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疑問最好。父帥,如今最重要的,是重整旗鼓,一是要應對隨時都可能反撲的敵軍,二是,要製定一個進攻計劃,現在是秋季,荒原的冬天來得早,咱們若是被困在這裏,情況就糟糕了。”慕南雲把話題牽迴了正事上,倒顯得那位張將軍格局實在是小了。

    曲小白很識時務,道:“既然慕老將軍要議事,那民婦再留在這裏實在是不妥當,民婦請求告退。”

    “本殿身為後宮女子,亦要遵循後宮女子不幹政的循例,本殿也迴避了。”

    呂筱筱字眼摳得十分精細,後宮不幹政,明明是被先祖皇帝寫入律法的,她卻隻說是循例。但這裏不是朝堂,也沒有咬文嚼字的禦史大人吹毛求疵,大家都隻當沒有聽見,隨她高興了。

    慕慈恩擺擺手:“來人,送公主和楊夫人去休息。”

    曲小白等呂筱筱先行一步,才在後麵跟了上去,兩人一前一後,相隔不過兩步的距離,楊淩和慕南雲同時迴頭看了她們一眼,連背影都豔麗無雙的呂筱筱,一身月白軟羅紗裙的曲小白,明明是一個強勢一個弱視,但瞧著竟沒有什麽分別。

    曲小白那輕緩自信的步伐,倒是更勝一籌。

    到底是做過歌手演員還走過t台的女子。

    慕南雲雖不了解曲小白的曾經,但看她的氣度,也曉得她從前必定身份不凡。

    但他還是不免擔憂,呂筱筱畢竟浸淫高位多年,而她,隻不過是個剛來這個世界半年甚至連這個世界的規則都沒看明白的小女子。

    楊淩看清了慕南雲眼中的擔憂,不由蹙眉。

    低聲道:“她是我的妻子,就不勞慕小將軍擔憂了。”

    “你就不擔心她?”

    楊淩心中的擔憂,豈會少於他?但他把這份擔憂深藏了,臉上神色尋常,“她必須得學會適應,否則,便是天皇老子,也有打瞌睡護不住她的時候。”

    慕南雲抿抿嘴角,吐出幾個字:“你他娘的真狠心。她那麽愛你。”

    “那是我們之間的事,就不勞小將軍費心了。小將軍還是專注自家吧,爬牆的人是被人鄙視的。”

    慕南雲哭笑不得。她連那個世界粉圈女孩的追星日常都講給他聽嗎?還真是已經毫無隔閡了啊。

    他們這廂開始研究戰術布兵事宜,自然不必多說,卻說曲小白和呂筱筱一同迴營帳,呂筱筱自然是迴自己的營帳,而曲小白隻能迴楊淩的營帳。

    而她終於看見,楊淩的營帳設在了呂筱筱營帳的一側,相隔不過幾步。

    呂筱筱嘴角含笑:“我已經把他借調到了身邊做侍衛。不過呢,我也不是沒有大局觀的人,這不,我沒有勒令他迴來,而是讓他參與議事了麽?”

    曲小白心裏不是滋味兒,但麵上卻是冷淡,“我一介小婦人,不懂你們這些手握大權的人的心理和把戲,你想怎麽做,和我有什麽關係?”

    說著,徑直去了楊淩的營帳。

    “喲,這會子倒說是小婦人了,怎麽在白馬鎮的時候,那般囂張啊?”呂筱筱的聲音在背後飄飄忽忽。

    “那時候不懂事,還望五公主見諒。”曲小白也口氣不善地迴了一句。

    “你就沒有話要和我說,沒有事情要問我嗎?”呂筱筱不甘心地說了一句。

    “沒有。”淡淡的、決絕的迴應,曲小白嘴角一抹涼涼笑意,就算是有,她也會忍住。

    小小的營帳,比她前世露營用的雙人帳篷大不了多少,裏麵甚至連放一張小桌子的位置都沒有,隻有一張行軍被褥而已。

    被褥疊得整整齊齊,上麵有楊淩的氣味,淡淡的,清雅的。

    曲小白累極,坐了片刻,便打開了被子,躺了下來。

    剛下過雨的關係,被褥很潮,但也顧不得那許多了,總好過睡山洞。曲小白聞著來自楊淩身上的淡淡氣味,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在這座軍營裏,有呂筱筱,有慕南雲,還有一些暗中潛伏的不知名的敵人,可謂危機重重危險重重,但有楊淩在不遠的地方守護她,這就夠了。

    呂筱筱似乎還在外麵的站著,她的氣息沒有消失。曲小白倒不在意了,漸漸的,進入了夢鄉。

    這一覺黑甜綿長,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四周黑漆漆的,連個燈燭都沒有掌,營帳外似乎有點點火光,隔著厚厚的篷布,看不真切,光線也透不進來。

    但她感覺到身邊有輕淺的唿吸聲,熟悉而又令她安心,除了楊淩,不會再有別人。

    但這唿吸聲略微有些緊促,說明楊淩並沒有睡。

    曲小白身上疼得很,那些小小的傷口,雖然不深,但結了痂之後,反倒是緊繃得疼,動一動都像是有利刃在撕扯皮膚。

    堅強在這個時候是毫無意義的,她可以在背著楊淩的時候把自己裝甲成一個渾身是鎧甲的戰士,但在楊淩麵前,她隻想做一個溫柔的小姑娘,一個溫暖的妻子。

    “楊淩,我醒了。”她小聲地嘟囔。

    “嗯?”他早知道她醒了,隻是在想事情,一時就沒有什麽動作。

    “我身上疼,肚子餓,我需要抱抱,需要安慰,需要食物。”

    低淺的聲音,像是帳篷下麵隱藏的秋蟲的低語,在楊淩耳中泛濫開來,直入心扉。

    “嗯。”他側了側身,一隻手臂從她脖頸下穿過,另一隻手臂攏過肩頭,將她擁入懷裏,輕聲:“這樣抱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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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力度很適中,再輕了感受不到,緊了會把傷口弄疼。

    “現在手邊沒有療效好的止疼藥,附近有敵軍,也不好命雲不閑去附近山上尋找草藥,你且忍一忍,過個一兩日,傷口就會好一點,不那麽疼了。”安慰的話輕輕淺淺,似清溪流淌,讓人頓感放鬆。

    “嗯,你的抱抱和安慰就是最好的止疼藥。”

    “那我現在給你拿吃的去?”

    “其實又不餓了,想你多抱一會兒。”黑暗裏,曲小白嘟著嘴,聽語氣也能聽出,她是在嘟著嘴的。

    但肚子很不配合地咕咕叫了兩聲。尬啊。

    楊淩好笑地道:“早準備好了的,就在身邊,我拿給你。”

    楊淩輕輕把手抽了出來,摸了枕邊的火折子,吹出火星,點亮了蠟燭,小小的營帳瞬間亮了起來,暗黃的光暈,映得帳篷裏的顏色像是舊照片一樣,有種別樣的暖和迷離。

    曲小白撐著坐了起來,終於看清楊淩的臉,橘黃的柔光下,倒看不出他臉色蒼白來,隻是線條比白日裏要柔和,眼睛裏落進了燭光,像是星辰大海一般,攝人心魄。

    曲小白心頭猛然跳空一拍,她忙用手按住跳動不已的心口。

    “怎麽了?”楊淩端了個食盤,坐在她身邊,“哪裏不舒服嗎?”

    在曲小白生活的那個世界裏,流行著一句話,愛就要說出口,她以前想說沒得對象說,現在終於找到了一個人能說,就算是世俗禮製不允許,她也是要說的,“嗯,不舒服,心跳得好快。”

    “……”楊淩眸若星子,姑娘,你這是逗在下的嗎?現在這情況,不合時宜啊。

    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楊淩也還是表示了一下,以證明他聽懂了她的話。頭一偏,吻住了她的櫻唇,淺嚐輒止,把一碗清粥奉上,“先吃東西。”

    曲小白要接粥碗,卻被他先端了去,舀了一勺,遞到她嘴邊,“喂你吧,你心跳這麽快,必然手軟腳軟,怕是端不動粥碗。”

    曲小白:“……”這算不算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尼瑪的,誰說古人不會撩?這撩起來分分鍾要人命啊。

    清粥香甜,夜深帳暖,唔,滿足了。

    夜風吹起帳簾,露出一點縫隙,前麵大帳裏的燈光就借著這點縫隙鑽進了曲小白的眸中。

    大帳上映出窈窕身影,清傲孤絕。曲小白眸色微微閃過些什麽,快得連楊淩都沒有看清。

    吃完了一碗粥,楊淩拿水給她洗漱過,扶她躺下,聲音溫柔:“現在是亥時了,離天亮還早呢,你繼續睡吧。”

    曲小白的眸子晶晶亮,顯然沒有困意,“我不想睡,咱們說說話?”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眸光透過簾子的縫隙,看向前麵的大帳。楊淩笑了笑,起身去把簾子給固定住了,風不小,但也沒能再掀開簾子半點。

    重新迴到曲小白身邊,把外衣給解了掛在了帳篷的鉚釘上,在她身邊躺下,很自然熟絡地把她攏入胸前,道:“那就說會兒話。”

    曲小白眸光閃了閃,意念中給度娘拋出了一個問題,度娘很快就給了答案,她把答案說給了楊淩聽:“呂吾已經見到了阿羅丘。那阿羅丘,是狄夷的主帥嗎?”

    楊淩點點頭,“不錯。度娘那裏還能探聽到什麽?”

    曲小白皺了皺眉,道:“其實也就能探聽到人的行蹤,雖然確實比以前有用多了,但也不是萬能到什麽消息都能得知。”頓了一頓,又道:“而且,也不是什麽人的行蹤都能探聽到的。我現在還摸不準其中的規律,但好像隻有跟我接觸過的人的行蹤才能探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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