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靖、陳建軍中午迴來,看到廚房裏的醃魚,徹底被鎮住了。


    “這是你們釣的?”


    周靖看向陳鋒。


    周伏波、陳昊搶答。


    “是的,爹(舅舅)。”


    “哪裏釣的這麽多海狼,碰到海狼魚群了?”


    “就在深水溝釣的,我們還放走了好多小海浪,大表哥說不能涸澤而漁。”


    “大海這麽大,抓不完的,下次小魚也帶迴來。”


    “妹妹,趕緊做飯,下午我和小鋒去釣魚。”


    周靖原本想著他們四個小的,頂多就是釣到一群小魚,可沒想到成果這麽多,頂得上他一個晚上的偷獵。


    “爹,我們中午做魚肉包子吃嗎?”


    陳昊看著帶迴來的玉米麵、糠麩有些嫌棄,直到看見了麵粉、米粉,立即有些懷念傻柱做的饅頭和野菜包子。


    “晚上做,中午喝點糊糊就行了。”陳建軍精打細算道。


    “怎麽又是糊糊啊!”


    陳昊不滿道:“我都釣了這麽多魚,為什麽要吃糊糊,我要吃我釣的魚。”


    “陳昊,三天沒打,皮又癢了是吧?”陳建軍罵道。


    “你厲害,我認輸!”


    陳昊用隻有自己可以聽到的聲音說道。


    中午喝了一碗糊糊,一家人分掉一條海狼,兩個大人就迫不及待帶著四個小的去上午的深水溝釣魚。


    陳鋒繼續暗中在水裏丟了井水。


    上午的海狼魚群已經走了,這次來了一群刀魚。


    陳鋒嫌棄刀魚,可周靖他們才不嫌棄,恨不得刀魚來得再多點。


    一條刀魚差不多一斤重,不到半個小時,周靖、陳建軍、陳鋒各提著兩個桶往家裏跑。


    為了避開礁石區的村民,他們特意繞路,走了一大圈。


    一下午,他們就釣了將近兩百斤的渤海刀魚。


    要不是深水溝有暗流,人下水太危險,而船隻屬於公社所有,周靖恨不得拿著漁網抓。


    刀魚因為有漁汛,數量多,加上魚刺多,在收購站賣不出價格,幾個大人一合計,幹脆留著自己吃。


    還有一個原因是擔心惹麻煩。


    這麽多的魚,哪怕是賣到收購站,別人都會詢問的。


    萬一讓公社知道,說不定會引來征詢。


    幹脆放在家裏,慢慢吃。


    為了讓味道好點,周清又去幾裏外的公社農村供銷社買了很多佐料。


    “三叔公,在家嗎?”


    陳建軍帶著陳鋒、陳昊,提著兩桶最好的魚獲,一桶是兩條鯛魚,一桶是九條刀魚,來到周家溝的一處老人家。


    陳昊則主動背著一個小袋子,裏麵裝著一斤玉米麵。


    陳鋒看著門頭的烈士牌匾,明白了親爹為什麽這麽大方。


    很有可能是他的戰友。


    “建軍來了?”


    開門的是一個大媽,看到他們手裏的魚桶,連忙擺手。


    “怎麽又帶東西來了,我們不能要,留給孩子吃,或者拿去賣了換糧食。”


    “周姨,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陳建軍不管大媽不同意,強行帶著陳鋒、陳昊,把魚桶裏的魚,倒在了廚房一個大的魚桶裏。


    漁村別的東西不多,就是這種木質的魚桶多。


    從養小魚小蝦的小魚桶,到可以養一米長的大魚盆,幾乎家家都有。


    做木桶、修漁網,基本是必備本領。


    “你這讓我怎麽說。”


    周大媽有些為難。


    陳建軍嚴肅道:“三大媽,我和黑魚是過命的交情,當年不是他背著我從死人堆裏爬出來,送到軍醫那裏,我就迴不來了,救命之恩大於天,這點魚算不了什麽。”


    陳鋒聽著親爹的話,悄悄接過陳昊這傻子的袋子。


    “給我。”


    把袋子放在廚房的空蕩蕩米缸,悄悄往裏麵放了三十斤大米。


    為了方便他們,特意把米和麵分在兩邊。


    把東西留下後,又多說了幾句,陳建軍帶著兩個兒子迴去。


    “我還有事,先迴去了。”


    “這件事,還請三大媽別告訴其他人。”


    “放心吧,我知道輕重。”


    親自送到門口,周大媽迴到正堂,看著兒子的黑白照,不禁潸然淚下。


    “兒子,還有人記得你。”


    等到晚飯時間,她去廚房準備給兒媳婦做飯,才發現麵袋裏麵的大米,以及麵上麵的三十元錢。


    “這,這怎麽能行呢!”


    大米價格不貴,但有錢也很難買到,更別說沒錢沒票的漁民。


    城市一個月月薪可以達到幾十元,農村一個月的工分,頂多就幾元錢。


    在五元錢、十元錢可以“買”到一個媳婦的饑餓時代,這些大米都夠娶上一個漂亮的媳婦。


    周大媽拿起錢和袋子,就想要送迴去。


    可出門時,注意到現在各家捕魚的都迴來了,很多人蹲在門口閑聊,等著吃晚飯,她拿出去很容易被大家看見,給陳家帶來麻煩。


    不得已,隻好轉過身,把東西放在米缸裏。


    “奶奶,我迴來了。”


    一個十五歲的男孩子,身體瘦弱,提著一桶釣迴來的小魚。


    走到廚房看到奶奶對著米缸裏的大米發呆,驚喜道:“奶奶,哪來的大米?”


    “你建軍叔送的,記住,千萬別告訴別人,一個字都不能說,知道嗎?”


    周大媽很嚴肅地說道。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


    她知道要是讓外人知道了這件事,他們說不定會去找陳建軍“借糧食”,給陳家帶來很多麻煩,無止境的麻煩。


    貧窮少年認真地點著頭。


    因為窮,所以更加懂事。


    他知道這些大米的分量。


    三十斤大米,拿來做米粥,一天兩頓,足夠他們四口人,吃上幾個月。


    “奶奶,我知道的,我一定不會說,晚上我們喝粥嗎?”


    周大媽猶豫了一會,看著孫子希冀的眼神,最終心軟。


    “孫子,你記住啊,我們家這些年欠了你建軍叔很多,很多。”


    “這個恩情,你長大了,要記得還。”


    “奶奶,你放心吧,我將來一定會報恩的。”少年堅定道。


    周大媽摸了摸口袋裏麵的錢,想著陳建軍的為人,歎口氣。


    這錢怕是送不迴去了。


    隻能留給孫子將來結婚用了。


    隻是這恩情,該怎麽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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