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內宣德門出來,張三等人如常在遠處等候。


    宋都的市井相當繁華,宣德門又直通最繁華的禦街,所以這些人等候的功夫也屬實不無聊,要麽尋個茶館喝個早茶,要麽尋個說書攤聽兩句書。


    反正自家大人當值時辰也少的可憐,把大人安全接迴家他們再各自去忙各的,絲毫不耽誤事。


    有“盯梢”的見到許平走出來,一聲吆喝,幾名“護衛”趕緊放下手中正忙活的事迅速朝宣德門聚攏。


    “大人,下班啦。”張三殷勤地牽過馬。


    “恩,有件事你去辦一下,辦完再迴府。”許平接過馬韁一躍而上。


    “我自己嗎?”張三頓時喜滋滋。


    其他人則也眼巴巴望著,希望大人也能安排他們去辦點事。


    無他,能被自家大人安排事情做,這,代表了信任,甚至還有對自己能力的肯定!


    “恩,你自己去就行。”許平一兜馬韁。


    其他人聽說,頓時略感失望。


    “好嘞!”張三更加高興,腰板一下也挺的筆直。


    “你跑一下禮部右侍郎於德龍大人的府邸,就跟門房說是代表我去求見的,有要事相告!”


    許平說著,招唿張三過來,跟著俯下身子在他耳邊詳細耳語了一番。


    張三先是聽的驚奇,眼睛越睜越大,到後來,直接忍不住笑出聲:


    “好的,大人放心!小的這便去通稟,一定拖也把於德龍大人給拖到禮部來!”


    “如此最好。”許平直起身子也笑:“不然估計他要被嚴尚書罰的很慘,另外你記得提醒他一句,來的路上千萬想好應對嚴尚書的說辭,比如昨夜去英雄救美了、行俠仗義之類,因此才耽誤了時刻。”


    張三一邊應著一邊捂著嘴樂不可支,就連周圍其他人雖不明就裏,可見許平說的風趣,也紛紛失笑。


    “去吧。”許平笑罵一句。


    張三應一聲一溜煙便沒影了。


    方才文思殿內的一席話,老尚書嚴懷忠果然聽進去了,而且還特意吩咐要許平親自跑一趟於府,看看於大人究竟怎麽迴事,甚至嚴老頭還說如若於大人果真有什麽突發情由,比如突然生病之類,還要許平代禮部捎去慰問。


    這突然之間的轉性令禮部所有官員都驚詫不已。


    事實上的確是許平所說的什麽“禮”之內核包含了“仁愛”,尤其引起了嚴懷忠的反思。


    細想之下,彼時老頭甚至感覺慚愧不已,所以方才有此安排。


    當然,之所以選擇要許平代跑一趟,實在是這人本來差不多到點兒了也到了該走的時候了,不用白不用,若用其他人吧,還須得耽誤本部的日常工作。


    “恩,秋闈。”


    白馬穿行在熙熙攘攘的禦街上,許平此時心中,卻在想著另外一樁事。


    方才文思殿訓話快結束時,嚴懷忠最後又嚴肅地提醒了眾官員一件大事——今年乃是三年一度的秋闈大考之年,所有禮部官員自現在起,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以為今年的秋闈還有明年的會試乃至最後的殿試做好充足準備!


    “秋闈”,自然指的就是鄉試了。


    也就是科舉時代讀書人想要步入仕途須得經過的第一關!


    各州府通過童子試的秀才們將於這三年一次的鄉試中角逐出“舉人”資格,最終中舉者,方才再有資格於來年趕赴京城,參加全國統一的會試。


    基本上到了北宋後期,特別像徽宗時代,凡是最終能通過會試的人,都算於科舉之路上通關,正式步入仕途了。


    因為最後那一層殿試,所采用的並非淘汰製,而是僅僅隻排名次,說白了就是,凡是通過會試的人,最後都能通過殿試,差別,僅僅隻在名次不同而已。


    當然,由於殿試不同的成績與名次,對士子們來說便代表了截然不同的出身,也將直接代表日後迥然不同的官運,所以士子們對殿試,還是極其重視的。


    不過總的來說,顯而易見,科舉三道層級關卡,最難、角逐最激烈的,恰恰就是這馬上要來臨的第一道關口——鄉試!


    想想後世清朝有所謂“範進中舉”就知道了,通過了鄉試,考中個舉人該有多難——範大哥聽到消息直接給整瘋了。


    事實上,這的確並非虛談。


    許平畢竟在禮部“工作”了挺長一段時間,耳濡目染之下,對本部所負責一眾業務裏麵的門道自然清楚的很,更何況是科舉如此重要的業務板塊。


    “也不知我那名義上的封地——天平軍,本屆會有哪幾位舉子能夠脫穎而出,最後得以赴京與天下才子一較高下?”


    無需管顧白馬的行進,自有手下人牽引著,許平於馬上嘴角一扯,忽然沒來由地如此暗思。


    他雖隻是一個空頭的所謂“天平軍節度使”,沒有任何實權,可那到底算是自己的封地,因此一想起北宋這個時代的鄉試是州府一級的,也就是剛好是自己這個節度使所應管轄的範圍,便難免有此聯想。


    “嗨,管他呢!這本就是為國朝選拔人才,想那麽多作甚?”他馬上卻又打消了方才聯想:“反正我自己是一直不想做官的。”


    他這是下意識的一句心聲。


    捫心自問的話,就包括現在做了這麽長時間的所謂“禮部員外郎”,他發現自己還真屬實就沒什麽官癮。


    “做官有什麽好的?就如於德龍大兄弟明明可以逍遙自在的做個富家翁,卻偏偏要每天起早貪黑,小心伺候著的做個所謂禮部侍郎。”許平想到於德龍忍不住又暗笑。


    “可...像於德龍那種人,又不傻,一心想著做官,肯定是有其道理的。”轉念間,許平不由得又想:


    “是啊!唉!畢竟在這樣一個時代,若非手中有權力,就算是腰纏萬貫或者武藝蓋世又能如何?能保得住家財,保得住家人麽?”


    他一時想到了林衝,想到了王進,想到了金萬福,也想到了當初自己剛穿越而來開辦沉香樓時。


    當初,若不是結識了皇城使張大哥,若不是後來機緣巧合得到官家賞識,等於有了一層極大的庇護,自己,又焉能像現在一般隨意自在?


    且不要說碰到高官了,當初就單單連一個蔡京的外甥——王宜年,都有夠自己受的!


    “是啊,唉!太平盛世,富家翁,多好?固然很好!可,也得是真正的‘太平盛世’才行。”


    許平忽而感覺心中有些沉重,環視了一圈洶湧繁華的禦街,不由得又再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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