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白看著自己哥哥的神色,不由又囑了幾句:“這些錢,是買木料的錢,不是給你的,給你的工錢,等你交付家具的時候,我自然會付給你。若是你拿這些銀錢揮霍了,或者,你讓爹把這些銀錢得去了,讓他給揮霍了,我就算是告到衙門,也是要讓你們賠付我的!”

    曲小黑忙低頭哈腰:“不會,不會的,你放心,我一定不會揮霍,也不會讓爹揮霍的。”

    曲小白歎了一聲:“他那個見錢眼開的樣兒,若是見著這麽多銀子,不起貪心才怪。這樣吧,我給你一串錢,你就說我付給你的工錢,你給他,讓他給家裏添置點東西,至於這個錢,你千萬不能讓他看見。”

    曲小白又迴到屋裏,拿了一串錢出來,交在曲小黑的手上,她實在不放心這個木訥哥哥的辦事能力,又諄諄囑咐了一迴:“哥,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攢點彩禮錢好娶個媳婦迴家過日子了。所以,你得長點心眼,不能老這樣混日子了。”

    曲小黑臉脹得通紅,很羞澀地點點頭:“哎。”

    曲小白想著楊淩還在等她吃飯,道:“成,圖紙和銀子你收著,迴去就開始幹吧,如果人手不夠,你就雇幾個木匠一起幹,工錢我付。盡快做出來,趕在我房子翻蓋好的時候,最好是能完工。”

    曲小黑點點頭,答應一聲。

    “對了,你幫我捎點東西去趙元嫂子家。”

    曲小白喊了一聲楊紅霞,“紅霞妹子,你和我哥哥一起,把絲綢帶去趙元嫂子家,我一會兒吃完了飯就過去教你蕾絲繡法。”

    她本來是打算在這裏教的,畢竟這也算是密不外傳的機密,不能大張旗鼓地教,但考慮到楊淩,她還是打算一會兒去趙元家教。

    楊紅霞看看曲小黑,雖然有些為難,但還是勉強點點頭。

    曲小白看她神色,笑道:“我哥哥那麽老實,你還怕她吃了你不成?我進去給你拿布料。”

    曲小白再次迴到屋裏,楊淩已經在用幽怨的眼神看她,她憋著笑:“我馬上,馬上就好。傻子。”

    她找出一個新的包袱皮,包了七八丈純白的絲綢,拎到外麵,往曲小黑肩膀上一搭,“紅霞,這些布料很貴,一定要小心,不要弄壞了。”

    “小白嫂子,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行了,你們先走吧。”

    曲小白擺擺手,也沒有送他們,轉身迴了屋——她隻怕再不迴去,楊淩就要出來抓她了。

    楊紅霞低垂著頭,偷眼瞥了曲小黑一眼,小聲說道:“走吧。”她害怕似的,匆匆先行一步。

    曲小黑比她還羞澀,等她走出去一段距離,才跟了上去。

    曲小白剛一進屋,就把一隻大手拉了過去,隨後門被吱呀關上,她被壁咚在門板上,溫熱的嘴唇就覆了上來。

    ……大哥,您……您不是這麽急色吧?

    親吻得又急又熱烈,從嘴唇滑到耳垂,曲小白隻覺骨頭都在發燙,暗惱自己也太不爭氣了,腦子裏一個聲音在叫囂:大哥,要不您現在就吃了我吧,這太他娘的煎熬人了!

    這樣想著,她開始迴應他的吻。

    “現在不行。太輕易得到,你可能不會珍惜。”

    低軟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曲小白有些懵:“我……難道我……”難道剛才心裏的聲音不小心說出了口?

    楊淩的表情分明在說:是的,你說出了口。

    曲小白恨不能找個地縫鑽了,這也太丟人了!“洗手吃飯!”她猛的把楊淩推開,羞惱地奔水缸邊,舀水洗漱。

    楊淩輕笑著,把桌子放好,盛好了粥和菜,還有幾個白煮蛋,曲小白洗漱的時間裏,他把白煮蛋給剝好了,擱在她麵前的碟子裏,曲小白洗漱好坐過來,他把筷子遞到她手裏,“吃吧。起晚了,將就做點,中午給你做好吃的。”

    曲小白接了筷子,“中午就算了,你跟我去趙元嫂子家蹭飯吃吧,來迴奔波太費時間。晚上咱們再迴來自己做。”

    楊淩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在她的粥碗裏,淡聲:“這樣啊。我還是不過去了,晚上我做好了飯等你。”

    曲小白直覺他是有什麽事在忙,但沒有問出口,隻點點頭,說道:“好。那吃完飯我自己去趙元嫂子家。”

    兩人似乎心照不宣,楊淩也沒有提他要去做什麽,吃完了飯,楊淩主動收拾了碗筷,曲小白去洗漱了,整理好衣裳,臨出門前,趁著楊淩不注意,在他嘴角啃了一口。

    “也不是光你會偷襲。”

    曲小白看著楊淩呆懵的表情,嘻嘻笑著,奪門而去。

    楊淩收拾好碗筷,迴屋去換了衣裳。衣裳是曲小白親手給他做的,樣式自然是好的,但他看著衣裳上彎彎扭扭蚯蚓似的針腳,不由自主挑唇一笑。這小丫頭手腳其實很笨拙,但腦子卻比他見過是什麽人都靈呢。

    極襯他身材的衣裳一上身,他氣質立刻就不同了。明明是皎如玉樹臨風前,卻是塊沉澱了千年的冷玉,鋒芒不露,寒氣微藏,是隻能陳列在高閣之上的藏品。

    出門之前,他把曲小白的三本書都收拾好,鎖進了保險箱裏。曲小白設置的那一串密碼,被他輕而易舉就破解。

    保險箱仍舊扔在柴堆裏,他鎖了門,朝著河對岸的大山走去。

    他身形極快,淩波微步掠過河麵,消失在大山之中。

    山上林木稀疏,懸崖峭壁,在他腳下卻是如履平地,不消兩盞茶功夫,站上山巔,往下望,山下層巒疊嶂,仍是是連綿不絕的小山巒,一直綿延到視線不能及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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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小山巒與他腳下山峰不同,雖然山不高,但都是林木茂盛,蔥蔥鬱鬱。他飛縱而下,身入茂林。

    比之從高處看低處不同,進入山林之中之後,才可見山林之中因為樹木太過茂盛,光線極其昏暗,顯得裏麵陰氣森森。

    過了這一帶山林,便是狄夷的地盤,狄夷人兇殘,據說都是會吃人肉的怪物,因此上,除了膽子較大的獵戶在每年的秋季會進入這片密林狩獵,素日是沒有人敢進這片密林的。

    山林中充滿著腐殖質的氣味,有些地方因為腐殖質太多,便形成了瘴氣,楊淩從腰帶上扯下汗巾子,捂住了口鼻,施展輕功,在密林中穿梭,身形快如閃電!

    在密林中奔行了小半個時辰,楊淩停駐在一個山穀裏。

    麵前的山穀和這一帶的山林看起來沒有什麽兩樣,都是密林,但楊淩進入這裏之後,開始放得小心翼翼。

    進入山穀一裏地之後,瘴氣明顯就加重,地麵往上三尺,都蒸騰著淡藍的顏色,楊淩不得不施展輕功,從密林的上空掠過。

    他的步法,也是暗含章法的,顯然,山穀之中不但有瘴氣,還有陣法。陣法是一種迷蹤陣,設計得很是巧妙,蘊含了無窮的變化在其中,一不小心,就會陷入其中無法脫身。

    楊淩輕車熟路地穿過陣法,進入山穀腹地。到這裏,不但陣法沒有了,連瘴氣也消失了,山中繁花茂樹,庭院深深,一派世外桃源一般的盛景。

    庭院的大門,是黑漆的大門,門樓很高,門楣上有一空匾,未書任何字,上麵積滿灰塵,顯是很久沒有人打掃。

    門環上也是灰塵,門扉緊閉,上麵掛著鎖頭,楊淩走到門前的石獅前,在石獅子的腿內側摸到了一處機關,輕輕一按,石獅子的一條腿便抬了起來,獅子腳踩的地方,露出一個生鏽的鐵盒子來。

    楊淩撿起鐵盒子,拂去上麵的土,打開,從裏麵拿出來一把鑰匙,走到門前,把鑰匙插進了鎖孔之中。

    哢嗒一聲,門鎖應聲而開。推開積塵的大門,門板發出吱呀呀的聲音,灰塵噗噗從上麵落下來,楊淩揮袖拂了拂,等塵埃落定,才踏進門裏。

    剛一進門,一副泛白的骨架突兀地映入眼簾。

    楊淩的眸色黑極,如潑了墨一般,眼底放射出如利劍一般森冷的鋒芒。他隻看了骨架一眼,便淡漠地往裏走。

    越往裏,繁花茂樹之間,越多枯骨和殘兵斷刃。在有些亂石堆積不見天日的地方,還依稀可見暗色的枯幹血跡。

    楊淩的腦子裏不斷浮現著在他被襲擊之前的景象。

    那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他像平常一樣,修習了一遍心法之後,告別師父,準備迴山那邊的楊樹屯村,但他還沒走出門,就聽見暗夜裏一陣似風嘯的聲音。他還未及躲閃,便有大量的黑衣人湧進這座與世隔絕的院子。

    那些人的武功很高,很兇殘,見人就殺,幾乎是不給人留活命的機會。

    師父護著他,催他快走,不要逗留,他不想做逃兵,固執地不肯走。師父領著人左突右殺,試圖衝破包圍,護他出去。

    但對方的人太多,武功也都不低於他和這院子裏的護衛,他眼睜睜看著護衛一個個倒下去,倒在血泊之中,身邊護著他的人越來越少,他手執長劍奮力拚殺,師父和二師兄施橋護在他的麵前,邊與那些人戰鬥邊護他往外逃。

    對方的人傷亡也很慘重,一個個倒下去,站著的,一個個減少。

    最後的記憶,停留在迎麵而來的一柄長劍上。他認識那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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