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迴糾結之後說:“香皂和沐浴露卸不幹淨。我……我也可以不洗臉的,不用麻煩了。”


    他塗上這個粉底液兩天多了,中途就沒有卸過,自然也沒有想到需要卸妝油這點。剛剛之所以生出卸妝的想法,也是因為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太可怖,又髒又醜,自尊心讓他無法忍受以這樣的麵目麵對紀風長。


    可有些東西沒有就是沒有,他不能強求紀風長給自己找卸妝油來,再將就一晚上吧,明天天亮了,他就用身上剩餘的錢去買卸妝油,可能賣不到他之前用過的那種,但好歹能把臉上的顏色卸掉。


    紀風長看著南星迴糊得亂七八糟的臉和自我嫌棄的眼神,隱隱察覺到南星迴想要捧起染上塵泥的自尊心,心裏狠狠一酸。


    怎麽這麽像吃不到肉骨頭還直要腦袋嘴硬說不想吃的流浪小狗?


    唉,紀風長在心底無聲歎息。他就說,收養流浪的小貓小狗是很麻煩的。


    “你先用熱水把手上的泥衝一衝吧,左邊是熱水,香皂和沐浴露什麽的,你看著用,能用就用。我出去一趟。”


    一個人離家出走兩天,南星迴的膽子大了挺多,在聽到紀風長要留他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他潛意識裏是拒絕的,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南星迴嘴角扯動,試圖揚出一個“沒問題”的微笑,殊不知,輕蹙的眉頭暴露了他的想法。


    “你放心去吧,我可以給你看好家的。”


    兩人也才認識不久,紀風長就放心讓他一個人待在房子裏,說明紀風長很信任他,他會好好看家,不辜負紀風長的信任。


    紀風長真不知道該怎麽說麵前這個口是心非的髒髒包,為了維護髒髒包的自尊心,他選擇了點頭。


    看著急於表現的南星迴,紀風長莫名輕笑一聲:“嗯,我相信你。”


    紀風長轉身離開,留南星迴一個人在廁所,安靜下來的封閉空間冷寂得有些可怕,努力藏起來的情緒逐漸返出來。


    南星迴甩甩腦袋趕走那些懦弱、思念和惆悵的情緒。


    打開熱水後,南星迴不敢像在家裏那般敞開用水,隻是放了一小股熱水,用衝刷幹淨的兩根手指頭慢慢轉動水龍頭的方向,調節熱水溫度。


    南星迴調水調得正認真,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傳來,嚇了他一大跳,握著水龍頭的手狠狠一抖,水流瞬間激增,也打開了他身體裏分泌腎上腺素的開關。


    南星迴害怕的同時,慌亂的在四處找尋著,想要在廁所裏找到一個防身工具,從而幫助他降服半夜闖入民宅的小偷。


    南星迴戰栗著握緊拖把棍子,暗道,真是倒黴,怎麽紀風長剛出去他就遇到了小偷,他可是在紀風長出去之前誇下海口說一定會看好家的。


    “砰。”是廁所門開的聲音。


    南星迴聲音顫抖大喊:“是誰!”


    “是我。”熟悉的聲音和音調起伏。


    南星迴狠狠鬆了一口氣,握著拖把棍子的手還在不停抖動。


    看到紀風長的臉出現,南星迴瞬間脫力,拖把砸到地上,聲音清脆,亦如南星迴緊繃的防線破碎的聲音。


    南星迴的臉白了又紅:“你,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小偷。你不是剛出去了嗎?”


    南星迴看著紀風長,眼裏還殘留著驚嚇過後的懼怕。


    紀風長心知把人嚇到了,語氣放緩:“我還沒出門,剛才去臥室穿了個外套,我想著你一個人在這裏洗臉說不定會害怕,給你送個夥伴來陪你,沒想嚇唬你。”


    說著,紀風長把洗臉伴侶放在了牆角的板凳上,靠著牆放置好。


    南星迴從洗臉鏡裏看過去,看到了一隻超大的棕色玩偶熊坐在凳子上,目測是一米八的款,比他都會高幾厘米。


    從前在家的時候他不怎麽喜歡毛絨玩偶,因為太多了,從小到大,他收到的毛絨玩偶可以堆滿一間小臥室,好看的、可愛的、醜萌的……,他都有,紀風長送進來的玩偶熊是最基礎常見的款式,可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這隻款式平平無奇的玩偶熊是世界上最溫暖的玩偶。


    驚恐的那個勁頭緩過去,南星迴轉頭對紀風長咧出一個露牙的甜笑。


    “謝謝你。”


    紀風長扯動嘴角,雜草般的胡須跟著動了動:“不謝。”


    送完熊,紀風長是真的出門去了,南星迴轉過頭,從鏡子裏看了玩偶熊好多眼,繼而把視線轉到自己的臉上。給紀風長的笑容還在臉上掛著,隻是看起來怎麽這麽膈應人呢?泥巴色的一張臉,笑起來嘴角旁還在掉渣。


    南星迴嫌棄的嘖了一聲:“好醜。”


    南星迴看著小熊:“比你還醜。”


    說完,南星迴又傻乎乎笑了。


    原來這麽醜的小熊也會有人喜歡的,每一隻小熊都會擁有專屬於它的家,南星迴遲早有一天也會擁有一個全心全意容納他的家。


    南星迴是易過敏體質,就算查過過敏源並且在生活中謹慎注意著,他還是時不時莫名其妙就過敏了,所以他不敢真的用香皂卸妝,最多在用熱水把手上幹涸的泥巴衝掉之後再擠一些洗手液把手背上的粉底液洗了個大概。


    手比臉糙,就算過敏了也不會影響顏值。


    雖然現在的他這張臉也沒有什麽顏值可言。


    南星迴把手洗幹淨之後,紀風長還沒有迴來,他不敢擅自涉足紀風長沒有提過讓他去的領域,就隻好眼巴巴站在玩偶熊前麵,玩偶熊坐著,他站著,互相陪伴。


    南星迴站了十多分鍾,熟悉的腳步聲響起。


    不是小偷,是房子的主人迴來了。


    可能是想到之前返迴嚇到了南星迴,這一次紀風長還沒靠近廁所的時候就先出聲:“別害怕,是我。”


    砰咚,是南星迴心跳加快的聲音。


    廁所門打開,穿著長羽絨服的紀風長走了進來,好像和他出去的時候沒有絲毫區別,長羽絨服的裏麵是那套種樹時穿的加絨秋衣褲。


    “給。”紀風長從兜裏掏出四個小瓶子,攤開手心遞到南星迴麵前。


    南星迴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去看紀風長掌心。


    小小一個的淺黃色透明塑料瓶,每一個和南星迴的一根指頭差不多大小,裏麵裝著顏色深淺不同的液體或膏狀物。


    南星迴疑惑:“這些是什麽?”


    紀風長眉峰一動:“不是你要的卸妝油嗎?這個水油分層的就是。剩下三個分別是洗麵奶和洗臉過後擦臉的,上麵有字,你自己看著用。”


    南星迴愣在當場:“你出去是為了這個?”


    眼淚敲擊著淚腺,瘋狂著想要出逃,心腔像被古法發酵,酸得像醋缸。


    南星迴不想哭,嗓音卻不由自主帶上哭腔。


    紀風長看南星迴這個反應有點不知道得了這四個小瓶子對方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反正他已經盡力了。


    “你別嫌棄,這個點街上的店都關門了,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離得遠,也不知道有沒有賣的,我就去找隔壁開裁縫店的大姐借的,她說這些是她女兒給她買護膚品送的小樣,分量少,但成分和功效和正裝是一樣的。我想著你就這麽一張小臉,肯定夠用,就沒借大瓶的。這個小是小,但沒人用過,你用著安心。”


    紀風長說了和南星迴認識以來最長的一串話,連帶著把南星迴的淚珠也串了起來,稀裏嘩啦就是兩行清淚。


    紀風長不太擅長麵對別人的眼淚,他手足無措道:“怎麽哭了?不滿意還是怎麽的?”


    南星迴腦袋搖成撥浪鼓,快得可以看見殘影和在空中飛出弧線的剔透淚珠,洗了個大概的手捂住臉,淚水從指縫溢出,他抽噎著說:“沒,沒有不滿意。我隻是感動了,你對我太好了,我們明明今天才認識。”


    “,”紀風長長吐一口氣,“你這反應,嚇我一跳。遇見就是緣分,你有需要,我能幫你就幫一下了。雖然我這個人怕麻煩,但也不是那種冷血動物。行了,別哭了,別把髒東西哭進眼睛裏,我先出去,你好好洗一下臉。”


    看南星迴此刻也不像是有手接卸妝油的樣子,紀風長就把四個小瓶子挨個立在洗手台上。


    “我剛想了一下,既然臉都洗了,要不你再順便把身上和頭發也洗一下吧,我去給你找兩匹新毛巾。”


    南星迴沉浸在悲傷又感動的情緒中,等到紀風長找了毛巾迴來才慢慢恢複正常。


    紀風長給南星迴找了一匹印著卡通圖案的粉色毛巾和一匹粉色浴巾,想著既然都做到這個份上了,幹脆再給南星迴拿了一套沒穿過的淺灰色秋衣褲,至於內褲什麽的,他就真無能為力了,他北方人,快一米九的身高,天賦異稟,他的內褲南星迴鐵定是掛不住的。


    看南星迴止住了哭,紀風長還調侃道:“你看這個毛巾和浴巾,超市打折的時候我買的,買一送一,我用了藍色的,粉色我不喜歡,就一直留著,現在正好就派上用場了。”


    髒髒包哭起來是小小聲嗚咽和抽泣,是個惹人心疼小朋友,粉色肯定適合他用。


    紀風長把東西都放好,拍拍手:“好了,我出去了,你自己好好洗,有事叫我,我就在客廳。”


    南星迴打了個哭嗝:“好。”


    紀風長走了兩步又迴首,隔著五六步的距離看著哭得眼睛紅紅的南星迴,突然生出一股想要擁抱南星迴的衝動。


    他壓住腳尖,轉而問:“對了,還沒問過你叫什麽名字,我叫紀風長,清風,長短。”


    “紀風長。”男人的名字在南星迴的舌尖打了個轉,不是很熟練,卻很纏綿。


    南星迴揚起一個淺淺的笑容:“我叫南星迴,星星的星,迴來的迴。”


    紀風長若有所思:“星迴?好爛漫的名字,你的姓也很獨特,我第一次遇見姓南的人。”


    浴室的水聲淅淅瀝瀝的,斷斷續續響了很久,紀風長坐在客廳看著電視都差點睡過去。


    怎麽洗了這麽久?要不是能聽出水聲的變化,紀風長都要懷疑南星迴在浴室裏麵暈過去了。


    不過仔細想想也正常,南星迴那麽一副髒髒包的樣子,肯定要洗很久才能把自己飭幹淨。


    紀風長把電視的聲音調小一點,認真聽著浴室裏麵的動靜,但凡隻要察覺到不對,他就去敲門,應該能防止南星迴洗澡洗一半缺氧暈倒。


    紀風長不知道的是,這還是南星迴克製之後的洗澡時間,以前在家南星迴都是泡澡的,泡澡洗頭一套下來得小一個小時。


    半個小時過去,南星迴把舟車勞頓的灰塵和全身的粉底液洗幹淨,穿上紀風長給的全新秋衣褲,外麵裹著自己的長羽絨服,腳上穿著大了好幾個碼的涼拖鞋。


    廁所門打開的瞬間,熱氣氤氳著奔向紀風長,紀風長後知後覺:“家裏平時沒客人,就隻有我穿的拖鞋,你穿好像有點大,將就……”著穿一下。


    紀風長剩下的話說著說著就忘了,他的注意力都被眼前所見吸引走了。


    原來,不是髒髒包,是奶油小蛋糕。也是,那樣清甜的聲音肯定是和奶油小蛋糕才匹配。


    受到南星迴偽裝粉底液的影響,紀風長一直以為南星迴皮膚肯定不怎麽白,就算不是髒髒巧克力,至少也會是古銅膚色,誰知道南星迴洗幹淨之後是白白淨淨的一小隻,臉頰上還掛著兩團白雲似的奶膘,用奶油小蛋糕來形容簡直不要太貼切。


    都說深色皮膚最考驗顏值,南星迴黑著臉看不太清五官的時候紀風長就覺得他長得好,這會兒洗幹淨了,忽略臉上的幾顆痘痘,南星迴的顏值簡直就是無可挑剔。


    沒人在骨不在皮,南星迴是骨相皮相都精致完美。


    圓而不鈍的眼,集合了杏眼和桃花眼的優點,鼻梁挺直,鼻頭小翹,唇線流暢飽滿,最讓紀風長驚訝的是,南星迴的頭發是自然卷,不是那種貼著頭皮長得像雷劈了的雜亂小卷,而是弧度圓潤q彈的大卷,蓬鬆服帖的卷發,襯得南星迴本來就小的臉更小了。


    沒有外國人的骨相,卻有混血的精致感。


    從小到大,南星迴就因為這張臉而受到來自四麵八方的關注和讚美,有時候,過於完美的長相吸引來的除了欣賞,還有猥瑣的目光,所以其實大部分時刻南星迴都不喜歡自己的長相。


    可此時此刻,他卻很慶幸自己長得還不賴。


    更直白些說,他喜歡紀風長這樣看他,紀風長的眼神中沒有過多的想法,隻是單純的驚豔。


    紀風長自認為長得小帥,但不可否認的是,南星迴是他見過最好看的人。南星迴長得太好看了,好看到讓人會忽略他的性別。


    在這個認知下,已過而立之年的紀風長生出些無措,說到一半的話題忘了個一幹二淨,一時無話。


    這種情況下,南星迴反而占據了主場。


    他終於可以露出一個最“南星迴”的笑:“這就是我本來的樣子,怎麽樣?”


    紀風長肯定點頭:“很好看。”


    “謝謝。”


    好吧,南星迴也沒支棱多久。


    暖黃的燈光下,蒸騰的熱氣中,氣氛變得怪異,皮膚開始發燙。


    兩人沉默幾秒,南星迴抓了抓手腕,眉眼因為難受而皺起:“紀風長,我好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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