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毛毛腦子一陣懵圈。

    連他們趙管事都尊稱夫人的人,這個姐姐到底是誰啊?

    “小毛孩兒,是不是在想,我到底是誰啊?”

    曲小白彈了他一個腦袋崩。

    侯毛毛道:“趙管事叫你夫人,那你是莊主夫人嗎?”

    “猜對了,你還挺聰明。我就是你們那位神龍現首不現尾超級英俊超級厲害的莊主的夫人,楊曲氏就是我了。”

    侯毛毛一臉懵逼。就差在臉上寫幾個字了:我不信,我覺得你在吹牛。

    但現實容不得他不信,畢竟趙管事都那麽尊敬她呢。可這……這上躥下跳滿口都是胡言的女子,真的是傳聞之中那個很心善又很能幹的女子嗎?

    “小毛孩兒,你是不是不信我啊?”

    “信。”侯毛毛重重點頭。

    衝她能讓趙管事那麽服服帖帖,他也得信啊。

    不多時,便到了趙元的家門口前,侯毛毛一臉驚訝:“這是趙管事家。”

    “對,就是你們趙管事家,走,帶你去坐席,進去之後,你什麽都不用管,海吃海喝就行了。”

    “嗯。”毛毛答應得挺痛快。

    但當曲小白帶他進門,他看見屋裏的人,個個都是穿著錦衣華衫,麵相還都是很威嚴的時候,他立慫了。一腳絆在門外,生生不敢往裏邁了。

    滿屋子的人都詫異地看著曲小白和侯毛毛,唯楊淩是用溫柔帶喜色的目光瞧著曲小白。

    “在路上撿了個小孩兒,餓得偷吃呢,楊淩,在你的莊子裏發生這種事情,你這個莊主當得不怎麽合格啊。”

    曲小白進門,朝侯毛毛招手:“趕緊進來吧,看看桌上還有什麽好吃的沒有。”

    侯毛毛邁不動腳,她一把把他給薅進了門,按到了一張椅子上。楊淩一邊搬了張椅子放在自己身邊,一邊淡然從容地道:“莊主是你,不是我。”責任推卸得真幹淨。

    曲小白從容地跟大家一福身,坐了下來,道:“我一個婦道人家,做什麽莊主呀。哎,慕小將軍,說起來,這孩子的爹爹是在戰場上戰死了,娘親也病死了,你們對於這樣的烈士孤兒,都沒有特殊撫恤嗎?”

    她問的似毫不經意,但這話,明眼人都瞧得出,是奔慕南雲去的。

    帶這麽個小孩兒進來,自然也是奔慕南雲來的。

    侯毛毛坐在林裴的身邊,林裴默默地將兩碟子肉食推到了侯毛毛眼前,“吃吧。”

    侯毛毛問詢的目光投向曲小白,曲小白一笑:“帶你來不就是讓你吃席的嗎?吃吧。”

    慕南雲神色裏淡淡的,瞧了曲小白一眼,又瞥了楊淩一眼,最後,站起身來,端起麵前的一碟子醬牛肉,緩緩走到侯毛毛的身邊,把醬牛肉疊放在他的麵前,語氣溫和:“小孩兒,吃吧。”

    侯毛毛呆懵地看了他一瞬,“哦。”

    慕南雲重新迴到座位上,繼續問道:“小孩兒,你念書了嗎?”

    曲小白笑著道:“他有名字,叫侯毛毛。老慕,這個名字和我有一拚,你說是不是?”

    慕南雲:“……”白哥,說正事兒呢,您這讓人笑也不是,不笑還憋得難受。

    桌上數道震驚地目光看著曲小白,老慕?這是關係好到什麽樣子,敢稱慕小將軍為老慕?最為震驚的,自然是張敬林張縣令。

    他還不太了解曲小白張揚不羈的性子。

    慕南雲隻假裝沒看見大家的目光,繼續道:“楊兄弟,小白,能不能讓毛毛去書院裏讀書啊?”

    “可以啊。”曲小白很慷慨。

    “你放心,毛毛的學費我出。”

    曲小白剛想拒絕,卻被楊淩搶先道:“慕小將軍既有此心,不妨多給學院捐些銀款,學院裏如今招收的孩子,多半都是孤兒或者是貧苦人家的孩子,學院一直是免學費的,但鄙莊的財力也有限,若是慕小將軍肯助一臂之力,想來孩子們會感念你的恩情的。”

    慕南雲麵上含笑:“我作為戍邊軍的監軍,擔負守護國防的職責,自然也該為這些孩子們盡力的。迴頭我讓管家把銀子送去學院。”

    曲小白心裏隻能暗道佩服。論不要臉,她比不上楊淩。

    論可憐,在座誰都比不上慕南雲。

    陶玉也是個老人精了,立即站起身拱手道:“那,老夫就代學院的孩子們多謝慕小將軍的心意。”

    慕南雲站起身迴了一禮,鄭重道:“老先生不必客氣,這都是晚輩該做的。我也該謝謝楊兄弟和小白,你們把我該做的事都做了,我真是慚愧,在此多謝二位。”

    曲小白道:“那你得喝三杯。”

    “好酒淩之香,三杯哪夠。”

    “那你就多喝點。”

    “那肯定是要多喝點,如此好酒怎能錯過?對了,小白,軍中後天要開慶功宴,酒水應該還不太夠,你這個淩之香,可不可以賣與軍中一些?”

    曲小白一臉遺憾:“那對不住,明年秋天之前,這酒都沒有了。”

    “那還真是遺憾啊。”慕南雲幹笑一聲。他不覺得是酒沒有了,即便是窖藏了一些,那總不能全部都窖藏起來,他以為小白是故意不賣酒給他,“這酒還真好賣。”

    這個誤會很美麗。他低估了小白哥的手筆。

    曲小白淡淡一笑,“所以啊,珍惜眼前的美酒吧,想要喝到這淩之香,得等明年秋後了。”

    林裴道:“那我也要多喝幾杯才行。”

    和楊淩衝突之後,再次見麵,兩個人都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該喝酒喝酒,該談笑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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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小白對這種明裏和風細雨暗中刀槍劍戟的形態,自那世裏就已經很熟悉了,所以,也就不當迴事,橫豎林裴對學院來說是個非常有用的人,她自然是願意看到他留在學院的。

    一直也沒怎麽插上話的張敬林道:“如此,下官也就跟著慕小將軍沾光了。”

    “張大人言重了,今天這酒,可是楊兄弟夫婦備下的,張大人該謝的是楊兄弟夫婦。”慕南雲瞧不上張敬林這種人,但也曉得,隻有他這種人在南平,才方便他行事。所以,這幾年也就這麽將就著相處下來了。

    但他可不想給他臉。

    張敬林這幾年也算習慣了,畢竟從前他是連這位慕小將軍的麵都極難見上的,有什麽事,都是慕南雲的手下在和他打交道。

    慕南雲的手下都一向是囂張無忌的,更何況是慕南雲了。

    張敬林忙舉杯:“那,本官就多謝楊公子和楊夫人了。”

    多謝就多謝,還把“本官”掛嘴上,明顯是怕了楊曲夫婦二人背後的慕南雲,又不願意在這兩個平頭百姓麵前委屈了自己。

    “張大人客氣,張大人能賞臉前來,是我夫妻的榮幸。”

    楊淩淡淡的,臉上一點就沒有榮幸的表情。

    張敬林訕訕的,道:“說起來,有件事倒是忘了跟楊公子說了,京中戶部來的人,已經都迴轉京都了,關於圈地的事,應該是沒有什麽大問題的,不過,那位戶部的官員,臨走前說了一句,如何定性,還要等上麵的話,所以,楊公子還是做兩手準備的好。”

    這分明是邀功來了。

    但他今天選的這場合不對,有慕南雲在,圈地的事,又怎麽可以拿到明麵上來說呢?

    楊淩還沒開口,慕南雲就冷笑一聲:“圈地?張大人說的可是這新莊的地?”

    張敬林誠惶誠恐:“正是。”

    慕南雲眉梢一挑:“京中來人了?這事兒我怎麽不知道?”

    容色裏瞧不出他是怒了還是怎樣,但張敬林也不敢揣測,隻能很卑微地道:“迴小將軍的話,京中來人的時候,沒讓驚動小將軍,下官以為,這也不是什麽大事,所以就沒有上報給小將軍。”

    曲小白心裏暗忖,老慕你也是戲精啊,這南平縣大大小小的事怎麽可能有你不知道的?更何況是京中來人?京中莫說是來人,就是飛來一隻蚊子,也會在你的視線監控之下吧?

    心裏這樣想著,嘴上卻沒有多說什麽。

    慕南雲涼涼一笑,“小爺這些年不在京中,倒是讓這些狗官們把小爺的厲害給忘了。沒關係,小爺明年就迴京述職,去會會這些上不了台麵的東西。”

    這番話說得囂張肆意,曲小白認識他這麽久,一直覺得,他活得其實壓抑又小心,唯當前這番表現,才當得起他慕小公子雷厲風行的名聲。

    張敬林戰戰兢兢,暗暗抹了一把額頭冷汗,此時他才感覺到,他現下身處的這個圈子,是個什麽樣的圈子。

    往常他也不是沒有聽說過慕小將軍和那位五公主的恩恩怨怨,但他也是個有些腦子的人,知道傳言不可信,婚約尚在,慕小將軍就還是準駙馬,隻要他還是準駙馬,他的權勢就還在。

    現在看來,他的確是權勢還在。隻是……再大的權勢,要與京中那些高官為敵……

    那是他張敬林惹不起的圈子。活到他這把年紀,他已經不想攀龍附鳳了,隻想安安穩穩地幹幾年縣令,然後帶著他的妻小和細軟,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養老去。

    可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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