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大師兄褚芝人慣用的劍,長鳴劍。

    最後的關頭,師父一把將他推出去,長鳴劍直穿師父胸膛,師父的匕首插在了褚芝人的喉嚨上。

    暗夜裏,他被師父推到了一丈之外,身後有重物飛來的聲音,他不及躲閃,便被重重一擊,倒了下去。

    後來發生了什麽,他完全不知道。

    醒來之後,他就徹底成了楊樹屯有名的傻子楊淩,一傻三載,直到曲小白把他從楊興茂的家裏帶出來。

    楊淩疾步往師父出事的地方趕過去,記憶中那是院子裏的假山旁,楊淩很快趕到那裏。

    假山下是一個水池,從前池子裏種滿藕荷,一到夏季就有亭亭荷花綻放,香遠益清。三年未至,池子依舊在,池子裏荷花與雜草共榮,水上覆滿了綠色的藻類,有三兩具枯骨戳在池子裏,森森嚇人。

    池子的邊上,也堆滿了枯骨。

    楊淩找到記憶中的方位,一柄生了鏽的長劍躺在那裏,他疾步走上前去,撿起那柄劍,拂去劍柄上的灰塵,劍柄上一顆紅色的寶石映入眼簾。

    是長鳴劍沒有錯了。這顆寶石,還是他和褚芝人一起鑲嵌上去的。褚芝人喜歡這些浮誇的東西,無論是佩劍還是身上的配飾,都愛用些玉石點綴。

    長鳴劍在,師父的屍骨卻不在了。

    最後那一瞬,他是看著長鳴劍插入師父發心髒位置的,穿心而過,師父當場倒了下去。

    長鳴劍不遠處,有一具屍骨,屍骨的喉間插了一把匕首,匕首形如魚腸,瞧著像是他師父的匕首。

    楊淩走上前去,把匕首抽了出來,看了一眼,的確是師父的匕首。

    記憶裏師父把這把匕首插進了褚芝人的喉嚨,那地上的這具屍骨,就應該是褚芝人的。楊淩蹲下來,打量那具屍骨,在屍骨的腰際和手骨處,分別發現了兩顆紅玉石,這也是褚芝人的配飾。

    那這具屍骨,應該是褚芝人的沒有錯了。

    可是……師父的屍骨呢?

    最後的時刻,這裏又發生了什麽?

    誰帶走了師父的屍骨?

    又是誰把他送到了山那邊的楊興茂家裏?

    進來的時候,門是從外麵鎖的,鑰匙就放在他們常常放置鑰匙的位置,是誰在外麵鎖的門呢?

    或者,是二師兄施橋嗎?

    一個個謎團在楊淩的腦子裏閃過,他的頭開始微微脹疼,他越是深想,頭就越疼,他不由抱住了腦袋,狠狠地甩了甩。

    這應該是被撞擊之後的後遺症。楊淩心裏很清楚。

    他控製自己暫時不要去想,拿著師父的匕首,往後院走去。

    後院也時見白骨,當日這裏也是經了一場激戰的。這座院子裏的人,應該死得已經差不多了。

    走到後院的最中間一座屋宇前,他停了下來。

    三年的風雨,已經將這個屋子衝刷得褪了顏色,屋頂上長了野草,牆漆斑駁,牆根下長滿了青苔,就連門窗都成了朽木。

    可就算物是人非,楊淩也記得,這是他的房間。他自三歲以後,經常會被接到這裏來,在這個房子裏讀書、練武。每次的時間不會長,一般是一天,頂多不超過兩天。因為他是“傻子”,楊興茂一家不會在意他在不在家,每一次的失蹤,楊興茂夫婦都以為他是玩瘋了不記得迴家了。

    楊淩推開腐朽的門,一股黴味兒撲麵而來,他下意識用手拂了拂,放眼望進去,裏麵的擺設一點沒有變,和他走的時候一模一樣。

    這說明,那天以後,沒有人進過這間屋子。

    屋裏積滿了厚厚的塵土。

    楊淩踏進去,每走一步,都在塵土上留下一個腳印。

    屋裏的擺設和記憶裏一無二致,就連他臨走前喝過茶的茶盞,還擱在原來的位置,裏麵的茶葉,已經黴成黑乎乎的一團。

    楊淩走進內室。

    床帳、搖椅、書桌、書架……無處不是厚厚的塵土和纏繞的蛛絲。

    楊淩沒有動任何東西,徑直走到書架旁邊的一個櫃子前,用匕首挑開了櫃子上的鎖,順勢一挑,把櫃子蓋子挑開了。

    櫃子裏有幾件衣裳,是他少時所穿。還有一個紅木的匣子。他取出匣子,在衣裳堆裏,摸出一枚小小的鑰匙,打開了匣子上的鎖。

    匣子打開,裏麵全是銀票,還有幾兩碎銀。

    這是師父給他的東西,他那時用不上,就都存在了這裏。

    師父說,這是他的娘親留給他的東西。

    銀票的下麵,是一隻翠玉的扳指,那玉翠如洗,裏麵還有水波蕩漾。

    師父說,這是他的娘親留給他的遺物。

    楊淩手裏拿著那枚玉扳指,翠玉的顏色映進眸子裏,有那麽一瞬,他的眼眸中閃過可怕的陰鷙。

    但陰鷙轉瞬即逝,似從未在眼中浮現過一般,他把玉扳指擱迴匣子,把匣子蓋好,夾在了腋下,轉身出了屋子。

    出了房間之後,他袖子一揮,背後塵土乍起,塵埃落定之後,再無一點他來過的痕跡。

    趙元的家裏。

    曲小白讓趙元給她騰出了一間空屋子,她領著楊紅霞,進了屋子,就把門關上了。

    她鋪開宣紙,磨好了墨,從度娘那裏搜索出來蕾絲繡的繡法,選了幾個花樣子在紙上畫了出來。

    “紅霞,靠近一點。”趙紅霞靠近她,她將從度娘那裏搜索來的蕾絲繡的繡法細細講解給她聽。

    因為她於針線一道實在是不通,基本就是轉述度娘的原話,一字都不漏,好在趙紅霞是這方麵的人才,她一說,她就通了。

    “乖乖,小白嫂子,你是怎麽懂得這種繡法的?這繡出來的東西,做成衣裳得多好看啊!”

    曲小白心說,我呀,就是個複讀機,讀一百遍我也未見得會繡。紙上談兵行,實操技能分,零。

    曲小白找出一塊布頭,遞給楊紅霞,“你先用這個練練手,等熟練了,咱們再正式開始繡。”

    楊紅霞一聽說要練手,臉上便浮出不自然的神色,“啊?其實……我覺得我可以繡好的。”

    曲小白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紅霞,你放心,練手也是給你算工錢的。練手期間,一天給你算二十文,等我覺得你的手藝已經出師,就給你按件算工錢,多勞多得。”

    楊紅霞聽見練手也有工錢,臉色鬱色立刻一揮而散,“謝謝你,小白嫂子。我馬上就開始。”

    “好,我出去看看她們的衣裳做的怎麽樣了。”

    曲小白出了房間,給她把門帶上,走到了趙元家的幾人做活的堂屋裏。

    趙元家的堂屋本來挺寬敞的,現在因為人太多,已經顯得擁擠,曲小白進來,眾人都起身向她行禮,原本在說話的,也都噤了聲。

    曲小白擺擺手:“你們繼續做你們的。”她問趙元家的要了做好的衣裳,逐件檢查了一遍,看看沒有什麽問題,就道:“大元嫂子,今天起,你給我做個管事吧。我以後可能不能天天過來,這裏你就幫我看著,把好質量關。”

    趙元家的喜形於色,抑製不住歡喜的笑,“你……你覺得我能行嗎?”

    “怎麽不行?我信得過嫂子你。”曲小白笑了一笑,“不過,大元嫂子,我把這裏交給你,你可得把好關呀,若是出了差錯,你可是要負責的。”

    趙元家的忙道:“這是當然,這是當然。”

    做衣裳的婦人裏有一個酸道:“喲,小白侄媳呀,大元媳婦給你做管事,你給人家開多少工錢呀?”

    曲小白瞥了她一眼,神色淺淡,“大元嫂子,你就拿她們的平均工錢,另外,我用你的地方,一天再給你五十文的租金,你看可以嗎?”

    那婦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對上曲小白冷然的目光,更是大氣不敢出,尷尬一笑,幹巴巴道:“小白侄媳現在可真是有錢人了。”

    “都是鄉裏鄉親的,我希望有錢大家一起賺,可我也把醜話說前頭,如果有人賺著我的錢還要背後給我紮刀子,我曲小白也不是好欺負的。”

    婦人們尷尬附和:“那哪能呢?小白你放心,咱們都不是那樣的人。”

    楊柱子家的道:“最好啊,你們都不是那樣的人。”

    曲小白對楊柱子家的笑了笑,表示對她的謝意,然後迴頭對趙元家的道:“大元嫂子,大元哥在哪裏,我有事要找他幫忙。”

    “在村頭菜園子裏澆菜呢,你過去找他就行。”

    “好,那你們先忙著。”

    曲小白夾著一大卷的圖紙,就奔了菜園。

    曲小白走後的趙家作坊裏,趙元家的去倉房裏找布料的時候,有人就湊在了楊柱子家的耳邊咬耳朵:“哎,大嫂子,說起來,小白可是你的侄媳婦,這好事兒,可全都落了外姓人頭上了,你就能看得下去?”

    楊柱子家的迴懟道:“大家都是憑本事掙錢,我侄兒媳婦選了大元媳婦,那肯定是覺得大元媳婦有能耐,能拿捏得起來你們這幫子長舌婦。我啊,還怕沒她那本事管得住你們呢。我勸你們也管管自己的舌頭吧,我侄兒媳婦可是個不留情麵的。”

    婦人被斥了個沒趣,脹紅著臉,撇撇嘴,埋頭去縫衣裳了。

    楊柱子家的雖然話說的鏗鏘,終究心裏覺得不是滋味,酸溜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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