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平當然沒有被打,隻不過那“啪啪啪啪”的聲音他實在再熟悉不過,當時就一個激靈醒轉而來。


    他的反應也是很快,惺忪的雙眼朦朧間看到那柄戒尺上下飛快揮舞的時候,馬上便明白了怎麽迴事!


    “嚴大人!下官有一事相稟!”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朝嚴懷忠移動的方向便高唿一聲。


    與此同時的,還有一身恭謹至極的作揖動作,開玩笑,這時候再不主動恭敬一點,那才真的是找死!


    袍袖寬大,許平的整張臉都埋在衣袖裏麵,趕緊趁此機會磨蹭儀容。


    嚴懷忠實際上卻從頭至尾一直都未曾看到許平在做什麽,確切來說,他根本就沒留意到許平,更加沒想到這家夥今天早課能來。


    本來,嚴老頭對這許平就是抱定了眼不見心不煩的想法,免得看到這貨成天懶懶散散的樣子就來氣。


    可,天知道這小子怎麽今天這麽有“雅興”來了個大早突然光臨早課呢?


    因此,許平的這一嗓子倒把正打人的嚴懷忠先給整愕然了。


    “唔,你...”嚴懷忠顯然被搞懵了,抬在半空的戒尺都沒落下來,而是望著許平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老天爺呀!感謝許大人救命之恩那!”這下還被嚴懷忠結結實實抓住左手的那名剛要挨打的官員,卻立馬心中萬分慶幸,激動的都快哭了。


    不隻他,戰戰兢兢本來在後麵也等著要被打的幾個人,同樣在心中萬幸不已。


    無他,在場有一個算一個,誰沒看出來那把鐵戒尺方才打人打的有多狠啊?


    估計已享受待遇的那幾個同僚,一個月之內,都休想左手再能正常活動了!


    “你,有何事?”嚴懷忠終於找到應對許平這個刺頭的那個度,淡然而又威嚴道。


    “阿,老大人。”許平汗顏,心道:“我有個屁的事啊!主要是不主動出擊也必被打啊!”


    他情知嚴老頭早看自己不爽,這次當著他的麵唿唿大睡而被抓住了把柄,焉能饒得了自己?


    剛剛從睡夢間突然驚醒,他腦子本昏亂,可這種情形之下,卻還真就被他馬上想到一個絕佳的說辭:


    “迴稟老大人...”


    他一直不敢抬頭,隻恭敬地把腦袋埋在長袍大袖裏。


    可他這副恭敬的姿態落在嚴懷忠眼中,卻頗生出了幾分了好感——


    “恩,孺子可教啊,來了禮部一段時間,顯然已經被熏染的謙遜知禮多了,年輕人啊,肯知上進就是好的。”


    “方才下官聽聞,於大人無故缺席今日之早課,下官心下思忖,對此也極是憤慨。”許平言辭犀利。


    “恩?”


    “臥槽?”


    此言一出,在場眾同僚無不心中一動。


    “這特麽,好話壞話都被你說完了唄?”


    “平素見你和於大人倆人關係還不錯呀?怎麽突然倒戈呢?”


    “見過落井下石的,沒見過這麽能落井下石的。”


    “牆頭草也沒這麽能搖擺!”


    “平日裏曠班早退之類的事還不屬你幹的最多?”


    他這開頭一句當真就直接把在場所有同僚都給震驚了,大家萬沒想到此人臉皮能這麽厚!


    可到底人家可是與自己尚書大人同品級的大員,自己這幫小魚小蝦能說什麽?


    所以整個文思殿內鴉雀無聲,隻聞許平在那裏義正嚴辭。


    “禮部,乃擔當天下文教之所,擔任我部主官者,更需恪盡職守,兢兢業業,如履薄冰才是!”許平已直起身子,唯獨麵對著老嚴頭,依舊保持著恭謹的姿態。


    這一下讓嚴懷忠目色中的那一抹讚許之色謂更甚,慢慢的本來高舉半空的鐵戒尺也不知不覺落了下來。


    “若身為主官,都不能以身作則,率先垂範,那勢必,也難推行禮義於天下,這,便是極大的失職!”許平言之鑿鑿。


    “嘶!”


    “真狠那!”


    一眾同僚無不心驚而又腹誹,紛紛猜想於大人和許大人這是怎麽了?鬧了什麽矛盾?怎麽許大人突然要如此口誅筆伐?


    “恩,接著說。”嚴懷忠卻口氣大緩,眉宇間也多了一絲喜色。


    他為人雖古板,可絕不代表不通人情世故,相反,自於德龍到任禮部以後所做出的那一係列八麵玲瓏、左右逢源之舉,他都看在眼裏。


    老頭也深知,這樣的人想要禮部眾官員公開說他壞話,那是很難的。


    可今日,許平這員外郎竟然能秉公直言,實屬難得!


    “依下官之見,對此種情形,不隻要罰,而且,還要重罰!罰到犯過錯之人下次絕不敢再犯為止!”


    “嘶...”


    眾官員一聽這話更是倒抽口涼氣,這麽長一段時間以來,屬實沒看出這新來的二品員外郎心腸竟然如此狠厲!


    “不過...”嚴懷忠也正自沉思的功夫,許平卻突然又來個轉折。


    所有人眼光一下都盯住了他,都想知道這員外郎口中還會說出些什麽驚人之語。


    “不過事情總要分清楚個前因後果,辨明青紅皂白。”許平邊說,邊偷眼看了看嚴懷忠。


    好在老頭明顯已被自己繞暈了,不然依照其平日的思維邏輯,肯定會以為許平這是在暗罵他剛才的行為便是在“不分青紅皂白”!


    然而此時的嚴懷忠,卻隻是眉頭深鎖的在靜靜聆聽。


    “大人,依下官與於德龍大人長期相處的純淨同僚之情,還有下官對於德龍大人本身品性的了解,他對於我們禮部的各項規矩,那素來都是奉行不謬,半分也不敢違拗的。”


    此言一出,不少官員暗自點頭。


    許平所言不差,於德龍自知憑本身才具難以服眾,所以在禮部右侍郎的任上向來都是低調隱忍,極守規矩的。


    像今日這等缺席早課的情形,那的確是難得的第一次出現。


    “因此說...”許平那邊一開始滔滔不絕了已根本就停不下來:


    “以下官之淺見,於大人很可能是因為什麽突然的不可抗的因素,方才缺席了今日之早課。


    下官認為,我們禮部首先當奉行的就是一個‘禮’字,可‘禮’之內核,乃是愛人,那麽,為什麽我們不可以對待自己部門的同僚更多幾分‘愛心’呢?


    至少拿今日之事來說,我們,是不是可以將於大人所以缺席今日之早課的前因後果調查清楚了之後,然後,再做出如何處置的決定呢?”


    話說到此,滿堂眾同僚無不衷心歎服,同時心底又欣喜無比。


    合著方才大家都錯怪人家許大人了,人家這是在繞著圈的在給於德龍大人求情呢!


    “許大人,夠意思!”


    “許大人,用心良苦!”


    好多人心中暗讚。


    尤其方才一上來就給於德龍求情的那名官員,明白了許平的最終意圖後,更是感覺心中慚愧無地,汗顏無比!


    同樣是求情,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


    這,就是水平和差距啊!


    無怪乎人家年紀輕輕就能官列二品呢。


    一個字,服!


    至於嚴懷忠,顯然對於許平方才的一席話也果然聽到心裏去了。


    就見他凝眉不語,似乎在暗自沉思,許久之後,竟然似深為讚同的一般,深深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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