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終年靜默的死火山,終於崩開一條縫隙,露出底下灼熱的熔岩。


    周冽非常期待。


    …


    陳肴言出來,周冽正坐在沙發上看手機,他的頭發在屋內的暖和的溫度下自然風幹,顯出一種罕見的柔軟。


    他抬眼瞥一眼陳肴言,先沒吭聲。


    陳肴言更是不主動搭理他,直接往臥室裏走去,已經夠晚了,從早上起來,到現在淩晨兩點,他就沒歇過,他實在太困了。


    要闔上房門的時候,門突然被人輕輕抵住,周冽探出腦袋來:“這臥室…我的大紅鴛鴦被和喜字呢?怎麽全換了。”


    陳肴言揉了揉後頸,沒忍住打了個哈欠,說:“我換的,東西都放在你的櫃子裏。”


    周冽看他的神色,沒再多問,隻看了一眼他的腳踝,穿在白色拖鞋上方,有些紅腫。


    “你睡吧,我拿個冰袋過來給你再敷一下腳,不然明天腫更高。”


    陳肴言又打了一個哈欠,搖搖頭,聲音好低:“困了。”


    周冽就冒出一點酸澀和心軟,陳肴言現在的樣子,褪去了白日裏的嚴謹冷漠,隻剩下內層的脆弱易碎。


    他說:“睡吧。”然後輕輕替他闔上了門。


    …


    周冽前幾天奔波忙碌,也沒怎麽睡好,和以往相比,睡眠的時間和質量下降許多,但他這會卻並沒有感覺到困倦。


    他在房間的櫃子裏翻了翻,果然翻到一些能用的工具,他當時裝修置辦的時候,想著以後萬一有小孩,什麽東西都是按照最齊全的套餐來購買的。


    這項技術還是他以往看他哥給他蔣哥做的,他蔣哥那個時候胃潰瘍很嚴重,他哥就不嫌麻煩的天天弄,他是閑不來也欣賞不來,但這會,他想起剛剛陳肴言喝的寡淡冷開水,就想嚐試一下,周冽想讓陳肴言喝點好喝的。


    陳肴言之前在常大附近的那套房子裏,就沒有什麽兌水喝的飲品,這個人的生活裏太寡淡了。


    好不容易不抗拒甜的糖,現在喝一點卻又不能再繼續攝入。


    周冽搭好架子,從冰箱裏麵翻出冰塊,小心的放入架子最上層的盛水器裏。


    他這天晚上翹著腿就睡在沙發那裏,隔兩個小時就要去調整一下濾紙,睡睡醒醒的,第二天還是手機振動的聲音將他徹底吵醒。


    他打著哈欠接起來,電話對麵是他哥沒什麽感情的聲音:“t級聯賽的邀請函寄到了家裏,你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去參加比賽?”


    客廳的擋光窗簾沒拉,周冽抬手擋住自己的眼睛遮擋日光,嗯一聲,聲音有點剛醒的黏:“我還要進決賽…明年還要拿第一呢。”


    “還有半個月比賽,你昨天才打上石膏,周冽,不要任性。”


    周冽從沙發上站起身,趿拉著拖鞋,慢慢繞去吧台處:“哥,你怎麽現在這麽嗦,上了年紀嗎?”


    他趕在他哥要掛電話前換了個話題,語調一下嚴肅下來:“哥,那個狗東西怎麽弄我我都不怕,我習慣了,但我怕他注意到陳肴言…”


    周凜直接打斷了他,冷冷的說:“不會再有下一次,掛了。”


    可能真的是孕期各種激素的影響,陳肴言的生物鍾都敗在其下,陳肴言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多。


    房間溫度高,床鋪柔軟,頭一天奔波無休,他這一覺睡的整個人骨頭都有點軟,稍微一動,就看到腳踝處的顯眼腫脹。


    房門被輕輕推開,周冽的臉從狹縫裏擴大,然後他笑了起來:“喲,醒了啊?這麽巧,我都過來看兩次了,還以為你又暈過去了。”


    周冽也看到了他的腳踝,嘖了一聲,然後問:“還能走嗎?要不要我抱你去浴室啊?”


    陳肴言掀開被子,找到床邊的拖鞋,試了試,除了酸脹怪異的感覺,也並不是不能踩地。


    但周冽堵在門口,沒讓路,他伸出手來:“還是我抱吧,別逞強,搞成經常性崴腳就好玩了。”


    陳肴言看著他的石膏腿:“你單腳跳著抱我嗎?”


    周冽想說這個石膏不影響,然後就想起昨天晚上他騙陳肴言洗澡時的說辭,他頓了頓,被陳肴言推開了。


    周冽早就從入戶的電梯口取到了早飯,這會在微波爐裏重新熱了熱。


    兩個人坐在被日光灑滿的餐桌上一起吃遲到很久的早餐。


    周冽率先端給陳肴言一個精致的瓷杯,朝他挑眉:“嚐嚐這個?”


    陳肴言剛洗漱過,手上還有冰涼的水珠,他摸到溫涼的瓷杯耳,輕輕嗅了嗅,遲疑道:“…咖啡?”


    周冽夾了一筷子腸粉,朝他抬抬下巴:“你試試看,應該很香。”


    陳肴言抽了一張桌麵的紙巾擦了擦手指:“我不喝咖啡。”


    周冽撐著下巴,咽下嘴裏的東西,才說話:“我知道,因為傷胃吧。但我這個…是一滴一滴用冰水萃出來的,不酸不澀也不傷胃,專門給你弄的,白水多難喝啊,你嚐嚐這個,我弄了一晚上呢。”


    “你看我這黑眼圈。”周冽一下湊近過來,手指指著眼睛下方的淺青色。


    “懷孕期間喝少量的咖啡可以增加食欲、緩解疲勞的,我專門查過的,這次不會錯了。”


    周冽湊的很近,眼睫毛隨著說話微微動,日光集中在他的瞳仁裏。


    陳肴言垂下頭,手指在小瓷杯邊緣移動,最後端起來輕輕抿了一口。


    其實他這是第一次喝咖啡,他聞到過這個味道,但入口卻是第一次。


    順滑微量,唇齒留香,餘味深長。


    陳肴言又喝了一口,然後抬頭朝緊緊盯著他的周冽說:“謝謝,好喝。”


    周冽微挑眉,故作驚訝:“我第一次在你口裏聽見這麽高的評價呢,一杯咖啡就能收買你啊。”


    陳肴言迴頭看見了那邊搭建的高高的萃取裝置,說:“我第一次喝這個,確實不錯。”


    “第一次?以前都沒喝過?”


    陳肴言放下手裏的杯子,說話間帶出一點冷咖啡的香氣:“沒有,醫生建議不要飲用,我不想自找麻煩,就忌口。”


    周冽看著他,隻問:“那是不是酒、氣泡水、茶這些也不怎麽喝?”


    他夾了一個蝦餃放進陳肴言的盤子裏:“以後,這些我都要想辦法讓你喝上。”


    日光不吝嗇的均勻灑在每一個人頭頂,陳肴言微眯眼睛看了會周冽,然後問:“為什麽?”


    周冽喝了一口自己的現磨,眨眨眼睛,挺嚴肅的抬抬下巴示意陳肴言的肚子:“我要讓他有點世麵,從胚胎就開始培養,以後不要被誰一點好吃的就騙走。”


    陳肴言就不想再接他的話題。


    但沒多會,陳肴言又閑不住似的問:“你聖誕節那天有空嗎?”


    陳肴言放下餐筷,拿紙巾擦了擦手:“還不知道。”


    周冽從桌麵推過來一張硬紙黑卡片,這是早上隨著早餐一起掛在門口的:“聖誕節那天,我有個比賽,陳老師,你跟我翹課去看唄。”


    第48章 prain


    周冽的嘴唇上像是被那天標記的血液染上豔麗色澤, 還未消退,此刻在陽光的直射下,也顯得泛著鮮麗的色澤。


    陳肴言下意識的掃了一眼桌子下方周冽的腿, 又看桌麵上邀請函的抬頭, 問:“你比賽?”


    周冽晃晃那條傷腿,不太在意的說:“聖誕節那天初賽入圍, 我的第一場比賽。”


    周冽笑一下:“我昨天晚上明明跟你強調過, 我是很強的alpha, 各個方麵都很強, 你感覺不到嗎?”最後半句周冽問的又輕又曖昧。


    陳肴言放下餐碗, 站起來,但路過時周冽卻勾住他的手:“你再不管管你的腳,下午它就會變成個饅頭了。”


    陳肴言皺眉垂眼:“其實沒多大感覺。”


    周冽將他推到沙發上去坐著:“孕夫激素變化, 關節韌帶鬆弛,其實很容易發生崴腳,你以後多注意點,不要真的弄成經常性崴腳。沒感覺也要消腫啊, 你不消腫在這種懷孕期很容易留下後遺症, 就算不管遠的後遺症, 你明天出門穿鞋都穿不進去, 笑死, 你穿拖鞋還是光腳出門啊。”


    等周冽將燙毛巾覆在他的腳踝上的時候, 陳肴言低頭看著周冽頭頂的頭發,靜默片刻,突然說:“周冽, 我感覺你很奇怪。”


    周冽的手頓了頓, 沒抬頭, 他以為自己的自作聰明的接近觸犯了陳肴言的底線。


    陳肴言不是個吞吞吐吐的人,他沒有停留卡頓的繼續,聲音還是那種玉石撞冰般的冷,他說:“我感覺你就像是,在一點一點蠶食和瓦解我的生活。以前你靠近我,和我說話,接近我,我隻想與你隔開距離,你對我而言,唯獨的兩種感覺就是陌生和讓人厭煩。”


    “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我突然發現,和你拉手、擁抱很暖和,你不說廢話的時候我會思考和迴應你,你跟我說的不過分的要求我其實都在同意。”


    周冽隔著厚實的燙毛巾將手輕輕搭在其上用以固定,他看著眼前的陳肴言的睡褲紋理,耳朵裏是陳肴言的聲音和自己劫後餘生般的心跳聲,悶悶的撞響。


    “周冽,你很重視你的朋友,為他處理後事、為他不平、為他求真,我見過很多親人都不一定能做到你這個程度。”


    “所以我想問你,周冽。”陳肴言抬起了微低著頭的周冽的臉,兩人的視線高低相交。


    陳肴言的手很冰,托著周冽的下巴,大拇指就橫著靠在周冽的唇邊。


    陳肴言盯著他,問:“周冽,你對我也很好,我能感覺到,你應該挺重視我,所以,你也把我當朋友?”


    周冽嘴唇動了動,似是要說話。


    但陳肴言繼續補充,像是所問問題的附加條件:“我感覺自己像是站在沼澤地,慢慢就要陷下去了。但你還記得嗎,你以前問過我,我說‘萬一’發生的前提條件是我的主觀意誌,這個萬一的成立與否就在於我自己。我感覺我現在對你有一些縱容和依賴,但如果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和答案,那我也可以暫停在這裏,讓這個‘萬一’不再繼續發生發展。”


    alpha的強硬似乎是天然的,少年時代,周冽在陳肴言麵前,總是用自己的堅.硬去與對方的堅冰相撞,所以這麽多年他在陳肴言麵前也隻是針鋒相對的死敵。但現在,他學會在陳肴言麵前收斂起來堅.硬露出柔軟。


    但並不是任何時刻都要收斂,陳肴言居於上位,捏著周冽的下巴,本來像是個掌控的地位。


    但短短一唿一吸之間,兩人的位置就發生顛.倒,居高臨下的換成了周冽。


    陳肴言倒在沙發上,他睜著眼睛和上方的人對視。


    兩人的吻有些潮熱,但兩個人都沒有閉眼,就這樣死死的盯住對方,像是要看進對方的眼睛裏麵去。


    一個是要把還站在岸上的人徹底勾著纏著拽下來,讓他徹底沉溺淹沒。


    一個是勾著纏著要看進眼前人的更深.處去,像是要從眼睛看到心底得到那個答案。


    陳肴言的腳踝上還貼著厚重的熱毛巾,但周冽的手離開了此地,纏.上了陳肴言的手臂後頸,毛巾浸潤熱水後重量突增,在不均勻的重力的作用下失去人手的控製終於從腳踝處翻落,掉到了地上。


    但似乎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周冽的牙齒很利,所以他在陳肴言的脖.子上咬了很多顯眼的血印,他控製不住,他總想咬懷裏的這個人。


    直到他在齒間嚐到血腥味,他才刹住車。


    最後,他靠在陳肴言胸.膛上平複唿吸,他的耳邊是陳肴言的心跳聲,咚咚咚咚,直接竄進周冽的神經中樞然後響應全身,讓他的每一個細胞都與之共舞。


    周冽的唿吸中帶一點喘,他說:“陳肴言,我初吻是你,初.夜是你,第一次拉手是你,第一次標記是你,第一次抱人、背人都是你,也隻有你。我不會和我的朋友擁抱,不會和朋友同床共枕,更不會互相脫.得幹淨幫忙洗澡。”


    “陳肴言,我從來就沒有當你是我的朋友過。”


    陳肴言靠在沙發上,用手指摸到自己脖頸處的淡淡血跡,他並沒有製止這種咬人行為,但這會,這參差青紫的傷口和周冽身上臉上的卻有種唿應一般的重合。


    周冽單著腳,有些滑稽的臉上帶著點訕訕的笑,提著醫藥箱跳到陳肴言旁邊,故意砸的很重,陳肴言都能感覺到底下沙發的彈動。


    他掃了一眼周冽的石膏腿,石膏被他折騰的,本就沒有打完打好,這會已經鬆鬆垮垮的掉了一半,陳肴言問:“你的腿到底什麽情況?”


    周冽隻害一聲,也不敢給陳肴言用什麽藥膏,隻用棉簽蘸醫用酒精給他脖子上的傷口輕輕消毒,說:“就骨裂,抱你跑圈都一點問題沒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在死對頭麵前A變O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薑烏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薑烏拉並收藏在死對頭麵前A變O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