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白雖然身體無大礙,但匕首割在腿上也是巨疼的,加上她的身體已經行動不便,但為了珞珞,她還是撐著下了地,挪動到屏風前,扶著屏風撐住身體,厲聲道:“有什麽話衝我說,她不過是個丫頭,你放了她!”

    “果然是你!正好,我今天就替主子除了你這個妖孽!”嚴九琮臉上沾滿了血,說著狠話的他,整張臉都扭曲起來,顯得極猙獰。

    曲小白生恐他的劍一個不慎就會抹了珞珞的脖子,深吸一口氣,一擼袖子,露出了她的手鐲,沉聲道:“你先放了我的侍女,不然,我就用這個暗器射死你!這是暴雨梨花針,隻要我按下這個機關,三丈之內,連隻蟑螂都難逃一死!”

    嚴九琮一身的傷,自知也不可能久活,死倒是不怕了,但他怕臨死之前不能殺了曲小白。

    “放開她?好,你用這把匕首抹了自己的脖子,我就放過她!”

    嚴九琮將珞珞掉落在地上的匕首踢到了曲小白的腳下。

    曲小白低頭看了一眼地上明晃晃的匕首,唇邊綻出一抹嗤笑,“嚴九琮,你覺得我現在能蹲得下去揀匕首嗎?”

    她不但大著肚子,腿上還有傷,蹲下去的確是不可能,倒也並非是在拖延時間。

    珞珞急得大吼:“夫人,你不要聽他的!你趕緊走,不要為我一條賤命傷害自己,快走啊!”

    珞珞明知自己再怎麽喊也都不可能讓曲小白離開,看著曲小白一點一點矮身往下蹲,珞珞的眼淚流了滿臉,嘶吼聲漸漸變成了乞求聲:“不要撿好不好?你走啊,我不要你救,求你了行不行?”

    曲小白艱難地蹲了下去,把匕首撿了起來,扶著屏風,艱難地緩緩站起來,腿上剛包紮好的傷口,因為吃力,又掙開了,鮮紅的血流染得衣裙都成了刺目的紅。

    “我死倒是可以。不過,你總得讓我死個明白吧?”曲小白越是急,反倒越是從容下來,“我以前不認識你,和你更談不上有什麽仇恨吧?為什麽這麽想殺我?”

    嚴九琮麵容猙獰,“因為你該殺!你是妖孽!來迷惑小主子的妖孽!你在小主子身邊,小主子就全沒有了鬥誌,連仇恨都給忘了!”

    曲小白好笑地嗤了一聲,“你們這些人可真是好笑。”她這才聽明白,方才口中的主子不是楊淩,楊淩隻是他的小主子,那他的主子就應該是楊淮了。

    楊淮救了楊淩,可謂是再生之恩,可是這一步一步的,培養了這麽多的人逼迫楊淩去報仇,她真不知道應該對楊淮說點什麽好。

    可惜他已經死了,不然,她真想問問他,對於楊淩,他抱的是什麽樣的心態。

    曲小白拿著匕首,在掌心裏拍打了兩下,她腦子裏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於是問了出來,“我好奇一件事情。你認不認識施橋?就是……唐木喬。”

    嚴九琮的眸光裏閃過一絲驚訝。雖然隻是一閃而過,但曲小白還是捕捉到了。

    看來,這位還真和唐木喬認識。也怪不得,會那麽執著地想要左右楊淩的人生。不過,就是不知是唐木喬聽命於嚴九琮,還是嚴九琮聽命於唐木喬了。

    這不重要。

    她隻要知道,這些人都不過是想要左右楊淩人生的自私自利的人就夠了。

    “原來真的認識。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那,唐木喬有沒有告訴過你,他到現在還在經營著我的製衣坊製作出來的衣裳?”

    曲小白故意提了這麽件其實很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其實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但她沒想到的是,這小小的事情似乎是戳中了嚴九琮的痛腳。

    嚴九琮的臉猙獰得幾乎變形,“不要跟我提那個軟骨頭!吃裏扒外的東西,一點點甜頭就讓他迷失了自己!”

    “喲,你們之間還有分歧呢?不過,我倒覺得唐木喬比你聰明。他那叫識時務,你這才是冥頑不靈。你們一個個的,都妄想操縱楊淩的人生,可你們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連我都不如,又何談去指點楊淩呢?”

    曲小白一句句冷嘲熱諷,最後又陰森森補了一句:“你們都是他的絆腳石罷了。”

    論到嘴皮子的功夫,連鄉下的潑婦都贏不了她,嚴九琮這樣的,又怎麽可能是對手。

    “巧言令色!不要以為你能言善道我就會被你忽悠了,無論你今天說什麽,都難逃一死!”

    “難道你不知道,我早就已經難逃一死?”曲小白譏諷地瞧著他。

    這句話又成功引起了嚴九琮的好奇,“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曲小白自嘲一笑,“你當我為什麽涉險到這裏來?”不等嚴九琮說什麽,她就自問自答道:“因為拜你所賜,那天我被迫坐在前院裏理事,導致胎兒變成了橫胎位。知道橫胎位是什麽意思嗎?意思就是,我會難產。這個落後的世界,逢是難產,多半保不住命。可我……”曲小白又是無奈自嘲一笑,“還是妄想要保住我的孩子。楊淩醫術高,所以,我曆盡艱難到這裏來,希望他為我剖腹,取出腹中之子,保他一條性命。”

    嚴九琮當場就愕愣住了。

    珞珞勃然怒斥道:“你們這些口口聲聲為他好的人,又有幾個是真的為了他好的?你們又有誰,能做到像夫人這樣的?陰溝裏的老鼠,你們也配做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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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珞珞一腳踩在嚴九琮的腳上,有猛地用手肘狠狠搗了嚴九琮腹部一肘子,怔愣的嚴九琮全無防備,兩處都被她傷到,他原本腹部就被呂渾砍了極深的一劍,珞珞正好搗在了他傷口上,他腹部立時鮮血迸流,口中也噴出一口鮮血來,珞珞被噴了一頭一身的血。

    雖然搞得渾身髒兮兮的,還很恐怖,但好在嚴九琮因為吃痛,手中的劍掉落在地,珞珞趁勢推開他的手臂,跑到了曲小白的身邊。

    嚴九琮哐當一聲倒地,他掙紮要再爬起來,曲小白把手中的匕首猛力朝他擲過去,匕首直插在離胸口兩寸遠的地方,雖不是要害,但嚴九琮畢竟受傷過重,又加上前次的傷還沒有痊愈,終究沒有能站得起來。

    珞珞攙扶了曲小白往床.上躺著,她也沒有再去換衣裳,外間時不時傳來幾聲“噗噗”的聲音,是嚴九琮在掙紮的聲音,到後來,嚴九琮竟掙紮著爬到了屏風前的地方,但停在那裏,半天就沒有再動過。

    珞珞始終沒有敢過去看一眼。

    她心裏還是很恐懼的。

    曲小白就更沒辦法過去看了。

    一直到阿五迴來,主仆兩個就在床.上互相依偎著。

    阿五把嚴九琮的屍身拖了出去,迴來之後,就被曲小白叫進了房中,吩咐他道:“你現在還有機會出入這裏,找個機會出去跟外麵的人說一下,查查這個嚴九琮和什麽人接觸過,我疑心他會泄漏山莊的秘密,不管他接觸的人是誰,你們……”她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阿五立刻意會了。

    “對了,著重查一下唐木喬和王平。”曲小白沒有來得及問嚴九琮是不是認識王平,但瞧他們這做事的作派,怕是會有些瓜葛。

    但也難說。

    阿五沒想到還會牽扯上王平,不由有些怯:“王……王師爺也要……”

    曲小白深吸了一口氣,頓了一瞬,才道:“那就控製起來吧。”那是楊淩唯一的親人了,在他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之前,她不想對他動手。

    阿五點點頭,“那我出去清理一下血漬。”

    “不要清理了,留著,給呂筱筱看看。”

    阿五會意,沒有再去管屏風周圍的血漬。不多時,楊淩和呂筱筱一行人迴來了,嘈雜的聲音頓時響了起來。

    阿五急忙去了床前,拿捏出了一派悲傷又焦急的模樣。曲小白則閉上了眼睛,裝暈了過去。她是不想還得浪費體力演出疼痛嚎叫的樣子,她還得留著體力準備手術。

    楊淩和呂筱筱進來,先入眼的就是一地血漬,兩人往裏屋走,呂筱筱倒比楊淩的腳步還要急一些,但若是仔細看的話,楊淩素日輕緩的步伐,已經淩亂得不像話,甚至到了同手同腳的地步!

    阿五撲到兩人麵前,噗通跪地求救,呂筱筱安慰他:“你先別急,先讓楊淩給看看。你夫人這是怎麽了?昏過去了嗎?”

    楊淩走到床前,俯身給曲小白把脈,他整個身軀把曲小白的上半身都遮擋住了,“夫人?醒一醒。”他喚了兩聲,曲小白微微動了動睫毛,給他做了個暗示。

    因為他擋得嚴實,曲小白這個暗示沒有被他之外的人發現。

    楊淩看她其實沒有昏倒,心裏的急亂稍稍平複了一些,但終究還憂心著她腿上的血是怎麽迴事,不敢大意,細細把了一迴脈,得知她的胎氣沒有受到影響,羊水也還沒有破,他稍稍放下了心。

    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心裏明白,曲小白的意思是不讓他再等了,借此機會,實施手術。他心裏縱使有千萬個不願意麵對,可終究要麵對。

    不止是麵對他人生的第一台手術,也要麵對可能到來的生離死別。

    他閉了閉眼,艱難地把自己心裏的恐懼按捺住,迴頭對呂筱筱道:“最好盡快動刀把孩子給取出來。再這樣下去……”他最終也沒有把“母子不保”四個字說出口。

    雖說不是咒小白,可是從他自己的口中說出這四個字,他做不到。

    但在場的人都明白他沒說出口的話的意思,呂筱筱因為還在思索著呂渾怎麽又跑出來殺人的事,一時也沒有看楊淩,也就沒有注意到楊淩的異樣。

    其實他雖然已經很努力、盡了全力在偽裝,但還是沒有做到偽裝得天衣無縫。他眸子裏的痛色,掩飾都掩飾不住。

    曲小白靜靜躺著。她很明白楊淩現在的艱難,但她沒辦法起來安慰他,隻能靠他自己度過這一關。

    呂筱筱點頭:“哦,那你就安排吧。我……我應該幫不上什麽忙的。不過,我已經讓人去找那個叫雲不閑的大夫去了,應該很快就能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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