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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禎在想,這些明朝讀聖賢書的知識分子,多少都被孔夫子的仁恕之道洗了腦,在對外方麵,哪怕現在隻是半壁江山,這些人還兀自擺著天朝上國的架子,不屑於玩那些上不了台麵的計謀,開口閉口還是以堂堂正正的聖人之道來搞外交。殊不知聖人之道在國際事務上最是吃虧,後世的美國在滅掉伊拉克、肢解南斯拉夫的時候,他講聖人之道了嗎!伊拉克壓根就沒有什麽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從中國進口的殲七總不能算吧,但是美國的情報機構號稱掌握了“莫須有”的情報,然後美國以此為由直接就把伊拉克滅了。


    讓人不解的是,大明的文官對於國際事務謹守聖人之道,但這班人窩裏鬥的時候卻是什麽招數都敢使。最後形成了一種奇怪的現象:對於國際上的敵人偏偏有如春天般的溫暖,對待同僚卻是嚴冬般的殘酷。崇禎暗歎,政治智慧用於窩裏鬥,那算什麽本事!說來這個史可法算是厚道之輩,倒是不擅長窩裏鬥,但這位仁兄絕不是搞政治的料。


    崇禎見議得差不多了,這才說道:


    “適才諸位愛卿所議,見仁見智,朕聽了很是欣慰。尤其鄭森獻上的計策不錯,朕意就按照這個計策辦,至於對外宣傳,該靈活的時候還得靈活,上次已經議過了對外策略,仁義禮智信的高調不能不唱,但是具體策略就不能太過拘泥。西班牙人在呂宋36年間兩次屠殺華人,這次日本人蓄意迫害華人,馬尼拉的華人有一半人死在日軍手下,請問,日本人講仁義了嗎?日本人也號稱尊崇孔孟,這種禽獸之舉竟然也幹得出來!哼哼!這筆帳朕記下了,遲早是要跟日本人算的。這事不能這麽就完了!朕意,須得派遣使節分赴日本和馬尼拉,對日本人屠殺華人表示抗議,要求懲辦兇手。當然,派去日本的使節也要本著‘有理、有利、有節’的策略,力圖將禍水東引,將日本人先引向美洲。我大明需要時間來平定遼東、統一全國,不能不暫時與日本人虛以委蛇,此次甚至可以帶一個俘虜前去。談得好甚至可以將寺內勇男遣返。卻不知何人可以出使?”


    史可法對於日本人屠殺華人也是說不出的憤恨,隨即想起一個人來,因而推薦道:


    “啟稟皇上,臣舉薦左懋第出使日本,左懋第此人甚有風骨,忠心耿耿,決不會墮了大明的威風。”


    崇禎想一想這個左懋第是個人物,曆史上左懋第是少數不人雲亦雲借虜平寇的人物,最後拒不降清,從容赴義。這人骨頭可是夠硬的,對付日本人,派一個紮手的人物去,嗯,也不錯!


    汪幼清有自己的考慮,起身說道:


    “啟稟皇上,左懋第出使,固然不錯,不過外交之事,不但要針鋒相對,也要靈活應變,故而臣建議另派阮大铖為副使,兩人相互配合,或可遊刃有餘。”


    崇禎笑曰:


    “朕聞阮大铖搞了一個‘疆土會’,按照‘疆土會’的考證,連日本也是起源於華夏,按道理也是屬於大明,汪愛卿,‘疆土會’是不是有這麽個說法?”


    汪幼清答道:


    “不錯,確有這麽個說法,‘疆土會’考證,秦始皇之時,徐福帶了五百童男童女海上尋仙,結果尋來尋去,尋到了日本島上,便在那裏落地生根,繁衍下來,便有了今日之日本。不過即使此事是真,徐福子孫不認這個茬,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僅憑這一點,好像不足以把日本並到大明來。臣隻是據實說事,話說迴來,如今日本人可惡之極,若是異日征服日本,將日本合並到大明,臣以為也是皇上仁慈,這日本人須得聖賢教化,方才脫得野蠻之氣。”


    崇禎對於日本人可一點好印象都沒有,就算日本哭著喊著要合並到大明,也還得好好考慮考慮。這幫王八蛋真沒怎麽進化好,究竟能不能灌輸進禮義廉恥,實在是沒有把握。


    卻說這個左懋第、阮大铖組合,左懋第是直筒子脾氣,說話都不帶拐彎的。阮大铖雖然話說得溜圓,骨子裏卻是一個更加激進的角色。這兩人蒸不爛、煮不熟,也夠日本人喝一壺的。


    崇禎淡淡地說:


    “史愛卿,那就這樣吧,派左懋第為正使,阮大铖為副使,出使日本。汪愛卿,關於赴日外交策略,需要達成哪些目標,注意哪些事項,就由你主持策劃,到時與禮部王尚書通個氣就是。”


    議完此事,崇禎隻留下鄭氏父子和汪幼清,劉繼雲自然還是隨侍身邊,崇禎不準備讓史可法參與一些與聖賢之道抵觸的勾當,所以連方以智、張煌言也打發走了,王承恩時間寶貴,也不必參與這些勾當,因此該幹嘛幹嘛去。


    鄭芝龍不知道皇上留下自己究竟要幹什麽,按說海上護航的事情鄭森去幹就是了,再不濟還有鄭鴻逵,鄭鴻逵的傷也已經好了,護航或者海戰都沒有什麽問題,自己的鐵船大業馬上就要開張,皇上該不是要派自己什麽差使吧。


    崇禎笑笑,說道:


    “留下鄭愛卿你們父子倆,知道為了什麽嗎?”


    鄭芝龍搖搖頭,說道:


    “臣愚鈍。請皇上明示!”


    崇禎目注鄭森,有心想考考鄭森,故而問道:


    “鄭森,你呢?猜一猜,是為了什麽?”


    鄭森眼睛發亮,迴答道:


    “微臣鬥膽,微臣猜想是不是要伏擊日本人往馬尼拉的運輸船隊?日本人既然取了馬尼拉,必然要運輸物質前往,同時必然會運輸大批日本人前往定居,隻有這樣才能長期占領呂宋。故微臣猜想,皇上也許會有什麽安排?”


    這鄭森真是一個伶俐人,俗話說眨一眼,上一步,鄭森就是這樣的同學。崇禎往椅子上一靠,不料這一靠壓到了傷口之上,一陣疼痛傳來,崇禎痛得呲牙咧嘴,差點叫出聲來。心說人不能得意,得意便忘形,你看,傷疤還沒好就忘了痛!不過痛歸痛,還得表揚鄭森:


    “你猜的不錯。朕記得你們父子倆都提到過日本人占了馬尼拉之後,馬上就會移民呂宋,而且還提過在海上伏擊的建議,朕留下你們。就是為此事。汪愛卿,你說說吧。”


    汪幼清當然知道皇上有些話不便於說,髒活總得有人幹,汪幼清本就是豁達之人,隻要目標正義,盡可不擇手段。當下介紹道:


    “我們下圍棋,有一著厲害的招法叫做‘打劫’,為什麽叫做打劫呢?我的體會,就是這一招很不講理,有點死纏爛打的意思,最後把本不屬於我的地盤據為己有。哈哈,所以叫‘打劫’,當然下圍棋不過是紙上談兵,正兒八經論起打劫來,鄭主席才稱得上雄霸江湖。”


    可不是嗎!鄭芝龍實乃一巨寇也,早年就靠海上打劫起家,後來兼學別樣,一身而兼官、匪、商。打劫這事隻是當了工商聯主席之後才暫時洗手,不過鄭芝龍可沒有徹底放下這門手藝的意思,剛剛還在為兒子把海盜根基搞沒了很不痛快呢!不過汪幼清這話雖說帶點玩笑,鄭芝龍還是要辯解一番的:


    “汪大人謬讚了!昔年鄭某確是在海上有過殺富濟貧之舉,如今在朝為官,以發展大明工商為己任。嗬嗬,關於這海上攔截日本人的船隊,倒是不須鄭某出手,如今有了各式犀利武器,犬子比我玩得更熟,他盡可安排。”


    崇禎笑道:


    “鄭愛卿說的不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有子如此,朕要恭喜鄭愛卿才是!汪愛卿,開個玩笑也就算了,你繼續說吧,說正事。”


    汪幼清收起笑容,鄭重其事地說:


    “日本人想長期占領呂宋,必然依賴於海上交通線運送物質和移民,我大明雖然抗議日本人屠殺華人,但是目前還沒有到與之宣戰的時機。既然大明不能公開出馬截擊日本人的海上運輸,故而就隻能寄希望於鄭大人的手下,鄭大人的手下如果重操舊業,在海上打劫日本人,朝廷不僅不會禁止,還會提供一切方便。待日後不需要打劫日本人的時候,鄭大人這些舊部當然又將成為大明水師的一員。鄭大人以為如何?”


    鄭芝龍本以為海盜事業做到頭了,沒想到日本人又給自己提供了機會!嗬嗬,剛才還在腹誹鄭森把根基都毀了,現在看來不僅沒有毀掉,根基反而更穩了。有大明的水師守著島嶼,自己那些手下盡管放心使用。海盜嘛,對於島嶼向來隻在乎使用權,而不在乎所有權。


    此外,以前是掖著藏著做海盜,這一次卻是奉旨打劫,鄭芝龍想著想著,心中要多爽有多爽。當下微笑著說道:


    “請皇上放心!日本去呂宋,就那麽幾條航道,我那些舊部都是了如指掌,既是奉旨打劫,還是森兒去安排吧。迴頭臣跟鄭鴻逵、鄭彩寫信,讓他們配合森兒就是。”


    崇禎聽鄭芝龍連“奉旨打劫”都說出來了,這家夥真會給自己貼金啊,一句“奉旨打劫”連往日做海盜的原罪也附帶被洗刷了,這家夥賊精啊!崇禎又是佩服,又是好笑,還得表個態:


    “鄭愛卿,如此甚好!日本人欠我們華人的血債不是一點半點,你們隻是打劫,算是便宜他們了。日本人欠華人太多,打劫他們很正當。鄭愛卿不是要造船嗎,打劫所得,鄭愛卿不妨就拿去造船就是。”


    崇禎有點仿佛,心想,後世日本人欠得更多,要不要連本帶息一次性討還呢?


    鄭芝龍、鄭森連忙行起大禮:


    “臣遵旨!謝主隆恩!”


    “微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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