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田將優盤插入電腦,把優盤裏的mp3文件拖入電腦備份,之後戴上了耳機,雙擊打開了音頻文件。


    姓名?


    趙,趙騰。


    性別?


    男。


    出生年月?


    1994年,11月8日。


    民族?


    漢。


    住址?


    住家裏。


    問你哪個市、哪個區、哪個街道、哪個小區幾單元?


    本市,河源區,朝陽小區,9號樓,601室。


    聯係方式呢?


    啊,都,都行。


    什麽都行?聯係方式,手機號碼報一個。


    152...783...456...76.


    以前有沒有受過公安處分?


    沒有,什麽都沒有。


    什麽時候發現屍體的?


    你說馬鵬,就早上。


    把事情的詳細經過說一遍。


    我早醒來,就看見他了。都是血,我不知道,我怕......我啥都沒幹,110,然後,就來了。我出去...不對,我出去,我出去......不是這,不是這.......


    老實點,把事情交代清楚。


    不對,不對,怎麽會是這。不對,不對。怎麽在這.....


    這是公安局,問你什麽,就答什麽。


    不是這~~~我怎麽會在這!啊~~~~


    隨著趙騰的大叫,耳機中傳來一陣嘈雜聲,接著音頻播放結束了。


    正如李譯新所說,這口供在警察看來,是沒什麽用的。林田一直覺得不能太過分看重口供,否則很容易受口供左右。更重要的是會讓偵查工作模式化、僵硬化,從而忽略了其他技術手段。在林田看來口供太脆弱了,但是口供又是必不可少的。林田不但看口供的內容,還看重的是錄口供時人的精神狀態、表情、神態等,在他看來,說的可能是假話,但是言語之外的很多,卻難偽裝。


    就剛剛的錄音來說,其他人看到的可能是一份沒有繼續下去的未完成的口供,對於關鍵問題答非所問。但是林田知道,結合趙騰的情況,可以看出其受到了較大的刺激。是什麽刺激了他呢?是馬鵬的屍體嗎?


    假設趙騰當天報案前是第一次看見兇案現場,那麽可以理解為兇案現場會給沒有此類經曆的人一定衝擊。當然了,這是建立在趙騰不是真兇的基礎上的,但這種衝擊應該不會維持一整天。


    如果趙騰是真兇,就不會對於屍體有太大的反應。況且還是和屍體共處一室呆了一個晚上。真的有人會殺了人,還和屍體共處一夜嗎?如果是這樣,要麽喝多了酒,在無意識之下殺人,而後被酒精催眠;要麽就有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要麽就是變態。如果馬鵬真是被趙騰殺的,他為什麽當時不逃走呢?而是選擇過了一夜才報警,難道是思考的一晚上?


    不管以上哪種猜測,林田都覺得不對勁。畢竟能撥打110報警,說明在一定程度上,還是撫平情緒的。既然情緒已經得到平複,那是什麽又讓趙騰再次陷入無法自製呢?


    人們都知道街頭懸掛的標語橫幅提倡宣傳什麽,就說明當地缺乏什麽。一個人重複地說什麽,就說明他在意什麽。趙騰不停地說“不對,不對,不是這,怎麽在這。”從字麵來看,是說警察抓他不對,不該把他關在警局,他不應該在警局裏。但是林田對於這種解讀,總覺得不妥。他覺得這和之前相片的疑點,都有可能將他帶到真相麵前,隻是現在冥思苦想後無解。


    從警多年,相比於在辦公室坐著,李譯新更喜歡在現場。這也是上級欣賞他的原因,畢竟不能所有的幹部都太官僚,總得有幹事的。


    早上不到九點,克希爾科酒店大堂裏有些嘈雜,酒店大堂入門不遠處,並列放了兩張桌子,上麵放著攤開的簽到簿。身穿職業套裝的年輕女性正在引導來賓簽名登記,從桌子旁展示架上的宣傳資料來看,是紅酒生產廠家在此舉行推廣活動,從來賓的穿著和談吐來看,參加者大都是經銷商。


    酒店大堂的另一處,沙發上坐著一名四十歲左右的男性,旁邊是一名二十多歲的男子,看上去年輕人是長者的隨從。隔著茶幾,他們對麵坐著的一個比實際年齡顯得要年輕的女人,身穿黑色套裝,臉上畫著淡淡的妝,與之匹配的是暗淡無光的眼神。


    “不好意思,沒想到今天這裏有活動,有點吵,要不我們上樓去房間裏談吧,那裏比較安靜一些。”說話的是周蕊蕊。


    “沒關係,時間不會很久。我們主要想在過來核實一些情況。”說話的是年紀稍大的一些的人,他說完後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年輕人。二十多歲的男子立即掏出記事本,開始記錄。


    周蕊蕊看見他們的舉動,說話顯得有些生硬:“李隊,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們了。你們還想問什麽?”


    李譯新笑著掏出香煙,遞了一根給周蕊蕊,周蕊蕊看了他一眼,並未伸手,冷冰冰地說:“我不會吸煙,謝謝。”


    李譯新將香煙又放了迴去,開口說到:“考慮到你那天可能會情緒比較激動,人一激動,就容易有遺漏。我們就是過來看看,怕遺漏的關鍵的線索。你那天在現場,就是你家,有沒有發現和平時不一樣的地方呢?”


    “我已經說了很多次了,除了我老公那屋......其他沒有發現上麵異常。你們總是問我同樣的問題,讓我迴憶起那些可怕的事情。就是因為不願意想起那一幕,我才沒有在家住,搬到了這。”


    “你說的,我們都理解,我也感到不好意思,可是你說的每一個細節,都可以的破案的關鍵點,請你理解。你打算一直住在這嗎?本市有沒有什麽親戚朋友可以去?”


    “先住幾天再說,我一般不願意麻煩別人。”


    “哦,也好。對了,你丈夫被殺的那天晚上,你在哪?”


    “這個問題你們已經問過我很多次了,我在公司加班,如果需要證人的話,抱歉沒有,那天加班的隻有我一個人。用你們的話說,不在場的證明,我是無法提供的。我怎麽可能殺死自己的丈夫呢?”


    “你誤會了,這種問題隻是例行公事。再冒昧問一句,你丈夫本來要兩天後才出差迴來,這次突然迴來,你知道是什麽原因嗎?”


    “不知道,他隻是迴來前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公司讓他提前迴來。具體沒說,他工作上的事情從來不和我說。”


    “你那晚加班是臨時有事?還是本來就計劃好的?”


    “公司第二天要開例會,我作為部門負責人,需要提前準備好材料。加班這種事,很正常的。像我們這種工作性質,隨時加班,而且很多時候靠自己的責任心。”


    “那怎麽沒喊個同事一起幫你呢?”


    “他們已經把材料匯總到我這了,我需要再過一遍。李隊,你的問題,怎麽聽著像在審問呀?現在你們到底掌握了多少了?進展到哪一步?那個人,是殺害我丈夫的兇手嗎?”


    “抱歉讓您有這種感覺,可能是我職業病,說話就這樣。這個案件局裏很重視,你放心吧,一定會破案的。有件事還想再跟你核實一下,那晚你加班工作比較晚,所以沒有迴家,在公司睡的,是嗎?”


    “是的。我辦公室有沙發,而且我一直在辦公室備了一套衣服,洗漱用品也都有。經常加班的人,都會這樣。”


    “謝謝你的配合,對了,你今天沒上班?”


    “我不希望你們在我工作的地方出現,所以請假去晚一些,約在這裏見麵。雖然公司裏已經有人知道了我的事情,但是如果警察出現在公司,還是會給我帶來困擾的。”


    “恩恩,你說的是。那就這樣,你公司肯定還有很多事情,不打擾了,注意保重身體,節哀。”李譯新說完,站了起來。和他一起來的年輕警察也站了以來。周蕊蕊見狀起身告別。


    “對了,不好意思。再問一下”李譯新走出幾步後,轉身麵對周蕊蕊問:“你丈夫那晚會迴來,以及你加班不迴家,這兩件事有其他人知道嗎?”


    “我沒對別人提起過。”


    在迴警局的路上,李譯新坐在警車後座,迴想著剛剛的對話。深色職業套裝、淡妝、悲傷的眼神這些都符合剛剛喪偶的女性形象。但是在說話的語氣中,有一股氣勢,仿佛是要針鋒相對一樣,一般人在這個時候是沒有這份心情的。談到自己丈夫的死,可以感覺到她想盡量避免談論,這是出於悲傷,還是別的原因呢?至於趙騰偷拍她的相片,這次談話沒有涉及,李譯新是有目的的。畢竟那些相片的證明力還不足以讓她說實話,已經安排人去調查相片上的那個高大帥氣的男人了。還沒等李譯新思考出問題的答案,車就已經開迴到了警局。


    一迴到專案組,就有人來向李譯新報告。


    “頭,你安排的已經弄清楚了。”到李譯新辦公室報告的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警察王睿,人比較機靈,平時有重要的事情,李譯新都交給他去辦。“我去周蕊蕊公司調查了,找物業的人要了案發當晚的監控視頻,視頻裏沒有出現周蕊蕊的,也就是說,那晚她並沒有去公司加班。我也問了物業的經理,除了監控畫麵顯示的大門以外,並沒有其他的出入口。我也跟物業經理說了,不許張揚,避免打草驚蛇。”


    “周蕊蕊家小區的視頻監控呢,查了嗎?”


    “查了,馬鵬迴去得很早,7點左右就迴到小區了。周蕊蕊當天晚上8:05步行進入小區,之後趙騰8:22進入小區,。”


    “那就是說,馬鵬迴家後,周蕊蕊才迴到家中。之後十七分鍾趙騰才跟著進了小區。”


    “是的,而且還有更奇怪的。”


    “接著說。”


    “楊洋,就是相片那個男的。是周蕊蕊公司的同事,另一個部門的主管,32歲,離異。根據其他的反應,這個人比較風流,離婚也差不多是因為這個。同事反應一直在追求周蕊蕊。”


    “周蕊蕊都結婚了,還追求?”


    “風流嘛,至於是真心還是玩玩,就不知道了。”


    “楊洋那晚的行蹤,弄清楚了?”


    “我挑他不在公司的時候問的,一開始還嘴硬,就算是警察也不能隨便抓人,我一說請他會局裏配合調查,他打死都不願意來,最後還是承認了,那晚他和周蕊蕊一起在酒店。據他交代,白天一直和周蕊蕊在一起,兩個人跟談戀愛似得吃飯、看電影。後來兩人約定由楊洋先定好酒店,再告訴周蕊蕊。楊洋說周蕊蕊差不多是晚上10點多到的酒店。之後一直待到第二天早上。這一點已經跟酒店核實過了,房間是用楊洋的會員卡預定的,所以可以查到記錄,是晚上7點左右定的。從酒店的監控視頻中,也可以看見楊洋進入酒店。至於周蕊蕊,並未從酒店大門進入,從電梯裏的監控看到她從地下停車場直接坐電梯到房間所在樓層的。應該也是為了避免遇見熟人,到達的時間是10:03。另外,周蕊蕊離開小區的時間是9:26。我計算了下,從周蕊蕊家小區到酒店差不多要20多分鍾,而且通過調取沿途攝像頭,也可以看見周蕊蕊的車行進的路線是直接到酒店。頭,你說會不會是他們兩個......?可是這又與馬鵬的死亡時間不符。”


    “沒有證據就不要八卦。不過如果他們一直待在酒店的話,從時間上看,有不在場的證明。馬鵬公司那邊調查的怎麽樣?”


    “馬鵬公司很配合,一個副總接待的。除了公司保密資料以外,都可以提供給我們。從對馬鵬的同事調查來看,他平時話不多,也可能是因為他們都是馬鵬的部下,所以才這麽說。平時比較嚴厲,安排完工作,隻看結果,但是和屬下沒什麽私人交情,也就沒什麽私人恩怨。總體來說,馬鵬在公司的關係比較單純,因為他是高管,所以和其他同事基本就是上下級的關係。男女關係方麵沒聽到什麽緋聞。”


    “馬鵬這次出差比原計劃提前迴來,原因查到了嗎?”


    “原來的本地分公司一把手赤川大崎突然出車禍死了,而手上還有個正在進行的項目,所以總公司緊急把馬鵬召迴,讓他負責。”


    “之前一把手車禍死了?馬鵬一迴來,也死了......”李譯新陷入沉思。


    “之前一把手是個日本人,車禍原因是肇事方司機酒駕,在山路上撞到日本人的車,結果掉下懸崖,死了。”


    “那個肇事司機呢?”


    “我問了交警的同事,那個肇事司機也死了。”


    “馬鵬死了以後,公司那邊什麽反應?”


    “公司一直在給市裏施壓呀。”


    “這個還用你告訴我?我說公司內部。”


    “目前公司負責日常工作安排的是接待我們的那個副總。我一開始在考慮小鬼子和馬鵬死了以後,公司裏最大受益人——就是這個副總,會不會......,但是在和公司其他員工交流中得知,這個副總接替小鬼子做一把手的可能性不大。這家日本公司一般各地的負責人都是由日本人擔任。但是馬鵬很有可能是個例外,有很大的幾率成為負責人。這可能和他的背景有關,早年在日本留學生活工作了多年,在日本期間就在這家公司總部上班。最關鍵的他是技術出身,公司的很多技術研發與他有關。這次要上馬的新項目所采用的技術,就是由馬鵬主導研發的。所以這次馬鵬一死,項目可能也要延誤了。”


    “你去馬鵬的辦公室了嗎?”


    “我一提出看看馬鵬的辦公室,那個王總就爽快的配合了。”


    “發現什麽了嗎?”


    “沒有,涉及公司保密的材料,已經被鎖起來了。馬鵬的私人物品都被周蕊蕊帶走了。”


    “恩,你先出去吧。”


    王睿出去將門關上後。李譯新琢磨起來。楊洋看來和周蕊蕊之間確實有事,這從相片和楊洋的交代以及酒店的佐證可以證明。那麽周蕊蕊和楊洋就可以排除嫌疑,因為沒有犯罪時間,但是就作案動機來說,是有的,情殺。楊洋風流,周蕊蕊又有老公,他對周蕊蕊是真情的可能性不大;而周蕊蕊這個人給人感覺十分聰明,有很強的洞察力,不應該不知道楊洋對她隻是玩玩。兩個人沒必要為了這事殺了馬鵬,反正也沒打算長久在一起。從這點來看,作案動機又不是那麽強烈,除非,馬鵬發現了他們的事情,並威脅到他們,這一點還要繼續調查。再說馬鵬公司,從調查來看,馬鵬在公司的關係很幹淨,並受到總公司器重。這次出事後,本地公司並無明顯受益人,當然了,也不排除有的自我感覺良好的人以為自己能上位。想到這,李譯新不由想到分公司一把手赤川大崎身亡後,最大受益人就是馬鵬,這之間是否又有什麽聯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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