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小船上便飄出了香味兒…


    “魚蒸好了~”


    徐伯清聞著香味掀開鍋蓋,揮揮手將升騰的蒸汽吹散,澆滅碳火後,取出兩雙筷子招唿道:“嫂子嚐嚐我這手藝如何。”


    敖嵐眉頭微蹙,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麽,點點頭接過筷子,與他各坐一旁的落座在鍋邊…


    看著鍋裏的甚至連蔥絲都沒有的清蒸鱸魚,她夾起一小塊魚肉放在嘴裏細細品嚐,眉頭似乎就沒舒展過。


    倒不是有多好吃,而是一般…


    她貴為龍王,雖無口腹之欲,但偶爾也會品嚐些人間美味,不至於讓生活太過單調…


    所吃的都是山中走獸雲中雁,陸地牛羊江河鮮,所嚐的菜肴無一不是色香味美。


    如今這清蒸鱸魚除了鮮香以外無甚特殊,可吃著倒還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徐伯清眼睜睜的看著她,見其吃了一筷,連忙問道:“嫂子我這手藝如何?”


    “一般…”


    “……”


    敖嵐見他麵頰一僵,不經莞爾的又夾起一筷子,笑道:“你這手藝去酒樓飯館應聘肯定是差了點意思,但確實如你所說的那般,別有一番滋味…”


    “哈哈哈哈…”


    徐伯清開懷大笑,隨即也抄起也跟著嚐了嚐自己所做的魚,隻嚐一口,便眉頭微蹙的說道:“這味兒,確實一般…”


    “嗬嗬嗬…”


    敖嵐笑了笑,也不說話的再次吃起魚來。


    一人一龍萍水相逢,相交相談亦是平淡如水…


    徐伯清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麽搭話,想到她之前所說的‘夫家早逝,有一逆子’後,便隨口說道:“冒昧的問一下,令郎多大了?”


    “呃…”


    敖嵐聽到他談到自己的兒子,又想到自己如今假扮的身份,隻能神色訥訥的隨口應道:“還小…還小…”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聽話?”


    “是…是有那麽點。”


    “那怎麽成呢!教育就得趁小。”


    “……”


    “嫂子,不是我說…”


    徐伯清咋舌道:“這咱哥都不在了,你現在就是一家之主,得拿出一家之主的威勢來,想教育好孩子,首先你得讓他怕!其次是千萬不能縱容他!”


    “……”


    敖嵐眨眨眼,訥訥的說道:“平時是縱容了一點,但是他…挺怕我的。”


    “不僅要怕,還得要服,不服就打!”


    徐伯清放下筷子,一本正經的說道:“這育人就和種樹一樣,就得趁小的時候下狠手,不然等樹長大,長歪了之後,再想調教都調教不過來了。”


    “啊……”


    敖嵐臉色一正,眉頭緊鎖的問道:“有這這麽嚴重嗎?”


    “嚴重?這都算輕的…”


    徐伯清沉吟了一會兒,咋舌道:“我以前見過兩個家教不嚴的年輕人,其中一個跑到另外一個地盤玩兒。


    被另外一個發現了,就說了幾句,發生了幾句口角,結果您猜怎麽著?


    兩個年輕人打起來了,還下了死手,其中一個死了,而且連筋都被抽了,另外一個被問罪後也自殺了。”


    “……”


    敖嵐聞言倒抽了口涼氣…


    不知為何,她聽到這小故事後,竟隱隱生出幾分心悸之感,仿佛被抽的是自家兒子的龍筋似的…


    甚是駭人……


    “咱老家有句話叫棍棒底下出孝子。”


    徐伯清擺擺手,說道:“不打怎麽行呢?這孩子小,不聽話,你就得打!


    打到他長記性,打到他記得事,打到他再想犯相同的錯誤就會怕為之!”


    “受教了…受教了…”


    敖嵐連稱受教,想到自家逆子雖怕自己,卻不聽話,眼底不由得閃過狠色…


    與此同時…


    某處江底龍宮中,一位穿著浮誇,身形浪蕩的年輕人坐在爐子前搗鼓著法器,不知為何的突然就打了個噴嚏…


    他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沒發現有些不對勁後,嘀咕一聲‘奇怪’便又在爐子前搗鼓起來…


    …………


    敖嵐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有個冒昧的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嫂子但問無妨。”


    “我雖鄉野婦人,卻也能看出小哥兒氣度不似凡人,不知小哥在哪處寶地修行?”


    “寶地?”


    徐伯清筷子一頓,臉上卻並未露出半點意外之色,隻搖搖頭歎了口氣,說道:“哪有什麽寶地,不過是在凡塵俗世中摸爬滾打罷了。”


    “凡塵俗世?”


    敖嵐呢喃一聲,挑著眉頭問道:“這凡塵俗世中也能修行出小哥這般的人物?”


    “為何不能?”


    徐伯清搖搖頭,想到竹思思所說的‘修行之人視凡塵俗世為穿腸毒藥’,便半真半假的說道:“我曾在一本書中看到過‘一物兩體’之論,並深以為然…


    修行之人視凡塵俗世為穿腸毒藥,甚至限製一些心性不穩的子弟步入凡塵,我能理解,但並不認同。”


    “哦?”


    敖嵐驚疑一聲,問道:“為何?”


    “嫂子請看…”


    徐伯清指了指船邊的千陵江江水。


    然後隨手用碗裝了一碗江水,拖碗靜滯在手中,說道:“我將這碗比喻成我們所處的天地,碗中渾濁的江水比喻成我們。”


    因為靜滯的原因,那碗渾濁的江水慢慢的開始離析出雜質…


    不一會兒的功夫,水中的泥沙雜質便沉碗底,碗麵上的水也隨之變的清澈。


    “這個離析過程便算是秩序的出現。”


    “剛開始,這方天地渾濁無序,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方天地有了秩序,漸漸變成了上清下濁……”


    “時間再久一些,飄在上方的清流開始嫌棄碗層的泥沙汙濁,甚至不願與之為伍。看似一清一濁已經毫無關聯,可真的沒有關聯嗎?”


    他聲音一頓…


    屈指在碗邊彈了彈,晃了晃…


    隻見那碗中之水蕩起波紋,沉澱下去的泥沙汙濁再次翻騰上湧,不多時的功夫,碗中的水便重新變的渾濁不堪。


    “您看,隻要這碗受到些外部刺激,清流也好,濁流也罷,便會重新變的渾濁無序。”


    敖嵐愣愣的看著他手中的那碗水,眉頭緊鎖的似是在思量著什麽東西…


    “我們所處的天地又何嚐不是這樣?”


    徐伯清也歎了口氣,結合之前觀書中所感,說道:“太虛即無極,從無極到太極,再從太極到兩儀…


    就如這世間從無到有之變…


    凡塵俗世就如這沉底的泥沙汙濁,雖然欲孽深重,可亦是這變化的一部分。


    與我而言,修行不是避世,不是出世,也不是隱世,而是入世!


    入這滾滾紅塵的大世!


    在這大世中磨礪自身,接觸世間萬物,知解七情六欲,體會滄海桑田,感悟天道衍變…”


    他聲音一頓,諱莫如深的說道:“畢竟,都沒入世,又談何出世呢?”


    “都沒入世,談何出世…都沒…入世…談何…出世……入世…出世…”


    敖嵐呢喃自語,愣愣的看著那碗再次離析沉澱的江水,驚疑不定的說道:“那這水,豈不自始至終就要糾纏在一起?”


    “非也非也…”


    徐伯清笑著搖搖頭。


    他再次取出一隻空碗,兩碗相對,將那已經離析沉澱的上層清水倒到了新的碗中,隨即晃了晃手中的兩隻碗。


    可不管怎麽晃…


    始終都是一碗清,一碗濁…


    他目光微微一動,諱莫如深的輕聲說道:“若是建立另外一方天地用以容納和分開這些‘清流’,就會像這樣,清歸清,濁歸濁…”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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