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看見自家未成年少年愛上外麵不檢點的妖女,楚長老心裏有些小絕望,他冷颼颼說風涼話。


    “……一般氣憤也是這個身體反應,她可能是你上輩子的仇人,你理解錯了。”


    “不是我,是我朋友!!”楚弋鋒冷的眉一蹙,冷怒糾正。


    楚長老劈裏啪啦道:“撒謊的人會長鼻子!長長鼻子會變醜!變醜就會失去甄有錢的喜愛!”


    楚弋:“……”見隱瞞不住,他反而理直氣壯,“是我們,那咋了?”


    此刻的他仿佛一個對抗家長的早戀少年,充滿與世界為敵的倔強。


    這話不像楚弋會說的,像甄有錢那廝。


    他爺爺的,這就學會了?


    如果他沒記錯,他們才認識兩天,甄有錢還是個品味庸俗的有夫之婦,昨天不是還死不承認,今天就攜手與全世界為敵了?


    一想到很快全九幽都流傳絕崖真傳弟子給人沒名沒分當小四他就感覺沒臉見人。


    楚長老默默吃了一粒速效救心丸,壓下沸騰的血液。


    默默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能被憤怒衝昏頭腦氣出好歹來,宗門養他不容易。


    如果真成了,楚弋怎會黯然神傷,多半是沒成。


    楚長老心放下一半,試探了幾句,從楚弋浮誇的敘述中聽出原因。


    他徹底放心了,感謝絕崖思想與品德課程的開設,他願稱之為宗門最有遠見的一次!


    小太子還是有救的!


    既然沒可能,那他就不說討人嫌的話了。


    楚長老內心樂嗬,嘴上唏噓地說些驢頭不對馬嘴的話安慰楚弋。


    “這幾年大環境不好,九幽形勢嚴峻,各大勢力紛爭不斷,經濟不景氣,靈石難掙,人人自危,年輕人難免英年早婚。”


    “都怪世事無常,造化弄人,有緣無分,哎。”


    楚弋:“……”


    嘰裏咕嚕說什麽呢,年紀大就愛說些別人聽不懂的話。


    楚弋不再跟楚長老廢話了。


    楚長老以為對方要獨自在內心祭奠自己死去的愛情,便也給出了空間。


    轉頭卻對上聞人瑟絕看透一切的眼睛,他怔了下。


    後者雲淡風輕別開視線,楚長老覺得對方雖與楚弋同齡,修為還不高,卻實在是個敏銳又沉得住氣、喜怒不形於色的神秘少年。


    心裏對他更敬一分。


    實則聞人瑟絕隻是因為修為低不能在聞朝夕麵前傳音,所以隻能沉默不語。


    他本人渾身難受。


    另一邊,楚弋瞧著始終沒反應的傳訊符有點小生氣,他都暗示的那麽明顯了,甄有錢怎麽還看不懂。


    是的,他前麵那麽說其實是在傳遞一個信息:隻要甄有錢與丈夫和月上弦斷絕關係,他們就還有機會。


    小太子桀驁不羈,怎麽能有得不到的東西呢?那兩個男人也配擁有他喜歡的女人?


    得不到就搶。


    楚弋全部心神都在傳訊符上,時間越長越坐立難安。


    難道甄有錢真以為他是拒絕她的意思?


    不會真的心灰意冷放棄他了吧?


    楚弋想到這個可能有點慌了,於是沒做多想立刻給她傳訊解釋。


    他高冷道:其實我的意思是隻要你同旁人斷幹淨,就可以跟我在一起,你也知道,我這種舉世無雙的男子,絕不會允許自己的道侶與旁人牽扯,希望你不要不識好歹。


    一片沉默。


    楚弋:說話,人呢?


    楚弋:???


    傳了十幾條之後,楚弋有點破防了。


    他猜測甄有錢一定是還對那兩個人念念不忘,難道就這麽放棄他了?


    楚弋快氣死了。


    他掙紮思忖片刻,神色陰沉,仿佛被逼到絕境,憤怒地說出那句話:好,我願意當四。


    ……


    時間倒退。


    彼時,第一名樓,燭九話沒跟楚弋說完就停止了傳訊。


    星君吃驚道:“啥意思,你真喜歡你師弟了?”


    “他什麽時候成我師弟了?”燭九莫名其妙。


    星君:“你跟墨懷樽是道侶,楚弋不就相當於你師弟?”


    “……行吧。”燭九覺得也沒什麽不能接受的,沾親帶故更刺激。


    她無所謂攤手,陰險笑道:“隨口說說,讓他好奇的抓耳撓腮嘿嘿嘿。”


    眾所周知,聽話聽一半會很痛苦。


    想到對方拚命揣測好奇的樣子,燭九就想笑。


    當人的快樂就是這麽樸實無華。


    星君習慣於燭九的不幹人事,不就是吊人胃口,也不是大事,還沒有接下來試探夢忽晚這事讓他興趣大。


    兩人都將這事拋之腦後,燭九更是釣完就跑,接到楚弋傳訊也不看了。


    第一名樓晝夜不休,十二時辰滿足客人需求。


    由於燭九之前有過將所有項目全點過一遍的高調和奢靡,樓內工作人員全都認識財神燭九,對她異常熱情。


    四五個小廝亦步亦趨跟在燭九身後,眼神真誠笑容燦爛,引著她往上次的貴賓室走。


    燭九走在通亮豪奢的走廊上,伸了下手,有人遞手帕、有人誇讚她手上的七八個鐲子和戒指水頭好,青蔥玉指,皓腕凝霜雪。


    諂媚的人身心舒暢。


    幾人向燭九推銷今天的各種特色,無非是美食、美人、新項目。


    燭九雙手負背邊走邊聽,步子緩慢穩健,全程隻淡漠地說過三字:嗯,不錯。


    星君被督促著寫試卷,開小差看見裝的像模像樣的燭九,他忍不住捏著鼻子尖聲道:“呦,燭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但小廝們不這樣認為,反而更加確信這是富豪獨有的討厭氣質。


    “我們上新了一批新魅魔,個個年輕俊俏,會唱會跳,甚會討人歡心,現在還沒接過客,您若點了他們,就是頭一個享受的客人!”


    邊說邊給燭九瞧留影石,燭九睨了眼,高風亮節,搖頭且歎息,“庸俗。”


    一直關注她的幾人內心唾棄,這廝眼睛明明盯了男魅魔腹肌好幾眼!


    裝的她,呸。


    一人眼珠一轉,敏銳地看出端倪,為什麽光看腹肌沒看臉,那當然是沒長到她心坎上唄。


    說的也是,有月上弦那種絕色情人,留影石上的魅魔自然黯然失色。


    不過喜新厭舊是人的劣根性,吃多了國宴自然偶爾也想吃點清粥小菜調劑胃口。


    更何況她們手裏的是大殺器,縱是國宴也不及仙瓊玉液勾引人吧?


    在旁人捧哏燭九時,她評估了燭九前前後後的表現,確信這是個有閑錢的好色之徒。


    為了搶占先機,她神神秘秘對燭九傳音道:“其實我們第一名樓還從獵魔公會引進了一樣新物件。”


    燭九耳朵動了下,什麽物件還要傳音說。


    她有點好奇,但沒說話,這叫權威人士的格調。


    先機姐聞著味兒就懂了,勾了勾唇道:“這件物品能讓愛人重現,讓高嶺之花折腰,讓遺憾圓滿,讓愛而不得心想事成!”


    聽著跟詐騙似的。


    燭九發現先機姐說的話該死的動人。


    她更好奇了。


    “說來聽聽。”


    先機姐晦澀一笑,道:“情癸甲,這是從幻魔身上提取出的麵甲,先讓其眼球收攝景物。”


    “佩戴後便能讓人隨心所欲產生幻覺,還原景物完整形貌,無害不傷身,毫無副作用。”


    “由於經處理後效用淺,隻能當小孩玩具,獵魔工會認為利用價值淺,便低價出售,全被第一名樓友情購入……”


    燭九皺了下眉,“說重點。”


    先機姐直入主題道:“咱們樓開發出一種新用法,隻要利用情癸甲將魅魔的模樣變幻成心中那個人……”


    她別有深意地笑,“有了此物,什麽樣的男人不是唾手可得,縱是那最高貴冷傲的男子也將成為您的裙下之臣。”


    “到時你想讓他做什麽他都會隨你心意,與你共度良宵,顛鸞倒鳳。”


    她這話中的關鍵詞仿佛在暗示楚弋。


    她眼底陰暗又快意,顯然將人拉下神壇這件事讓她很爽快。


    先機姐非常自信,因為花心的人絕不可能抵擋此物誘惑。


    這東西其實是挑客人推送的,不掛在項目名單上,不嚴格苛求客人貴賓等級,隻看其好不好色,有沒有這方麵需求。


    燭九頂著渣女的名頭,朝秦暮楚、三心二意。


    先機姐想到事成之後自己的高額抽成,心裏火熱便胸有成竹地說了。


    燭九、星君:“……”


    雙雙震驚,目瞪口呆。


    把別人換成喜歡之人的樣子,這他喵不就是ai換臉麽?還是全息版!


    某星現在技術有限,還隻是停留在換臉脫衣。


    這麽惡臭的事這裏也有了?


    燭九心中雖惡心,人卻假裝感興趣道:“那你們這情癸甲現在都收集了哪些人的樣貌?我怎知是否有我心儀之人?”


    先機姐微微一笑:“情癸甲會在白日懸於第一名樓必經之堂,利用珠飾掩蓋,暗中采集來往之人樣貌,再篩選出有價值的人。”


    燭九驚了,魂識暗中掃視第一名樓,果然在入口內正堂處一堆不起眼的裝飾珠翠中發現一枚被夢囈包裹的青癸甲。


    由於太尋常,燭九竟從未觀察過。


    先機姐似笑非笑道:“這樣收集到的影像難免局限,所以名樓會安排人員特意外出到特定場所采集影像。”


    “我超!”星君毛骨悚然地看著先機姐,一臉惡寒,“也就是說有人很可能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被拍去當影像了!”


    燭九心中沉凝。


    先機姐:“此物已經投入使用三年,收集了數不清的影像。”


    “總之……那位楚弋公子、聞人公子都在。”


    他們都來過這兒。


    燭九沒想到第一名樓膽子這麽大,連楚弋和聞人瑟絕的影像都敢收攝。


    恐怕是其中利潤太過龐大,讓第一名樓不惜鋌而走險。


    星君對夢忽晚這人的印象默默加上“不擇手段”四個字,他再也不會相信溫和老實和陽光開朗這兩個人設了。


    被騙的褲衩子都不剩。


    夢忽晚就是黑心資本家集大成者哇!


    燭九神色微沉對先機姐道:“你的意思是我也在裏麵?”


    先機姐圓滑笑道:“沒有。”


    “為何?”


    “名樓會消除潛在客人的影像。”


    好好好,原來剛來就被標記了。


    怎麽的,她若是不參與,立刻就把她的樣貌影像掛上去?


    這就是被惦記的感覺嗎,屍體暖暖的。


    “那月上弦……?”


    先機姐察言觀色立刻道:“潛在客人都有特權,您可以定期花費靈石封印心上人的影像使用權。”


    聽聽,這他大爺說的是人話嗎?


    擅自盜取別人樣貌做這種無本萬利的恬不知恥買賣,還要向被害人收費!


    資本家聽了都流淚。


    “都是如何收費的?”燭九平心靜氣,繼續打聽消息。


    先機姐沒察覺燭九心思,見燭九問價,以為十拿九穩,眼光閃過冷酷的光,道:“不同檔次樣貌的人有不同價格,若是楚弋、聞人瑟絕那等最頂級資源影像,調用一次需二十萬上品靈石。”


    “您若是想封印月上弦影像,每月需繳納十五萬上品靈石,首月僅收五萬上品靈石,季付隻需一次付清三十萬上品靈石,年付則僅收一百萬上品靈石,還附贈一季影像封印!”


    她說的理所當然,語氣有些激動,仿佛已經把所有人都當商品,待價而沽。


    燭九:“……”


    猖狂!


    猖狂!!


    猖狂!!!


    世界上最黑的機構出現了,就是這兒,第一名樓!


    第一次提出這些東西的人真是個黑商界的混世毒瘤。


    內心一係列怒罵後,燭九盯著她,幽幽道:“我想超前點播。”


    先機姐愣了下,“啥?”


    燭九認真瞅了瞅她茫然的神色,若無其事移開視線,“沒事。”


    先機姐趁熱打鐵期待問:“那您看您要買哪種?”


    正說著,兩人忽察覺周邊幾個殷勤小廝腳步停住,目光發直,滿眼驚豔地看向一處。


    燭九眉梢一動,順著視線看了過去。


    於是隔著一汪碧波蓮池,燭九就這麽與顧一笑對視上了。


    夜晚人少,兩條飛簷青紅的走廊並行鋪開,燈光靡靡靉靆為兩人渡光留彩。


    然而實際上那美人衣著釵飾普通的很。


    不要什麽襯托,就硬美。


    她就在第一名樓外的月橋上。


    橋上月,橋下月,不及她豔絕一瞥。


    現場人宛若看見了聞人瑟絕那般驚怔。


    燭九眼中閃過笑意,誇張地捂住嘴,驚歎道:“世上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客官,進來玩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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