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降。


    燈火通明的東宮太子府書房內。


    許雍端坐於太師椅上麵無表情地聽著常興榮的稟報。


    待常興榮說到基礎數學第一冊每本定價一千兩銀子時。


    許雍原本麵無表情的臉上忽然浮現一抹譏笑。


    ‘一千兩銀子一本書籍?滋滋滋當真是獅子大開口啊。’


    ‘莫不是將自己當作再世聖人了吧。’許雍心中不由得譏諷道。


    見許雍走神,常水榮急忙頓住話頭。


    不一會兒的功夫,許雍迴過神來,平靜道:“繼續說。”


    “是。”常水榮拱手答應一聲。


    隨即繼續說道:“那基礎數學第一冊,此番共有一百五十本。”


    “其中五十本,被許奕隨從送至了國子監,據說是免費贈送。”


    “另外一百本則運到了平邑伯在西市的鋪子裏。”


    “基礎數學第一冊尚未運到,平邑伯在西市的鋪子外便圍滿了問詢而來的商賈。”


    “臨近黃昏時,平邑伯與許奕隨從才將那一百本基礎數學第一冊運到。”


    “方一運到,便引發了哄搶,不到一刻鍾的功夫,一百本書籍便全部售空。”


    話音方落,許雍的麵色便肉眼可見地難看起來。


    “一千兩一本,不到一刻鍾的時間便全部賣完了?”許雍不敢置信地反問道。


    常興榮深深拱手,以雙手袖擺覆麵遮住自身視線後迴答道:“迴殿下,不到一刻鍾便賣完了。”


    “到最後幾本時,還有商賈大聲加價,將一本基礎數學的價格從一千兩抬到了一千五百兩。”


    “隻不過不知為何,平邑伯依舊原價出售,單單是這一百本基礎數學,便給許奕帶去了十萬兩白銀。”


    話音落罷,常興榮依舊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仿佛生怕自己再度看到不該看到的事情一般。


    許雍呆坐在太師椅上,久久無法迴神。


    一百本書籍,十萬兩白銀,這種暴利即使是他,也感到猶如天方夜譚一般。


    若非此事乃常興榮親眼所見,許雍定然是不會相信的。


    而現在,許雍除了後背發涼外再無其他感受。


    過了不知多久,許雍迴過神來微微擺手道:“退下吧,迴去後將那些購買過書籍的商賈名字全部記錄下來,明日交於我。”


    “遵令。”常興榮答應一聲,隨即緩緩退出了書房。


    當‘咯吱’一聲輕響自門口傳出後。


    許雍的麵色瞬間變得無比猙獰起來。


    “《基礎數學第一冊》一百本!十萬兩!許奕你還真是一丁點都不安分啊!”許雍緊握雙拳,咬牙切齒的低聲喃喃道。


    不一會兒的功夫,許雍原本猙獰的麵容瞬間變得驚恐起來。


    冷靜下來後,許雍很快便發現了許奕的真實意圖。


    且越是細思便越是驚恐。


    不知不覺間,許雍後背已然完全濕透。


    “不能留,此子萬萬不能留!若是任由其繼續這般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便徹底成了龐然大物!”


    思及至此,許雍雙目中不由得浮現濃濃殺意。


    但很快,眼神中再度浮現出另一種神色,那神色似猶豫,又似糾結。


    一個人的眼神裏同時存在著殺意與猶豫、糾結,當真是複雜到了極致。


    一時間許雍在快刀斬亂麻與顧及名聲之間左右徘迴。


    ......


    ......


    時間匆匆。


    自基礎數學第一冊發布已然過去了五日之久。


    當四月二十五日的陽光如約而至之際。


    隨著初升的陽光將光芒灑照於人間之際。


    平邑伯家位於西市的書屋外忽然多了一則告示。


    “基礎數學第二冊,將於今日未時準時發售。”


    “數量依舊是一百本,定價依舊是一千兩。”


    “因數量有限,故先到先得。”


    “本店嚴格遵守燕王殿下的命令,以誠信為本,不接受任何方式的加價插隊。”


    告示一經發布,便以一種飛一般的速度,迅速傳遍了整個西市。


    又從西市傳遍了整個長安城。


    一時間無數世家子弟以及麾下商賈發了瘋般朝著西市平邑伯家的書屋趕去。


    基礎數學第一冊已然售出了整整五日之久。


    五日時間裏,大部分世家大族中的老學究們已然將其研究的格外透徹。


    此書初看新奇、震驚。


    但若是仔細研究一番後,便會發現,此書真的書如其名--基礎。


    偏偏這種基礎的東西,最是適合啟蒙孩童。


    一時間長安城大半世家的私塾裏,都已然以基礎數學第一冊取代了原本的九章算術。


    成為了無數孩童,睡夢中的夢魔。


    然,若僅僅如此,世家大族們定然不會如此瘋狂地蜂擁而至。


    畢竟,隻需要等上兩三天,坊間便會有大量的盜印本出現。


    原籍一千兩銀子一本,然而盜印本卻隻需要十兩銀子一本。


    若是等上個四五天,十兩一本的盜印本便會變成二兩銀子一本。


    若是再等上個十天半個月,說不定的幾百文便能買上一本。


    普通人或許可以等下去,但世家大族們卻等不了。


    無他,時間就是金錢。


    莫要看一千兩銀子一本很貴,但事後隻需要第一時間印刷一百本,這一千兩銀子的本錢便全部迴來了。


    印刷上兩百本,那便直接白賺一千兩!


    若是印刷一千本、一萬本呢?


    如此一本萬利的聲音,哪一個世家大族能夠做到不心動?


    一些精明的世家大族此時已然兵分三路。


    一路前往西市書屋搶購基礎數學第二冊。


    一路在府邸裏做好盜印的所有準備工作,隻待基礎數學第二冊一到,便會全力印刷。


    最後一路則備好了快馬、幹糧、清水等物。


    別的不提,單單是快馬便是一人三馬。


    隻待第一批基礎數學第二冊印刷好後,便快速騎著戰馬出城,奔向其他郡縣。


    當真是時間就是金錢!早一天拿到書籍與晚一天拿到書籍的利潤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當時間臨近未時之際。


    平邑伯家位於西市的書屋外已然被上萬人圍的水泄不通。


    其內除了衣著華麗的世家子弟以及身著錦衣的商賈東家、掌櫃們外。


    更多的其實還是尋常百姓。


    一千兩銀子的巨款尋常百姓定然是拿不出來的。


    而他們的目的自然也不是為了買書。


    而是為了掙錢與看熱鬧兩不誤。


    一些有財力,又勢在必得的世家子弟以及商賈們,因來的晚了那麽一丟丟而被擠的寸步難行。


    這個時候便是他們彰顯財力的時候了。


    十幾枚銅板便能讓前麵的百姓主動讓開道路。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還是問題嗎?


    十幾枚銅板對於富人而言算不得什麽,但對於尋常百姓而言,卻是一頓極其豐盛的晚飯。


    而越是靠前的位置,所需金錢便越多。


    看看熱鬧便能拿到少則十幾枚銅板,多則二三兩銀子。


    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又豈會不吸引百姓前來?


    未時。


    楊先安手持銅皮大喇叭,在趙守、薑平等人的簇擁下走出了書屋。


    “大家都安靜安靜!”楊先安大步跨上鋪子門前的桌桉,居高大聲道。


    與此同時,薑平左手銅鑼,右手鑼錘用力連連敲擊起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書屋前的嘈雜漸漸平息下來。


    楊先安伸手指了指麵前的桌桉,大聲道:“大家排好隊,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拿到書籍後,直接進書屋,自後門離開,後門處有京兆府衙役在。”


    “若是需要,他們可以護送你們迴家。”


    話音落罷,楊先安跳下桌桉,帶著眾人退至書屋窗台旁。


    幾名膀大腰圓的夥計搬著書籍,隨著幾名掌櫃行至書屋門口。


    書籍方一放下,書屋前瞬間徹底沸騰起來!


    “我搶到了!我搶到了!後門在哪兒!快帶我去!”


    “我也搶到了!哈哈哈,快閃開快閃開!”


    “快快快!找幾個衙役送我離開!多找幾個,我給錢!”


    “哈哈哈我也搶到了!大家看過來!轉賣了!兩千兩銀子一本!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童叟無欺!”


    書屋內窗台旁。


    薑平目瞪口呆地看著剛拿到書籍便翻倍轉賣的中年男子,不敢置信道:“這也可以?”


    楊先安與趙守順著薑平的視線看去。


    隻見一身著錦衣的中年男子站在門旁瘋狂地兜售著自己手中的書籍。


    “兩千兩!隻需要兩千兩便能拿走書籍了啊!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都來看一看哈,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錦衣中年男子大聲吆喝著。


    但此時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僅剩的書籍上,一千兩的書籍還沒賣完,誰又會去花兩千兩銀子做那冤大頭?


    很快。


    僅僅過了半刻鍾的功夫。


    人群中便有人大喊道:“那廝!兩千兩小爺我要了。”


    中年男子麵露狂喜,但卻依舊死死靠著書房牆壁一動不動。


    幾息後。


    又有人大喊道:“兩千一百兩給我!我要了!”


    那人話音剛落,又有一人大吼道:“兩千五百兩!別墨跡!直接給我!”


    短短十餘息時間,便從兩千兩直接加到了兩千五百兩,且還有著上升空間。


    那中年男子也是個要錢不要命的主兒,見書屋書籍售空。


    直接背靠著書屋牆壁,麵色通紅地大吼道:“三千兩一口價!誰先給錢就是誰的!”


    話音剛落,便有數十名衣著光鮮亮麗者直接蜂擁而至。


    中年男子瞅準時機,從一名世家子弟手中奪過厚厚一遝銀票,將書籍猛地往那世家子弟懷中一塞。


    隨即快速跑進了書屋。


    “楊大哥、趙大哥,這......咱們要不要出手?”薑平目瞪口呆地望著書屋外密密麻麻的人群艱難開口說道。


    楊先安笑了笑,隨即開口說道:“都交易完了還能如何出手?”


    “更何況,六爺事先便交代過了,咱們隻掙屬於咱們的那一份,至於其他人拿到書籍後是盜印也好還是倒賣也好,都與咱們無關。”


    薑平不解道:“可這樣一來咱們不是少賺很多錢嗎?”


    楊先安聞言並未迴答,反而快速朝著那想要從後門溜走的中年男子走去。


    趙守看了一眼中年男子,隨即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快步上前的楊先安,默默地跟了上去。


    薑平瞬間猶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般更加不解。


    “趙大哥。”薑平快步追上趙守,試探著問道。


    趙守頭也不迴地邊快速追去,邊迴答道:“六爺曾說過,適當的分享一些利益給他們,日後或許能收迴意想不到的收獲。”


    薑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腦海中不由得聯想到今日所發生的一幕幕。


    漸漸地有些明白過來,類似中年男子這種人越多,越能體現書籍的價值。


    從而引來更多的人圍觀,而人一多,書籍的傳播速度便會越快。


    一些高價收迴書籍的世家,為了迴本也好,為了發財也罷,隻會更加瘋狂地印刷書籍。


    書屋後門。


    趙守與薑平方一抵達,耳邊便傳來陣陣痛苦哀嚎聲。


    後門處,幾名衙役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不遠處,楊先安手持木棍正與先前那名倒賣的中年男子瘋狂交手。


    一時間二人打的倒是你來我往,不分上下。


    “上。”趙守沉聲一喝,來不及詢問,撿起地上的一根棍子快速衝了上去。


    “我來了!”薑平一聲大喝,不甘示弱地直接前衝。


    三人合力之下,不一會兒的功夫,那名中年男子便直接倒地不起。


    “燕王與平邑伯就是這般對客人的嗎!


    !”中年男子躺在地上捂著腦袋,邊大口喘著粗氣,邊大聲質問道。


    楊先安丟掉手中的棍子緩緩開口說道:“方才楊某隻不過是想與兄台交個朋友罷了,並無他意。”


    一開始楊先安追至後門處,隻不過是說了一句兄台請留步。


    怎料中年男子扭頭看了一眼,隨即二話不說便快速朝著門外逃去。


    衙役見狀自然便要阻攔。


    一來二去,便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交個朋友?”中年男子冷笑一聲,顯然是一個字都不帶信的。


    畢竟,其剛剛通過倒賣賺取了兩千兩銀票。


    楊先安自然聽出了中年男子的畫外音。


    隨即平靜道:“為了區區兩千兩銀票砸了自己招牌,你覺得楊某人會做這等蠢事?”


    “你是?”聞得招牌與楊某人幾個字眼,中年男子遲疑地反問道。


    楊先安平靜道:“這鋪子都是我的,你說我是誰?”


    “平邑伯?!”中年男子驚叫一聲,隨即稍稍安心。


    誠如楊先安所說,他還不至於為了兩千兩銀子砸了自己的招牌,以及壞了其身後許奕的名聲。


    “平邑伯先前所說交個朋友?”中年男子艱難起身,順杆子往上爬。


    “書屋說話。”楊先安微微點頭,隨即轉身離去。


    至於中年男子,若真是個機靈人自然不會錯過此番機會。


    不一會兒的功夫,書屋一處雅間內,幾人圍坐一處。


    楊先安與趙守負責問,中年男子負責迴答,總的來說雅間內還算是一片融洽。


    中年男子名為宋元福,河東郡人士,家中有一祖傳鏢局。


    然而自宋元福父親那一輩起,家中便已然家道中落。


    等宋元福徹底接手鏢局時,原本勉強還算熱鬧的鏢局,便隻剩下他於幾個年老鏢師了。


    為了維持祖業,宋元福幾乎費勁了心思。


    但很可惜,無論是財力、還是武力、亦或者人力,其都沒辦法與那些世家大族麾下鏢局相提並論。


    宋元福掙紮了數年,待他為那些追隨宋家一輩子的老鏢師們送終下葬過後。


    其便直接變賣了祖業,出來闖蕩。


    幾年時間裏,宋元福憑借著藝高人膽大,倒也賺取了不少的銀兩。


    待宋元福一五一十地將過往全盤托出後。


    楊先安沉吟數息,隨即問道:“可願留在楊氏商行?”


    留在楊氏商行,便相當於依附在燕王這座大樹底下,日後再也不用冒著風險單打獨鬥。


    這種顯而易見的好處,宋元福自然是可以看得到的。


    宋元福沉默片刻。


    隨即問道:“若是留在楊氏商行,楊氏商行能給我什麽?”


    楊先安笑道:“你現在一年下來能拿到多少銀子。”


    宋元福未曾猶豫,直接脫口而出道:“兩百兩左右。”


    類似於今日這種事,畢竟是可遇而不可求,若非如此宋元福又豈會冒著得罪大量世家大族的風險,去倒賣書籍?


    無非是利益動人心罷了。


    楊先安聞言伸出一隻手掌開口說道:“留在楊氏商行,一年至少可以拿到五百兩銀子,若是你本事夠大,一年下來絕對不止五百兩。”


    宋元福要錢,楊先安要人,不一會兒的功夫兩人便徹底達成一致。


    待宋元福走後。


    楊先安看向薑平吩咐道:“安排一些好手跟著他。”


    “此外,尋人去河東郡一趟,將宋元福的底細徹底摸清楚。”


    “若是與他所說一致,便想辦法將他祖宅買下來。”


    薑平聞言二話不說直接抱拳道:“是。”


    先前三人與之交手之際,便已然領略了宋元福的武藝。


    而此前其站在書屋門口兜售書籍時,便已然表現出了膽識。


    至少,此人為了錢是不懼怕得罪世家的。


    而其出售之時一直死死地靠著牆,拿到銀票後直接從後門撤退。


    這一點則體現了其心細,再做一件事之前,便已然想好了退路。


    若是其真如自述中所說,在沒錢的情況下還堅持為老去的鏢師們養老送終。


    那便足以證明其人品如何。


    如此一個武藝高超、膽大心細、人品還可以的人才。


    若是能夠收入麾下,自然是好處多多。


    當然,前提是此人所言句句屬實,並未有所隱瞞。


    楊先安緩緩起身,走出雅間後直接取出所有銀票。


    將其整理妥當後,開口說道:“走吧,咱們該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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