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備停了下來。


    我腦筋一片混亂,仍然努力思考著。這次在瑞祥房發生的匪夷所思的事,在真備剛才的說明下,已經真相大白,但仍然有未解的謎。比方說,隱藏岡嶋屍體的地方、失蹤的魏澤,以及──


    『真備,到底是誰殺了岡嶋先生?而且你說魏澤先生已經死了,他也是被同一個兇手殺害的嗎?』


    我不顧一切開口問道,所有人好像約好似地同時抬頭看著真備。


    ──不,隻有慈庵住持抱著雙臂低著頭,好像石頭般文風不動。他知道誰是兇手,而且擔心兇手被人發現。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包庇殺人兇手?


    『殺害岡嶋先生和魏澤先生的是同一個人。』真備口齒清晰地說道:『兇手是韮澤先生和茉莉小姐的孩子。』


    ──茉莉的肚子裏已經懷了一個男孩──


    就在這時──


    一個人影沿著石子路從工房的方向跑了過來。


    『啊,原來大家在這裏,我剛才去工房看了一下,發現沒有半個人──』


    他頓時停下腳步,彷彿被眼前的氣氛震懾住了。


    『呃,請問發生了什麽事?』


    5


    我們注視著他。


    為什麽之前都沒有想到?


    二十年前,茉莉懷著韮澤的兒子──在所有關係人中,隻有他的年齡相符。不僅如此,隻要用心思考,就不難發現有不少可疑之處。停車場那個鮮紅的鎌刀圖案,就出現在他停過小貨車的地方;在他把自己的車開出來,把瑞祥房的車子倒迴去時,地上雖然看似沒有任何圖案,但其實隻要用和小石子相同顏色的布或是紙蓋在上麵,從遠方就看不出來。太簡單了。隻要把商旅車開迴去後,把原本蓋在上麵的東西拿走就可以了。況且,聽說他是上上個月才剛接瑞祥房的工作。也就是說,在他進入瑞祥房後,立刻發生了這一連串的事故。


    還有──對了,還有血型的事。


    千手觀音上發現的血跡是b型血。在所有相關人員中,隻有失蹤的岡嶋是b型,所以應該是岡嶋的血。但那個血跡也有可能是兇手的,有可能是在蠟燭燈光下為佛像換左手時,不小心誤傷了手,導致蓮花座上沾到了血跡。


    由此可以推論,兇手並不在剛才那些成員當中。然後──


    ──韮澤先生是ab型──


    ──我記得茉莉小姐是b型──


    在之前的某個深夜,唐間木老爹曾經這麽說。這代表他們生下的兒子的血型有可能是b型。


    在極其混亂的思緒中,我隻能整理出這些頭緒。所以我隻好屏住唿吸,看著眼前的景象。


    『──你的小貨車在哪裏?』


    真備問,年輕人舉起一隻手指著背後。


    『在停車場……』


    『趕快去檢查他小貨車的車鬥!』真備轉頭對兩名刑警說:『岡嶋先生和魏澤先生的屍體應該就在那裏。』


    『屍體?但是,真備先生──』


    竹梨刑警正想說什麽,卻被穀尾刑警製止了。


    『我們去看看。』


    穀尾刑警簡單地說完後,轉身離開了鬼針草叢,跑往石子路的方向。竹梨刑警遲疑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這時,我發現那個年輕人的目光集中在某一點上。


    他的視線雖然冷漠,卻十分銳利。他看著某個方向,就在我身旁。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身旁──


    ──那個人在瑞祥房──打算再殺兩個人──


    ──鳥居先生和我──


    我看著摩耶,摩耶也向我露出求助的眼神。


    ──道尾老師,萬一──


    這時,我的視野角落有什麽東西在迅速移動,是人影。那個人影直直向我們走來──在我發現是那個年輕人之前──


    『住手!』


    我便奮不顧身地擋在摩耶前麵。那個年輕人頓時停了下來,懊惱地瞪著我。我立刻思考下一步該怎麽辦,是該製伏這個年輕人,還是該把摩耶帶去安全的地方──?


    『你在幹嘛!』


    是誰在說話?


    『道尾,閃開!趕快離開──』


    是真備。他在對我說話嗎?


    『趕快離開那裏!』


    『呃……』


    摩耶在我背後動了一下,好像從工作服的懷裏拿出什麽東西。我轉頭一看──沒想到她搶先了一步──


    『──道尾老師,真對不起。』


    像冰塊般冰冷的金屬刀刃抵在我的脖子上。


    『摩耶小姐……呃……為什麽……?』


    摩耶沒有迴答,加重了抵在我脖子上鎌刀的力道。喉結下麵頓時有一種好像灼燒般的感覺。


    『──摩耶小姐,妳打算怎麽樣?』


    那是真備的聲音。


    『我的朋友應該和妳的復仇計劃沒有任何關係。』


    摩耶平靜地迴答說:


    『我沒有說謊,我真的希望你們可以阻止我。』


    她的聲音沒有高低起伏,好像在說夢話一樣。


    『但已經來不及了,我必須完成最後一件事。』


    『最後一件事──什麽事?』


    『真備先生,你應該知道,還剩下一個人,還有一個人必須死。真備先生,你應該知道得很清楚。』


    『──是鳥居先生吧?』


    我的皮膚感受著冰冷的鎌刀刀刃,緩緩轉過頭,看著身後。摩耶用好像戴了能劇(譯註:日本的傳統戲劇,表演者會佩戴麵具上台演出)的麵具般沒有感情的臉正對著真備,她的唿吸很平靜,握著鎌刀柄的右手感受不到絲毫的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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