就都沒有了高端市場,隻是尋常百姓之間還有一些售賣。

    很多商人也去過坪山郡想要買下白記在京城的經銷權,自然是無功而返。

    由是,京都的人想買白記貿易行的衣裳,還是要去坪山郡。

    容容在王小姐閨房裏試穿了兩件衣裳,對衣裳讚不絕口,偏這時候王小姐跟她提起了最近京城的一件很轟動的事:“哎,你聽說了麽,京城最近來了一位公子哥兒,生得貌若謫仙,氣質出塵,不但被皇上親封為參軍,暫供事於慕小將軍麾下,皇上還賜了宅子給他,就是之前被抄沒的戶部尚書家的那個宅子,皇上還親自派人給他修繕了宅子……哎呀,這些都不是重點啦,重點是,我聽我爹說,他還是抗擊狄夷的大英雄,孤身燒過敵營的糧草,還把狄夷那位神勇將軍阿羅丘給打敗了!哎呀,容容,你說,長得極好,又這麽英勇不凡,他莫不是真的天神下凡?我真想去見識見識他長得有多好。我爹爹說,他就沒見過哪個男人長那麽好,他說,五公主和他比起來,都要稍遜呢。”

    王小姐已經兩眼全是星星,容容的腦海卻忽然浮出巷子口撞見的男子。

    俊美?有那個人俊美嗎?

    可惜那個人……已經有了家室,看起來,還是個妻奴,最要命的是,那人的行為太惡劣!竟然拿剪子飛她!萬一飛在身上……容容想起他出手那個瞬間,忽然意識到,他那一手飛剪,使得可太漂亮了!

    她都沒怎麽看清他出手,剪子就像離弦的箭一般插牆上了!

    容容再也待不住,匆匆拿了衣裳,告別王小姐,從王家出來,直接迴府。

    迴到府裏之後,就派了人去打聽她爹爹和那個青年去了哪裏。她在家裏等到天黑,派出去的人一撥又一撥,都說沒找到。

    卻說楊淩恰巧在容府門口遇上了要外出的容值,容值頗覺意外,寒暄幾句之後,詢問楊淩找他有何事,楊淩從袖中拿出了一張信件給容值看,容值看後,臉色驟然發白,欲要去搶奪,楊淩手速極快地把信件收入了袖中,容值搶奪不成,質問楊淩:“你想怎麽樣?”

    楊淩神色冷冷,“不想怎麽樣,隻是想和容大人聊聊天。”

    楊淩手裏的信件,是去年在呂吾手裏交易得來的,是容真私通外敵狄夷發動戰爭的信。

    容值豈有不怕之理?

    “楊參軍,請進府裏說話。”

    楊淩迴頭瞟了一眼巷子那頭,容容的轎子還沒出現,但想來也快了,“聽說這京城裏的酒肆很有名,可我不太熟悉,不如,容大人帶我去逛逛?”

    容值心裏又驚又怒,此時倒還沒有怕的想法,畢竟,他不了解楊淩,對於這個年紀輕輕長相出眾的青年,也隻當他是個愣頭青,並不覺得他有多厲害。

    “那就去安興街吧,那裏的酒肆最多也最好。”容值在前麵帶路,安興街正好要往前走,不會和後麵過來的容容撞上。

    兩人出了巷子,容值又道:“你初來乍到剛封了參軍之職,就去逛酒肆,難道就不怕人說你的閑話?”

    楊淩嘴角挑了挑,“我聽說京都的達官貴人們最喜歡去的消遣之處就是歌館酒肆,我這也是為了融入你們的生活嘛。”

    容值偏頭瞥了一眼楊淩,融入達官貴人們的生活?以為去趟歌館酒肆就達官貴人了?笑話!

    不過,他總覺得,楊淩這話未必是真話,瞧他那個樣子,倒像是在諷刺京都的豪門貴族都是花天酒地紙醉金迷之輩。

    鄉下來的小子,懂個屁!

    容值在心裏對楊淩是瞧不上的。雖然他以一己之力挫敗了殺手的圍攻,據說在戰場上表現也勇猛無匹,但容值認為這些都是匹夫之勇,在水深浪闊的京城,他可就未必玩得轉了。

    容值此時並沒有想一想,緣何慕南雲都沒有弄到的證據,卻在楊淩手裏出現,那不是因為巧合,而是因為他胸有丘壑謀算過人。

    出了巷子,轉過兩個街巷,就在貴族聚居地的邊兒上,有一條寬闊平整的青石街,街頭豎著石碑,寫的是安興街。

    午後時分,接近傍晚,街上已經熱鬧起來,三三兩兩的錦衣華服的貴人們都在尋找著能讓自己中意的歌館酒肆。

    貴人也不僅限於尋求刺激的年輕公子哥兒,入眼處還有不少眯著眼睛笑得猥瑣的中老年人,想來這些人都已經為人父或者還有爺爺輩兒的,為老不尊,吃喝嫖賭,管中窺豹,略見一斑,可見這京城的風貌如何了。

    容值應該是司空見慣了,並沒有表現出什麽不適,楊淩麽,本就是個處變不驚的性子,看見幾個酒色纏身的遺老遺少,哪至於就驚著他了?

    容值帶他走進了一個相對清靜的酒肆,酒肆的名字叫做人世間。

    酒肆的名字頗有些怪異,而酒肆裏裝修風格竟有點曲小白的風格,處處呈現著低調的奢華,一樓大廳裏未設散座,隻有一個琉璃台,是半圓形的,琉璃台邊放置了幾張高凳,台上各種酒具,有幾個客人坐在台前喝酒閑聊,聲音不大。

    楊淩已經依稀猜出來了這酒肆的幕後主人是誰。隻是恐怕這主人隱藏得很深,京中未必有人知道是誰。容值既然帶他來這裏,想來也是不知道的,不然也不會帶他來了。

    二樓全是包廂,隔音做得非常好,女掌櫃把人帶進了一個包廂,端了酒和小食進來,便退了出去,從外麵給關好了門。

    包廂裏是用夜明珠照明的,乳白的光,不是很明亮,照得房中紅褐色的家具十分有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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