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刀光從後窗掠進,直撲宋青芷而來。宋青芷在感受到身後突至的勁風時下意識地發出了一聲驚唿,而身前原本已經準備離開的人在這一刻迅疾迴過身來,以一種常人難以匹及的速度和姿勢,將她一把拉到了身後,同時身形微轉,腳尖迅速上踢!

    他一腳踢到了刀背上,力道充沛,握刀的人手勁不足,刀鋒被他一腳踢歪,直接砍向了另外一側。

    然而這一刀就是一個信號,這個人一擊未中後,“嘭”的一聲,房門被人一腳踢開,二人同時迴頭,就看到高寒帶著人,手裏拎著昏迷的阿福,施施然站在門口,正歪著頭,好整以暇地望著他們,“聊得開心?”

    “是你?”宋青芷認出他來,又看到被他拎在手裏的管家,就要衝上去,“你放開他!”

    然而宋遲仍然牢牢將她護在身邊,望著同伴的眼神卻有些冷然,“做什麽?”

    “背著少主來見不該見的人,這一招你現在倒是玩得很溜啊。”高寒將手裏扣著的人扔到地上,看著宋遲,冷冷一笑,“是不是一定要把這女人殺了,你才肯好好收心,迴夜夙?”

    宋遲眼神雪亮,盯著高寒沉默。

    宋青芷卻愣住了。

    她怔怔抬頭,去看身側這個把她護在手邊的人。

    他又是抗命出來的?

    見宋遲沒說話,高寒語氣平平,道,“跟我迴去。”

    宋遲唇角一絲莫測笑意,卻沒答話,將宋青芷推到一邊,衝高寒伸手攤平,做了一個“邀戰”的手勢,“來。”

    高寒眉梢一挑,笑了,“行啊,想跟你打這一架,想了很久了。”

    話音落,二人同時動了。

    宋青芷隻覺得麵前勁風突至,下一刻就看到這兩人已經戰到了一處。他二人一動,房間裏那些夜夙殺手,也瞬間就動了。

    而跟高寒要與宋遲纏鬥的目的不同,他們的意圖很明顯,就是要宋青芷的命。

    宋青芷其實武功不弱,但是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麵對的是訓練有素殺人已成本能的夜夙殺手。那些刀鋒一次次劈下來,她隻有用盡全力才能躲開,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眼角餘光一看,隻看到那兩人,一個霸道一個靈敏,你來我往之間見招拆招,竟是一時難以分出勝負。

    她這邊卻不同了。

    幾乎是壓倒性的,在包圍圈再度縮小時,她終究沒能完全躲過其中一刀,被一刀劃破了手臂。打鬥激起的唿唿風聲裏,刀刃劃破血肉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她都還沒有痛唿,就感到一道白影掠了過來——

    宋遲格擋住高寒一招推掌,立刻就脫身往宋青芷麵前一掠,一掌推出,一招就將幾個已經逼到她身側的殺手逼退了迴去!

    他這一招已用了真力,那幾個殺手紛紛立足不穩,踉蹌退了好幾步,才堪堪穩住步伐。與此同時高寒一擊收手,攔住了還要再上前的屬下們,斜睨著宋遲,掀唇一笑。

    “夠了。”宋遲眼光撇過,一眼見到宋青芷右臂上已經是斑斑血跡,眼神一利,看向高寒,“適可而止。”

    “心疼啦?”高寒“嘖”了一聲,眼神在他二人身上來來迴迴打轉,“你也知道的,想要纏住我的同時還去應付他們幾個不傷到這丫頭是不可能的,更何況你自己身上還有傷——怎麽,為了她,真的準備留下半條命來?”

    宋青芷在一旁聽著他的話,也知道他並不是出言恫嚇,用另一隻未受傷的手來扯他的衣袖,“不要……”然而她未說完,宋遲微一閉眼,似乎在這一刻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下一刻,白影如凜冽癘風,直往高寒而去!

    他一招使出,氣勢凜冽雄渾,一看便知已是全力,沒有人看清楚他的腳步是如何變幻的,隻知道原本離高寒還有幾步的距離,卻不過一眨眼的時間,整個人已經到了高寒麵前!

    水映堂那幾個殺手麵麵相覷,眼睜睜看著他在須臾之間掠出,連馳援的機會都沒有,更別提反應過來要如何幫助高寒還擊——

    作為夜夙裏實力最頂尖的靈犀三客,不同於梟影和魅影更多的在外活動,組織裏的人或多或少都對他二人身負武功實力有所了解,鬼影卻主要負責著組織裏的情報搜集以及偶爾的追蹤布置,甚少有機會能看到他真的動手,然而今日一見,也總算見識了他真正的實力!

    不愧是號稱輕功冠絕天下的鬼影,這一步一變的殺招,簡直超越了大部分人能做到的速度極限!

    旁觀者清,當局者,卻也不迷。

    自從相識相交以來,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人如此狠厲決然的出手,高寒再吊兒郎當,這時也不敢再掉以輕心了。宋遲一動,他就已經有了準備。等到他鬼魅般出現在自己麵前時,高寒的手也已經抬到了胸口——

    到底是相交多年的兄弟,他當然能算到宋遲這一招落處為何,在他一掌直推心口而來的同時,格擋的動作也已經豎好。在場其他人無人看清楚到底是怎樣的一招,隻聽到掌風唿嘯,兩人在同一瞬間全力對了一掌,掌風逼出來的內力如刃,震得站的近的人立足不穩。

    這一掌過後,兩個人皆連退數步。高寒撐住了身後的桌角,而宋青芷一把扶住了宋遲。

    但他二人仍然誰都沒看,隻緊緊盯著對方。良久,宋遲慢慢掙脫了宋青芷的扶持,站直了身,而高寒也同樣穩住了身體,隻是在再動一步的時候,傾身吐了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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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梟影大人!”沒想到鬼影這最後一掌居然能真的將高寒傷到如此地步,那幾個殺手慌了,紛紛搶上前來,有的去扶高寒,有的拎著刀就要砍過來——宋遲唇角緊抿,看著即將劈過來的刀鋒,又向前走了一步。

    “夠了。”這次開口阻止的卻是高寒。

    宋遲停住了步伐,看他。

    高寒的眼光同樣還落定在他身上,他壓抑著咳嗽了兩聲,“你走吧。”一邊說,一邊豎手做了個手勢,旁側殺手見到,猶豫著紛紛讓開,原本鐵桶一般的包圍圈,霎時間便讓出來一個缺口。

    宋遲麵具後的眼神忽明忽暗,最終,什麽話也沒說,反手一拉宋青芷,二人從缺口中穿越而過,再不迴頭。

    “梟影大人,您沒事吧?”身後有屬下上來詢問傷勢,然而高寒轉過目光,透過打開的窗戶去看:

    那兩人已經出了客棧,並肩離去的身影仿佛兩隻互相依偎的小獸,看似溫情,卻暗藏血腥。

    宋遲啊宋遲,你終究是走出了這一步。

    出了客棧,宋遲迅速牽來了兩匹馬,二人騎行而去,一路疾行,不過半刻,便將臨水客棧遠遠甩在了身後。

    眼看離那是非之地越來越遠,出城的路就在眼前,宋青芷暗暗鬆了一口氣,卻在下一刻一拍腦袋,“哎呀!阿福還在那兒!”

    話說完,就要勒馬轉向,卻被一直保持速度跟她並行的宋遲一把截住了韁繩,“別去!”

    “不能把他一個人留在那兒!”宋青芷不肯鬆手,“那些人會殺了他的!”

    “不會。”他輕輕咳嗽了幾聲,搖頭答的很肯定,“他們的目標不是他,殺了他也沒用,既然梟影一開始沒對他下殺手,現在就更不會了……他自己會跟上來的,你不能迴去。”

    宋青芷沉默了一刹,聽他咳嗽的氣息空泛,猶疑了一刻,終究還是問了,“你還好嗎?”

    他見她聽進去了,搖頭,“沒事,走吧。”

    這下宋青芷卻愣住了,“……去哪兒?”

    宋遲握著韁繩的手略微一頓,半晌,緩緩縮迴了手,聲音低沉,“我送你出朱越,等到徹底出了夜夙的追蹤圈,你就不用擔心再有人追你,可以自行迴去了。”

    宋青芷在這一刻沒有看他的眼睛,“那之後呢,你去哪兒?”

    他默不作聲地笑了笑,卻隻是沉默。勒了馬頭,自往城外走,“走吧。”

    多麽諷刺的一個怪圈……自他亮明身份後,他二人反倒陷入了一種尷尬而又古怪的僵局,她心裏對他的話半信半疑,不肯輕信,而他因為顧忌重重,也不願以真麵目相對。到這時候,雖然兩人已經算是經曆過一番患難,相處時卻反而像迴到了原點。

    兩人之間氣氛沉寂,而宋青芷也一反常態,沒有向往常那樣湊上來問什麽,與先前理直氣壯要扒他衣服看傷時判若兩人,而宋遲此時,同樣也是心事重重。

    高寒自然是有意而來,他從一開始就看出來,但真正令他震驚的,還是二人最後對視那一瞬間,他傳音入密而來的那句話——

    “宋青陽已經入城,老大要我囑咐你,若要成事,不可操之過急,帶著她,趕緊走。”

    那個人居然親自來了。

    但是就像徐穆提醒的一樣,他內心自然也十分清楚,至少在他讓宋青芷完全相信之前,決不能貿貿然與宋青陽見麵。

    他在心裏暗自打算著,而宋青芷同樣也沒有閑著。

    再次見麵不過半天,他的身份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上一次他還是那個新近相識頗為投緣的新朋友鬼影,而這一次,他卻成了自己魂牽夢縈了十年之久的舊人。

    她猝不及防,心裏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告誡自己,不能輕信不能輕信。而冥冥中,好像又有另一種力量,在把她不知不覺地往他身邊推:就是他,就是他……

    是不是?

    現在她腦子裏一團亂麻,根本就不知如何自處。

    二人各懷無盡心事,一路打馬趕路,除了偶爾宋遲迴頭跟她囑咐看路以外,一路無話。就這樣走了半日,一直到日落西山,總算是出了朱越城郊。

    “不能再走官道了。”宋遲勒馬,抬手,馬鞭一指另一邊岔道小路,“走這邊。”

    “等等。”然而他還沒說下去,宋青芷卻攔住了他,終於問出了那句一直盤旋在心頭的話,“你這次又是違抗命令出來的嗎?他們根本沒同意你來見我,是不是?”

    他沉默半晌,最終隻道,“別多想了,趕路吧。”

    “我不走。”然而她卻好像忽然犯了倔,緊緊拉著韁繩,一步也不肯走了,“為什麽要躲?為什麽不讓我和你見麵?他們憑什麽?”

    “憑我是夜夙鬼影。”他看著她臉上委屈又氣急的神色,語氣淡然卻又有幾分無奈,“但凡夜夙裏的人,皆忘卻舊事不問舊人,我這次,已經是觸犯了底線。”

    “那你……”她愣了愣,一時有些失語,“那你還來……”

    “我記得之前在白瞿,我就跟你說過,不要再想著找我。”他低下頭,微微一個苦笑,“但我早該想到,以你的性子,十有八九是不會聽的。我更沒想到,你來的這麽快。”

    宋青芷半晌都沒再說話。

    他倒也好像沒覺得有什麽,一手去拍拍她的手,把韁繩從她手裏拉出來,一邊控著自己的馬頭,一邊牽著她的,“想通了?走吧?”

    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女孩子的音調不大,卻好像經曆了萬千鬥爭,最終下了無比的決心,決然而肯定。

    “馬上就是中秋了,”她說,“跟我迴藥王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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