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科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吏部卻忽然接到一份敕諭。


    內容沒別的,皇帝叫吏部尚書何文淵到乾清宮聊聊。


    何文淵畢竟不知道皇帝的想法,一時間左思右想,琢磨著自己是不是犯了什麽事兒惹得皇帝老爺生氣。


    按照慣例,皇帝召見大臣入宮必有要事。


    尤其是何文淵這種一部長官,每次入宮都有被查辦或革職問罪的風險,但他無論怎麽琢磨,也沒覺得自己最近哪做錯了。


    在這次恩科中,吏部在何文淵的帶領下,對待前來補錄的考生可謂公允,而且也並沒有插手禮部對恩科的管理。


    按道理來說,恩科這麽大的事兒,應該是掌管官吏升遷職考的吏部主持,但這次朱棣卻交給了一向被視作清水衙門的禮部。


    其用意,自然就是因為吏部如今的地位太高,打壓一下吏部。


    上一任吏部尚書在大明官場可是當之無愧的大老,縱橫六朝卻無一罪可問的前內閣首輔王直。


    吏部在王直主持的期間內,作為內閣首輔的當家部門,權勢僅次於於謙的兵部,吏部的官員們可謂是風頭極盛。


    王直卸任以後,朱棣動用手段打壓吏部,這也是製衡朝堂再基礎不過的操作。


    當然了,吏部的官員們還是沒預料到這種基操,被朱棣打壓之後,頗有不滿。


    直到錦衣衛借口抓了兩個下詔獄,這才消停。


    其實這種情況按說官員們早該預料,但吏部卻毫無防備,究其原因,朱棣覺得是那個不爭氣的重孫子大明戰神朱祁鎮太蠢了。


    可能在他即位的這十四年裏,這種基操從未有過,官員們除了互相內鬥傾軋以外,在內廷隻需討好孫若微,便可以萬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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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風順水慣了,沒見過驚濤駭浪,自然是不信的。


    可惜他們遇到了朱棣這個看似年輕,實則是官場老油條的永樂皇帝,各種帝王之術玩的賊六。


    所以王直卸任以後,吏部毫無意外的被打壓了,左右兩個侍郎都被調任,一個調往工部,一個外放到山東當巡撫去了。


    去工部那個還好,至少還是個京侍郎,在工部雖然名聲和權勢不如在戶部,至少還有油水可撈。


    去山東那個可就是有點淒慘了,從高高在上的吏部第三把交椅,轉眼變成了地方的一個小巡撫。


    山東可是滿朝皆知的窮困之地,就連錦衣衛都不願意去山東公辦,就是因為那破地方根本沒油水可撈。


    最主要的是,山東沿海地區民風彪悍,多以販鹽為生,官鹽倒還好說,私鹽問題曆朝曆代都是屢禁不止。


    一旦犯事,就是政績汙點,作為山東軍政最高長官的山東巡撫,絕對是第一個被問責的。


    到時候官職被一擼到底還是輕的,緝拿迴京查辦那才要哭。


    不知道有多少在京城都遊刃有餘的老戲骨們,是在山東馬失了前蹄,混到最後連塊裹屍布都沒了。


    除了這二位,其餘官員大都也是調的調貶的貶,但總體來說,調出京城的還是不多,隻占了很少的一部分。


    經此打擊,吏部便是再也硬不起來了,如今的吏部尚書何文淵作為前首輔王直的得意門生,現在也是如履薄冰。


    這次皇帝突然召見,他先是想了自己今年的事情,然後琢磨了一路,是不是遇人不淑、交友不慎,讓人給坑了。


    反正在他的印象裏,皇帝突然召見十有八九沒什麽好事兒。


    一路無論走的再慢,終有走到盡頭的時候。


    乾清宮,終於還是到了。


    何文淵深唿口氣,硬著頭皮走了進去,山唿叩拜:“臣吏部尚書何文淵,參見陛下萬歲萬萬歲!”


    朱棣正在看奏疏,順手一指。


    “坐吧。”


    “如今在吏部候補的監生有多少?”


    何文淵屁股隻挨了半邊兒,根本不敢深坐,聞言立即起身噗通一聲趴在地上,雖然不知道皇帝為何有此一問,還是趕緊迴話。


    “迴陛下,截止上月,京師戶部候補監生有四千八百餘人。”


    “在南京候補的監生,也有三千四百餘人。”


    朱棣看奏疏的眼神一頓,旋即繼續看起來。


    “那要有近萬人了,都是在等著補官的嗎?”


    何文淵還是一臉懵逼,連忙說道:“是,陛下,其中有一千多人是從宣德、正統兩朝留下來的,年紀不小,要不要臣去清退了?”


    “這麽大年紀,還想著做官?就是給他做,又能做幾年?”


    朱棣搖了搖頭,說道:“你去清退了四十歲以上候補的監生。”


    何文淵連忙點頭,卻聽朱棣歎道:“僅是在南北兩京候補的監生就這麽多,參加恩科的又有這麽多,除了這些人,天下間還有多少年年準備科考的?”


    聽到這裏,何文淵有些明白了,試探性詢問起來。


    “陛下的意思是,要縮減景泰三年本朝的首次殿試?”


    “朕不是這個意思,這麽做毫無用處。”朱棣抬起手,示意汪直捧著本子進來交給他,說道:


    “朕是在想,把這些等著當官的人利用起來,國子監如今教學的方法,是不是有些陳腐守舊了。”


    聞言,何文淵如遭重擊。


    來的時候他考慮過無數種想法,卻唯獨沒有想過這種可能,他臉上的局促不安漸漸消散,但還是透著謹慎。


    “國子監的教學之法,是洪武一朝太祖皇帝根據前朝舊製指定,不可輕易改動啊陛下。”


    朱棣聞言看了他何文淵一眼,頗為不悅。


    “朕知道,還用你說?”


    何文淵連忙跪下,連連請罪。


    朱棣也知道,叫這幫人來是半點用處沒有,說的都是客套話,挑不出半點毛病的場麵話。


    真想創新,還得找敢說話的人來。


    “你可以走了,叫兵部尚書於謙,都察院左都禦史王文、禮部尚書胡濙、戶部尚書金廉來乾清宮,立刻就讓他們來。”


    “對了,東閣大學士商輅也叫上,他年紀小。”


    何文淵更懵逼了,不過也是連忙應允走了出去。


    無論皇帝打著什麽新主意,總歸總是沒有他的事情了,其它的,隨這皇帝爺怎麽折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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