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夙總部側院裏,高寒眼看著蘇青已經揚起了手,迅速往後退了幾步,又就手一拉,將一直跟在他身後的某個少年人往麵前一推,“你有種就動手!”

    秦漠猝不及防間如此倒黴地被某個無良之人拉過來做擋箭牌,真是跑都跑不掉。他一抬頭間,就看到對麵素衫女子揚起的手指間銀光閃閃,當下便認命一般閉上了眼睛,連躲都不想躲了。

    反正在魅影手下,還從來沒有能躲過她手裏毒針的人。

    卻不料閉著眼睛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預想中的疼痛,還沒睜眼,就聽到耳邊高寒得意的朗笑,“我就知道你不敢對這小子下手!”

    秦漠一驚,霍然睜眼,果見蘇青眉心微蹙,雖然眼裏還噴著火,卻已經袖子一揚,指尖連閃的銀光就不見了。

    他有些愕然,哪怕高寒已經鬆開了對他的鉗製,仍然愣愣站在原地,沒有動。

    那邊蘇青冷冷哼了一聲,迴道,“沒出息,拿小孩子做擋箭牌,算什麽英雄好漢?”

    高寒卻洋洋得意,迴了一句,“我本來就不是什麽英雄好漢。”又看秦漠還站在原地,湊到他耳邊,“小子,你不是想學功夫嗎?她現在正在氣頭上,你現在去,保證能跟她好好打一架,隻要能撐過五十招,保證你學到東西。”

    在被他試圖做擋箭牌失敗一次後,秦漠哪裏會上他的當,聽完他在耳邊說的這些話,默不作聲地,拉開了一點與他的距離。

    其實雖然說是耳語,但高寒故意把聲音放到蘇青那邊也正好能聽到的音調,果然,他一說完,就看見蘇青偏過頭來,冷眼望著高寒,“有種自己出來跟我打。”

    “我才不跟你打。”高寒搖頭,也不買賬,“你最近渾身是刺,傻子才跟你打。”

    蘇青衝他一揚眉,反問,“既然知道,那你還問那些廢話做什麽?”

    “我這不是好奇嗎?”高寒賊兮兮地笑了一聲,哪怕已經都快把蘇青惹炸毛了,仍然不死心,“你如果是跟老大吵架,才不會這麽躲著他呢……你倆之間到底發生什麽了?跟我說說?”

    蘇青微一閉眼,右手在袖子裏蠢蠢欲動,“你還問!”

    高寒一見她那種神色,就知道這丫頭心裏肯定是有事,朗笑,“為什麽不能問?”

    ——“你想問什麽?”

    一聽到這個聲音,原本還理直氣壯的人,瞬間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樣,悻悻迴過頭去,“……老大。”

    迴眼一看,那人抱臂靠著側院拱門,一派清閑模樣,正在高寒趾高氣揚之時,插了這麽一句。

    蘇青現在是一見到他就像被踩住了尾巴的貓,渾身上下都不自在。趁他的注意力還在高寒身上,她也不插話,腳底靜悄悄地,就想溜之大吉。

    一步,兩步,三步……

    但是很明顯,徐穆並不是瞎子,“去哪兒?”

    蘇青握了握拳頭,認命般一閉眼,硬著頭皮迴過頭去,問,“你們談完了?宋青陽走了?好歹也是客人,我去送送吧?你們聊你們聊——”

    說著就要走,被徐穆悠悠攔住,“他已經走了。”

    “噢。”蘇青應了一聲,眼珠一轉,又道,“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我先迴房了……”

    “我記得最近沒什麽要你處理的事。”

    蘇青霍然轉身,惡狠狠盯住他,嘴角卻仍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來,還不等他再開口,伸手就去抓一直在身側的秦漠,“小鬼你不是要跟我學功夫嗎?走走走,我帶你去練練——”

    “啊?”秦漠覺得自己今天就是專職來做擋箭牌的,神色怔楞,又不想推辭,又不想就這麽稀裏糊塗的被拉走,還沒說話呢,冷不丁高寒一把插手,又將他拉迴去,“誒誒誒,他現在可是歸我管,要教也是我教,你搶什麽呢?走走走小子,教你練功夫去。”

    傻子才看不出來這兩人之間肯定有事。其實好像老大沒什麽事,有事的是蘇青那丫頭,也不知道老大幹了什麽能把她堵成這樣,見了他就跟見了瘟神似的到處躲,這樣下去可不行,會躲出心結來的。

    他一邊秦漠往外拉,一邊還得空扭頭去衝徐穆一眨眼,意思是,老大,我可幫到底了。

    “誒你們……!”蘇青眼見得一大一小真的就準備這麽走了,當下便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迴頭潦草敷衍一句,“那我也先走了。”卻連看他都不看,說完便走。

    當然,真讓她就這麽走了,徐穆也就不是徐穆了。

    所以最後的結果是,蘇青仰頭閉眼,想甩掉那隻緊緊扣住自己手臂的手,自然是,甩不掉的。

    這人掌心溫度灼人,原本還離她有十幾步遠,在她轉身那一瞬間就掠到了她身後,一把拉住了她。此刻他手掌溫度層層透過她衣襟,讓她無端想起昨夜那一隻粗陶碗。

    想這個幹什麽!

    隻是思緒一帶,瞬間就感覺自己整個人又要燒起來,蘇青幾乎是立刻就生生按捺住了心緒,深深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平複一點了,偏偏身後那人還不肯放過她,原本就離得近,這時在她身後,看見她耳根泛紅,便變本加厲的更湊近一點,笑笑,“你躲我幹什麽?”

    他語氣低沉,帶著一點堂而皇之卻又無比坦蕩的調笑,和著溫暖氣息,絲絲撩在她耳畔。蘇青半邊身子都僵住了,忘了掙脫他的手,甚至忘了迴頭,隻訥訥道,“我……我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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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青。”他在她耳畔喃喃絮語,每一個字都像在對著她耳朵吹氣,鬧得她耳畔蘇蘇癢癢,撓得她心如擂鼓,“你準備當鴕鳥到什麽時候?”

    蘇青覺得自己又要炸了。

    從昨夜他說出那個“你”字以後,到現在這一刻的一舉一動,讓她覺得之前八年對他的了解,簡直全都是狗屁。

    這個人以前不是這樣的!

    雖然他是霸道,是腹黑,是陰險,但是不是這樣的!那個一本正經教她功夫敦促她前進的徐穆,哪兒去了?此時站在她身後這個無比坦然的厚臉皮登徒子,又是誰?

    蘇青覺得心裏很亂,亂到無法好好理清這些。

    從八年前相識至今,他一直是那樣強大的存在,收她入行、手把手地教她如何生存,雖然當年是迫不得已把自己的一生交付給夜夙和他,但是有他在的這八年,雖然過的是飄搖不定刀口舔血的日子,卻反而是她心裏最安定的歲月——怕什麽呢,不管如何還有徐穆在。每一次風雨血火奔波的時候,他總是會在她身後看著她:她做成任務迴來,他會跟她擺酒慶祝;就算失敗了,他罵她一頓,也會去幫她把剩下的做好。

    他是她的恩師、少主、同伴,是那個把她從當年那樣彷徨黑暗歲月裏拉出來,又一手締造了她,讓她重生的人。

    可是他和她之間,應該是現在這樣的嗎?

    她立在原地,想著這些,既不試圖掙脫他,也不迴頭,長久地沉默。心頭理智迴來了,劇烈跳動的心髒便恢複了平靜,連耳朵上那一點滾燙溫度和粉紅顏色,都漸漸消失了。

    徐穆看著她一直不肯迴頭的背影,看著她從措手不及的唿吸急促,到漸漸冷靜,終究也什麽都沒再說,慢慢放手。

    罷了,他能教她功夫術法,教她生存成長,教她麵對強敵毫無畏懼,教她遇事冷靜處理,甚至能教她身處修羅場仍然麵不改色,可這些年來他唯一無法教的,就是如何讓她看清自己的心。

    他便放了手,退了一步,道,“剛剛收到慕容軒的傳書,蘇其墨已經知道畫像的事了。”

    她總算肯轉身迴頭麵對他,卻也退了一步,“既然已經牽扯到了葉家,他早晚會知道的。”

    “慕容說,他準備繼續查下去。”徐穆見她一退,眼裏微光一閃,麵上卻不動聲色,“拿了當初畫真正葉靈清肖像的畫師還有一眾相關人等,還帶走了,那幅畫。”

    蘇青長長歎了一口氣,“他去了葉家,一定能問到關於我的事……看樣子,是瞞不住了。”

    “我已經迴信讓慕容拖住他幾天。”他點點頭,卻話鋒一轉,“還有幾天就是中秋,他再心急,也必須趕迴皇宮赴中秋宮宴,等過完中秋,就已經是半個月之後了——半個月,足夠我們先他一步,把事情查清楚,一旦查清楚了,我們自然也就能堵住他往下查你的路。”

    蘇青沉默片刻,忽然抬頭來直視他,沒頭沒腦問了一句,“你還相信他嗎?”

    徐穆微一蹙眉,“相信什麽?”

    “相信他還是那個一心護持兄長,本心未變的蘇其墨。”蘇青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如果你還信他,那我便也信他好了。”

    “蘇青……”

    “其實我之前的身份,就算真的被他知道了,也並不是什麽難為情的事。”她笑笑,道,“反正刺痛我的,也從來不是我的那個身份……況且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出那個一直躲在暗處的黑手,不是嗎?”

    徐穆低頭看著她,不說話了。

    “沒什麽大不了的,就讓他查吧。”好像經過這一刻沉思,她終於想通了什麽事,抬手來拍拍他的肩頭,“你也該有個幫手了,有他幫你查下去,可以事半功倍——不管你還願不願意與他相認,但至少,哪怕是以夜夙的名義,你們也可以聯手的,不是嗎?”

    “所以呢?”徐穆眉頭微斂,望進她的眼睛裏,好像要看透她的心思,“你想說什麽?”

    “朱越到昌綺,快馬一天就能趕到。告訴慕容,不僅不要攔他,”她抬頭,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讓他告訴蘇其墨,我去昌綺,邀他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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