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脈劍宗長老甕沉洪亮的聲音迴響在天魔宗長老中。


    “憑借海上一角寒冰,便確信下方是常規冰山,這是以偏概全。”


    “況且,魔淵開啟勢必帶來衝擊與動亂,在一切穩定下來之前,征伐的號角永遠不會停止,到時又有多少長老、弟子、凡人隕落在這場吾等處心積慮打開的魔盒中。”


    “八大勢力看似風光強勢,實則時刻肩負著穩固九幽修真界的重擔,此等未知風險的深淵,北脈劍宗絕不願做開啟的推手之一。”


    這番話實屬推心置腹,將天魔宗一直避而未談的隱患披露攤開。


    燭九心中對於北脈劍宗的初始印象改觀,神色正了正。


    然而天魔宗作為利益受損者,懷揣隱藏金山(魔淵)的當事人,自然接受不了這番言語,隻聽見“不願”二字。


    喵的,又讓天魔宗救人,又不願投票,世上有這麽好的事?


    天魔宗眾長老神色陰沉對視一眼。


    一人忍不住嘲弄道:“人人結道北脈劍宗的人剛烈勇猛,嫉惡如仇,門下弟子拔劍動刀便有氣吞山河之勢,最是好戰、敢戰、擅戰。”


    “如今看來這話實屬貽笑大方了,區區隱界魔淵,竟將北脈劍宗嚇破了膽,著實可笑。”


    “魔族自從五百年前入侵九幽時猖狂一陣,此後便被打壓在黑暗之森苟延殘喘,成為我九曲朔州強大的養料。”


    “況且獵魔工會這些年日夜不休鑽研魔族,記錄他們的命門、生物習性、鑽研克製之法,早已盡在掌握中,魔淵中的魔難道便迥然不同了?”


    “裝了刀柄的刀送到貴宗手裏都不敢接,還妄稱什麽刀修宗門!”


    “貴宗若投讚成,到時不用北脈劍宗出手,我們天魔宗與幾位盟友宗門自會將魔淵馴服的溫馴聽話!”


    一通動了真火的話諷刺拉滿。


    北脈劍宗也不是有求於人便忍氣吞聲的主,立刻辯駁起來。


    雙方開始吵嚷,各有道理。


    燭九對後麵興致缺缺,最後看了眼天魔宗眾長老的屁股,歎息地飄走了。


    星君舒了口氣,他真怕燭九腦子再一抽,拿著樹枝把這些人也捅一捅。


    “接下來我們幹什麽去?”


    燭九歪頭思索了下:“先去第一名樓看望夢忽晚,試探一下。”


    這邊鬧得再兇,她的首要任務還是查清樓夜雨追兇。


    離開菜市場,不,議事峰,燭九感覺自己被樓夜雨當狗遛了,她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星君聲音淡漠地接話,“我知道你要說什麽。”


    燭九:“?”


    星君語氣不停一口氣說完下麵的話:


    “你是童臉狼,表麵上單純天真,實際圓滑通透,別人不可能算計的了你,因為她們從一開始就被你布局了,你是棋手,她們隻是棋子,若她們敢違逆你,你會讓其知道什麽是殘酷和黑暗,當你重臨世界之日,諸逆臣皆當死去!”


    燭九頓時驚為天人,對對對,這就是她想表達的感覺!星君不愧是她相交五萬年的真朋友,竟然能精準表達她的意思。


    星君默默收起腦海中從某星複製粘貼的中二語錄:“嗬嗬。”


    總而言之,懷恨在心的燭九迴到敬月峰月台穿上身體,鯉魚打挺起身下山掠向第一名樓。


    第484章:


    半路接到楚弋傳訊:你小情人都要冒險送死了,你怎麽還沒來?


    總感覺陰陽怪氣的。


    這廝正帶著楚長老在黑暗之森那邊看熱鬧,估計聞人瑟絕也在,因為他們的護法長老是同一人,所以即便相看兩相厭也得時時刻刻湊在一起。


    具楚弋不屑透漏,占星之主極其富有卻是個摳搜守財奴,據說與小時候走丟經曆有關。


    讓聞人瑟絕搭楚弋順風車,護衛費用能減半,占星之主當時笑的見牙不見眼。


    燭九腦子走神了下,很快不走心地已讀亂迴:我不愛月季,也不愛你。


    楚弋:……?


    說什麽豬話呢。


    他惱羞成怒但假裝輕蔑: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麽自以為是的女人,難怪世界上這麽多人沒有臉,原來都被你偷了。


    燭九聲音羞赧,輕柔如羽毛撩人心弦:對、對不起,其實我在欲擒故縱,我以為你對我有感覺,就像我對你……


    燭九猝然住口,仿佛才察覺自己說錯了話。


    楚弋:……


    窒息的沉默在雙方傳遞。


    聞人瑟絕百無聊賴地發現成日擺著張狂霸酷拽臭臉的楚弋臉紅了,他微微蹙起眉。


    楚弋聲音淡漠打破沉默:你對我什麽?


    可惜對麵再也沒迴過了,傳訊符冰冷,他的心卻焦急熾熱,暗湧的悸動和興奮讓他在人群中也仿若一人,隻能聽見自己心髒鼓動的怦然響動。


    她怎麽不說話了?她到底要說什麽?不會想陳情吧……


    楚弋又矜持冷淡發去一條問詢:想說什麽直說,世間女子對我有非分之想再正常不過,你有權表達。


    哼,先騙甄有錢說出口,再狠狠拒絕嘲笑,以解心頭之恨!!


    楚弋光想想甄有錢因為他冷漠拒絕失魂落魄的樣子就想笑。


    笑死,他就說怎麽可能有人對他這麽有魅力的男子毫無感覺,原來是蓄謀已久、芳心暗許,又想引起他的注意所以愚蠢地選擇欲擒故縱。


    楚弋豁然開朗、恍然大悟、撥雲見月、心境澄明,這幾日的煩悶不解全都雨打風吹去。


    就像連綿悶熱終於在一場驟雨後天朗氣清,楚弋快爽飛了。


    但這種爽快很快隨著傳訊符的靜默慢慢變質。


    她怎麽不說話?


    楚弋還想問詢,但是考慮到自己已經連傳兩條,一直追問有失他高貴冷豔的格調,而且他現在是被追求的那個,憑什麽那麽主動?


    楚弋堅定收起傳訊,仿佛一個在天上飄蕩的風箏,篤定執線的女子必定分外牽掛他。


    但是沒有,傳訊符黯淡至極。


    楚弋開始疑惑,難道是害羞?甄有錢那女人還會害羞。


    有可能,聽說人一旦陷入戀情就會失去自我,嘁,沒想到甄有錢也有這種時刻。


    不愧是他,魅力無人能擋。


    楚弋暗中得意,但還是決定問問看起來很懂兩性關係的楚長老。


    楚弋整了下表情,佯裝閑談傳音道:“女子跟人情意述說一半後不說話是何緣故?”


    楚長老:“?”


    這裏是黑暗之森外,聞朝夕神色肅殺在前,眾獵魔人和弟子殺氣騰騰在後,氣氛冷酷緊繃且嚴峻。


    這種場合楚弋問這個?


    楚長老斜眼瞅了他兩眼,發現這廝嘴角快翹上天了還在假正經。


    楚長老:“誰跟你述情了?”


    以前旁人遞送情詩不都不當迴事麽?


    這次這麽反常,總不能是甄有錢吧。


    楚弋一頓,無意識翹起的唇角收了收,聲音沉穩:“不是我,一個朋友。”


    楚長老:“……”


    好,確實是他。


    “那女子怎麽跟你……朋友說的?”楚長老看破不說破。


    “她說對我……朋友有不一樣的感覺。”楚弋蹙了蹙眉:“但沒說具體,她是不是害羞,所以隻說一半?”


    楚長老思考兩秒,道:“世上感情類型多著呢,你怎麽就知道是情意,說不定是恨意,還是不要自作多情了。”


    “不可能!”楚弋立刻反駁,語氣有些激動。


    楚長老:“……”暴露了孩子。


    楚弋眼神閃了閃,很快整理情緒,若無其事道:“我朋友說了,那女子含羞帶怯、欲語還休,定然是情意。”


    說到這,他不滿道:“算了,您老幾百歲也沒道侶,應當也是不理解的,不說了。”


    楚長老霎時間銀牙緊咬,粉拳梆硬,玉足摳了下鞋底。


    他發誓,下崗之前一定要把楚弋套麻袋揍一頓。


    楚弋不知楚長老的怨氣,心裏有些淡淡的憂鬱,朦朧的像霧霾天的淫雨霏霏。


    嗑學家稱這種感覺為——激情之後的患得患失。


    楚長老的話還是影響他了,萬一甄有錢是其他意思呢。


    糾結了好一會,他心一橫,這算什麽,甄有錢說話說一半這叫沒素質,他必須要問清楚!


    於是火速傳訊:甄有錢,你到底想說什麽?


    沒反應。


    楚弋狠狠皺眉,心裏有些躁:甄有錢,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不說我就不聽了,你知道的,像我這種男子,一生隻給同一個人一次機會!不珍惜就會失去!


    沉默。


    好好好,他的目光再也不會為甄有錢停留了!從此冰封心跳,再無期待,隻專心踏這萬丈青雲,扶搖直上!


    楚弋死心了,修煉腦了片刻,發誓自己這輩子要做個冷漠的人,心無旁騖努力修煉成為修真界第一人,讓痛失機會的甄有錢可望不可即、抱憾終生。


    然後哭著求他,他再高冷拒絕:“孤傲的狼不會原諒辜負真心的人。”


    最後衣袂飄飄轉身瀟灑離去。


    ……直到聽到楚長老和聞朝夕的低語交談。


    “月小友這次進入黑暗之森兇險無比,可有充足保命手段?”


    “自然,本尊與宗主、長老在各方麵都做了充足準備。”聞朝夕一向是不愛自稱“本尊”的,此刻這般言語,顯然是對魔族的威脅心中震怒。


    楚長老歎了聲:“實在為難他們了。”


    楚弋耳朵猛然豎起,心中仿佛有閃電劃過。


    為難?他怎麽沒想到呢,甄有錢一定是顧及自己現在是有夫之婦還有個狗皮膏藥情人所以不敢將對他的感情宣之於口!


    她是擔心他會遭人非議吧。


    不僅如此,甄有錢也許還心懷自卑,覺得自己默默無聞配不上他,畢竟他確實優秀到讓全九幽男子自慚形穢。


    讀懂一切的楚弋心有動容,十分震撼。


    他沒想到甄有錢是個如此為他著想的人,她嬉笑怒罵的外表下,原來包裹著這樣一顆細膩深情的心。


    楚弋感動的眼含淚水,但他假裝風沙吹了眼睛拭去了,因為男人從不輕易哭泣。


    渾然不知邊上的聞人瑟絕冷眼旁觀。


    楚弋沉悶的心情多雲轉晴,看穿這一點後他鬆了口氣仿佛重新活了過來,心跳的飛快,終於開始思考倫理和道德方麵的問題。


    按照他的身份地位和三觀,是絕不會做偷情之事的,他楚弋是驕傲的王者,家中有皇位繼承,斷不做第四者!


    楚弋覺得應該跟甄有錢說清楚,不能這麽不明不白,於是鼓起勇氣傳訊,聲音冷淡隱忍:我知道你心悅我,但我們是不可能的,我不是月上弦那種下三濫,勾搭旁人道侶。


    他:在感情上,我是個鍾情執著的男子,一生一世一雙人,眼裏容不得沙子。你知道留雲雁嗎,它還有個名字叫殉情雁,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最是忠貞。


    楚弋:到此為止吧,往後隻談公事,莫談情。


    他退了,這一退就是一輩子。


    楚弋越說越悵然悲傷,沒辦法,現實就是這麽殘酷,有情人阻礙重重,難成眷屬。


    對麵還是沉默。


    楚弋知道甄有錢一定已經心痛的說不出話了,畢竟她對他那麽深情,說不定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默默暗戀了他許多年。


    他有點揪心。


    低落的情緒成功感染到周圍人。


    聞朝夕意外地看了看楚弋,對他頗有改觀,“沒想到楚弋小朋友表麵不近人情,危機時刻這麽在意朋友安危。”


    “如此有情有義的孩子現在已經不多了。”


    語氣難得溫和。


    楚弋耷拉著眼皮沒說話,看起來憂思過度,還是楚長老接了話茬。


    聞人瑟絕酒紅的眸中倒映著眼前怪異的一幕,他盯著楚弋若有所思。


    邊上楚長老一邊跟聞朝夕說話,一邊奇怪地給楚弋傳音:“怎麽?你發現是個誤會了?”


    楚弋心一跳,不願自己的纏綿心事被家長知道,馬上糾正道:“我說了是朋友。”


    “……哦,你朋友發現自己自作多情了?”


    楚弋暗中剜了楚長老一眼,冷冷道:“你想多了,他們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真情。”


    楚長老震驚:“他們?你、朋友也心悅那女子?”


    稍許靜默後。


    “……嗯。”輕不可聞的一聲鼻音,像暴風雨中顫動的蝶翼,絕跡中的奇跡。


    楚弋眼中掠過不自在,手指微微攥緊,卻使不上力,心跳淩亂。


    一抹嫣紅雲霞飛入那張薄冷孤冷的臉,就像荒蕪絕壁上長出嬌花。


    承認這件事後,後麵的話便順暢出口。


    “我朋友說,他第一次見到那女子就心跳加速,血液沸騰,靈魂都仿佛在跳躍,這不是一見鍾情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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