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蔚明是著涼後的感冒,加上沒好好休息也沒怎麽吃飯,才導致病情複發,不然以他的身體素質兩三天就能好。“你們這些年輕人,仗著年齡不大身體好一點隻知道揮霍,身體是有記憶的,你現在怎麽透支它,它以後會怎麽迴饋你。”醫生唰唰幾下在電腦上開出藥單,打印機吐出白紙,他拿過來簽字後遞給許蔚明,“你看你臉色難看成什麽樣,明知道自己生病就別熬夜,趕緊迴去睡覺。”許蔚明被教訓得一言不發,拿著藥單說了一句謝謝。陸景初跟著許蔚明拿藥,醫生的話讓他有些不是滋味,“這附近有一個酒店,你快迴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覺。”“我沒事,別聽醫生誇大其詞。”許蔚明眼睛裏的紅血絲越發明顯,看了一眼沉甸甸的水壺,“我來提。”“你還提?你知不知道你臉色難看成什麽樣?”陸景初說,“剛剛量體溫三十七度九,和三十八度沒什麽兩樣,你快點拿了藥去睡覺,沒睡夠十個小時不準起來。”到了晚上醫院格外寂靜,空曠的門診大廳不論多晚依舊燈火通明,陸景初聲音有點大,像驚雷似的隱隱有迴音。許蔚明揚起嘴角,扭頭問:“你這是在關心我嗎?”“……”陸景初頓了頓,蹙起的眉心舒展,神色僵硬而別扭,“你送我迴來又幫我爸轉房間,一碼歸一碼,這點良心我是有的。”許蔚明嗯了一聲,因為生病而淡漠憔悴的眉眼柔和些許,注視著陸景初強行調動起來的冷硬,笑意更深了些,“那謝謝小陸哥的照顧。”“……”陸景初心中微動,湧起微妙的感覺。以前許慕哥哥,男人都喜歡被喜歡的人叫哥哥,那是一種依賴,也是情侶間的小情趣,更重要的是,這個稱唿會激起男人的保護欲,也是自尊心的滿足。保護許慕那樣的“弱女子”自然不賴,而許蔚明比他大出許多,這聲小陸哥帶著討好,放低姿態,和噩夢一般的那晚叫出的“哥哥”是截然不同的感覺。這種感覺讓陸景初心裏漾起一片很小的波瀾。他們在藥房取了藥,正好身邊有水,醫院有提供一次性紙杯,陸景初讓許蔚明先把藥吃一次。“我要迴去陪父母,你自己去找酒店。”陸景初把人送出門診部,站在大門口,言語裏帶著點叮囑,“今天的事謝謝你,好好休息。”“謝謝我隻有口頭表達嗎?”許蔚明問。陸景初看向他的視線裏多了些戒備,“你想幹什麽?”許蔚明沒有迴答,上前一步,身子再一次向陸景初靠過去。“……”男人的俊美英俊的臉在眼前放大,陸景初幾乎是立刻心髒高高掛起,慌亂的心悸以胸口為起點,快速地蔓延到全身。“不……不行!”他把頭扭開,唿吸有些亂,沒想到許蔚明能這麽大膽,低斥道,“這裏是醫院,你別亂來!”下一瞬,許蔚明抱住了他。並非之前在住院部門口的淺淺依靠,這次是實打實的擁抱,手臂緊緊地摟上陸景初精瘦有力的腰,下巴搭在青年的頸間。陸景初身上有一股蓬勃赤忱的氣息,靠近之後暖烘烘的,像在日光下暴曬後的被褥,幹燥溫暖,倒在其中宛如和陽光擁抱。許蔚明很喜歡陸景初的笑,他的相貌算不上一眼驚豔的帥哥,卻是濃眉大眼,英氣又周正,笑起來的樣子帥氣中帶著點青澀的可愛,讓人心生好感,有種天然的親近。男人的手臂越收越緊,貪婪地吸取著陸景初的味道,關不住地占有欲快衝出牢籠,隻想把這個陽光一般的人獨自占有。曾經的陸景初是那樣愛笑的一個人,許蔚明很清楚,是自己的所作所為把他的笑容收走了。許蔚明每每想起胸口扯著疼,生病時會放大情緒,難過隨著他收緊的手臂溢出來,籠罩在二人相貼的身體周圍。“不會亂來,”許蔚明低低地說,“隻想抱一會兒,我太想你了。”明明不久前才做過親密事, 他卻很清楚,那並沒有靠近陸景初。他們的肉體開始是個錯誤,自然沒辦法通過肉體的親密作為連接的橋梁。可他忍不住,喜歡就會有占有,他想要陸景初,哪怕隻是鏡花水月的一瞬就好,至少那種時候,陸景初沒有真的推開他。他們的身體緊緊擁抱在一起,胸膛緊貼,能感知到對方的心跳。陸景初的腰被禁錮得生疼,又一次感受到許蔚明難得的強硬,可這份強硬與那晚不同,低沉的情緒被他敏感地捕捉到,推拒的手僵在半空,掌心握緊,僵持幾秒後無力地垂下。他的感官被許蔚明占滿,溫潤又鋒利的男人暴露出極為脆弱的一麵,不論真假,陸景初都無法再一次狠心推開。夜色深沉,蒼穹像一片巨大的黑洞, 將世界萬物吞噬其中。陸景初看著遠處沒有盡頭的墨色,許蔚明的體溫比他高出許多, 腰間大力又小心到顫抖的手,讓他整個人像浸泡在檸檬汁裏一樣,酸楚而複雜。幸虧這個時間醫院沒人,給了他們一個絕對安靜的環境和無限拉長的借口。大約過了五分鍾,陸景初還是抬起手推了推男人,“別耽誤時間了,我要迴去了。”許蔚明慢慢鬆開他,垂下的手臂帶著強烈的不舍,想說的話化成一個簡單的嗯。“醫院對麵就是酒店,”陸景初說,“你到了之後好好休息。”許蔚明說好,然後又咳嗽了兩聲。住院部和大門是同一個方向,隻是在半路口分道,他們並肩走著, 短短幾百米的路充斥著許蔚明時輕時重的咳嗽。“醫生不是說你肺部沒問題?”陸景初狐疑道, “你為什麽一直咳嗽?”剛剛一直沒咳,這會兒突然咳得像得肺炎一樣。“嗓子癢。”許蔚明喉結滾了滾,聲音聽上去確實有些啞,“可能是因為之前抽了煙。”陸景初無奈道:“都說了讓你別抽。”許蔚明答應著,又咳兩聲。“……”陸景初問,“要不要迴去讓醫生給你開點止咳的藥?”“不用,”許蔚明清了清嗓,迴以一個安撫的笑,“我每次生病都會咳嗽,忍兩天就好了,不用擔心。”陸景初強調:“這不是擔心,隻是對於你送我迴來又安排我爸爸病房的事情,出於禮貌地詢問。”不是一迴事?許蔚明沒有戳破,笑著說好。“……”陸景初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被剛才那個擁抱變得有些微妙, 為了避免這份微妙延續, 他沒有再和許蔚明說話,並且在路口時很果斷地轉身離開。即便他想將沉默貫徹,可許蔚明還是叫住了他。陸景初被迫停下腳步,轉身問:“還有什麽事?”許蔚明沒有說別的,隻是告訴他高級病房裏的設備的使用,比如小沙發拉出來是一張單人床,冰箱裏的飲品和食物都是可以吃的,不會另外計費。陸景初是第一次了解到高級病房裏的東西,新奇卻不傻,這就好比酒店的高級套房,裏麵的東西確實不用單獨計費,可都包含在房費裏。許蔚明為他們安排這些,陸景初正好也需要,加上最後繳費肯定是自己來,便沒有矯情地拒絕這些好意。人都是很矛盾的生物,一邊可以因為一件事下決心老死不相往來,一邊又可以因為另一件事被迫相處,維持微妙的平衡。陸景初見他這麽熟悉裏麵的東西,便問道:“你以前住過這家醫院?”許蔚明沉默幾秒,輕聲說:“我父母是在這家醫院去世的。”“……”陸景初愣住。“他們在車上爭吵出了意外,雙雙受了很嚴重的傷,在醫院裏住了三天就離開了,”許蔚明聲音有些啞,帶著病氣又有幾分孤寂,“之前在樓下跟我聊天那位是醫院的副院長,是我爸的朋友,當初爸媽住院的時候挺照顧的,後來沒怎麽聯係,今晚剛好遇到。”說得輕巧。副院長日理萬機,怎麽會在淩晨出現在住院部。不知這份“剛好”裏,用了許蔚明多少人情和臉麵。許蔚明衝他笑了一下,“我先走了,明天來看叔叔。”陸景初注視著他挺括背影,嘴唇微動,到底還是什麽都沒說,看著許蔚明走出醫院大門,消失在視野中才收迴視線,朝住院部走去。住院大樓裏靜悄悄的,走廊上的燈全部關了,看上去有些陰森森的感覺。陸景初推開房門,病房裏留著一盞小燈,光線柔和,不至於太刺眼又剛好能看清東西。陸母坐在椅子上打瞌睡,聽到動靜後抬起頭,哭過的眼睛有些腫,“迴來了?你朋友的感冒怎麽樣?”“看過醫生了,他去酒店休息,”陸景初把水壺放在桌上,倒了一杯熱水給陸母,“你在椅子上睡?沙發拉出來是一個小床。”“你去睡吧,”陸母說,“我睡不著。”陸景初把沙發打開,又從櫃子裏抱出備用的被子枕頭,強行拉著陸母過來,“你來躺著就能睡著了。時間不早了,你眼睛又紅又腫的,明天爸醒過來,看著你這樣子又會說你不好好休息了。”陸母問:“那你睡哪兒?”陸景初笑了笑,“我又不困,在椅子上將就一晚,所以媽,你得好好休息,明天才好換我迴去睡覺。”陸母覺得也對,躺在沙發上休息,說著不困,可很快唿吸變得均勻沉靜。陸景初坐在椅子有些疲憊,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父親,臉上又是淤青又是血痂的,心裏不是滋味。他打開銀行卡賬戶查看餘額,盤算著醫保能報多少,這迴自己要花多少錢。幸虧他有存錢的習慣,手頭有一點,不至於遇到這種突發意外太過拮據,需要父母拿出退休工資來結賬,那樣未免太丟人。不過這事兒之後,之前省吃儉用存的錢基本沒了,後麵的日子可能會比較艱難。陸景初無聲地歎了口氣,被金錢的現實磨得有些愁慮。“嗡”的一聲,在絕對安靜的夜晚中是很明顯的動靜。陸景初猜到是誰,打開微信後,果然是那人發來的信息。【許蔚明:頭疼,你睡了嗎?】【陸景初:頭疼吃藥】【許蔚明:吃了,沒用。】【陸景初:……跟我說有用?】【許蔚明:有用,你安慰我比藥好使】“……”這是純純耍無賴了。陸景初沒聽說過莫須有的安慰能比藥好使的。他不想搭理這無稽之談,可又想到許蔚明離開時的疲憊。……算了, 跟病人計較什麽,本來就欠著人情。陸景初低頭敲字:【怎麽安慰?】【許蔚明:說你想我。】“……?”陸景初沒來得及作反應,手機又震動一下。【許蔚明:最好是語音,聲音比文字效果更好】還提上要求了?“…………”陸景初把退出微信,把手機關掉扔一邊,趴在病床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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