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那年,談逸冉和幾個服裝設計專業的學生聯合作業。他的長相本就出眾,再加上留著一頭長發,便被組員們推選當了模特,結課展示的時候,就由他穿上作品拍攝。


    談逸冉雖然不懂這些,但對於設計漂亮衣服很感興趣,自然也就答應下來。


    小組作業需要花費很多時間,周末有時也需要加班。談逸冉泡在工作室裏,有時便冷落了殷朔年。


    他曾經邀請過殷朔年來工作室玩,但自從某次殷朔年看到他幾乎半裸著,穿著一層紗做的上衣走來走去後,便再也不來了。


    期末周結束,談逸冉完成了最後的作業拍攝,和朋友們一起吃了頓火鍋,還喝了些啤酒。他晃晃悠悠地走迴出租屋,開門卻見客廳裏漆黑一片。


    殷朔年默默坐在沙發上,電視的光影變幻,落在他穿著浴袍的身上。聽到談逸冉迴來的動靜,他並沒有什麽表示,就這樣靜靜地坐著。


    “朔年?”


    談逸冉打了個嗬欠,脫掉鞋子撲上來,整個人醉醺醺地掛在他身上。“你在幹嘛……”他朝殷朔年撒嬌,“今天叫你去吃火鍋,你怎麽不迴我……”


    他哼哼唧唧地埋在殷朔年肩頭,忽覺殷朔年伸手鉗製住了他的下巴,他疑惑地抬起頭,殷朔年卻極為強硬地吻住了他。


    “唔!”


    談逸冉支撐不住上身,吻著吻著,便被殷朔年壓在了沙發上。他喘息著想要躲開,殷朔年卻絲毫不給他掙紮的機會,舌尖抵在他的牙齒中間,使勁掐住他的下巴,讓他沒法合攏嘴。


    即使是醉著,談逸冉也清晰地感覺到,殷朔年生氣了。


    “不要親了……”他含糊地用膝蓋抵開殷朔年,“我不喜歡!”


    殷朔年動作一頓,手上的力氣鬆了幾分。他顫抖著放開談逸冉,直起身,怔怔看著身下醉眼朦朧的談逸冉,眼神落寞。


    “我也不喜歡。”他沒來由地說了這麽一句。


    談逸冉眨眨眼,沒明白這是什麽意思。然而被酒精充斥的腦袋不允許他深入思考,趁殷朔年晃神的工夫,他便以手抵開殷朔年,從他的桎梏中爬起來,晃晃悠悠地進了房間。


    這年冬天,談逸冉第一次和殷朔年爆發了爭吵。


    爭執的起因是一次模特邀約。談逸冉拍攝的服裝設計在學校展出,後來便有兩家公司朝他發出了合作邀請。他原本沒有想過往這方麵發展,但一想到高中穿裙子表演時殷朔年的一句“你很適合當模特”,心中也多了一份想要迎合殷朔年的小心思,於是答應下來。


    他的第一單工作是幫一家線上服裝店拍宣傳照,薪資不高,他也並不在乎。


    正值寒冬臘月,談逸冉在攝影棚裏隻穿著一件毛衣,拍完之後冷得直打哆嗦。


    拍攝結束後,助理姐姐笑著給他披上了羽絨服,還拿來兩個暖身貼,幫他貼在衣服裏麵。


    拍攝很快就結束了,攝影組的工作人員都很熱情,談逸冉雖然凍得雙腳發麻。但也非常開心。臨走時,助理塞給他兩塊巧克力,談逸冉同她邊聊天邊往棚外走,走到街邊,卻見下雪的街道上站著一人。


    寒風凜冽,殷朔年穿著一身深色羽絨服,手中捧著一杯熱奶茶,默默站在街角。雪花落在他的肩頭,融化,留下一灘水漬。


    談逸冉沒來由地心慌意亂,匆匆告別了助理,被殷朔年領著迴家。


    第二天早上,談逸冉從房間出來,發現客廳的茶幾上擺著五個盒子,走近一看,居然全是巧克力。


    談逸冉一愣,再看一眼假裝無事、坐在陽台看書的殷朔年,頓時有些火了。


    他撈起一盒巧克力,快步走去殷朔年麵前,往他攤開的書上放。


    “這是什麽意思?”


    殷朔年沉默著,緩緩抬起頭。“沒什麽,”他淡淡看著談逸冉,“買給你的。”


    他很少用如此冷漠的語氣與談逸冉說話,明明有許多不滿,卻用毫不在意的語氣掩飾著一切。


    談逸冉看了眼包裝,想起昨天拍攝時助理給他的巧克力,終於明白了。


    “你在吃醋?”


    他把殷朔年手中的書抽掉,順勢坐在他腿上。“人家隻是給我辛苦費而已,”他撓了撓殷朔年的下巴,俯身在他臉頰上吻了吻,笑道,“這有什麽好吃醋的?”


    殷朔年垂著眸,濃密的睫毛遮蓋了他的神色。


    半晌,他開口說:“你能不能不要再接兼職了。”


    談逸冉一愣,“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殷朔年平靜地說,“我不喜歡。”


    不知為何,這句話讓談逸冉十分惱火。


    他站起來,有些生氣地提高音量:“這是我找到的工作,我可以賺錢,這樣不好嗎?”


    殷朔年抿著唇,撿起一旁的書,默不作聲地低著頭。


    “問你話呢,”談逸冉有些不爽,“為什麽不喜歡?”


    “沒為什麽。”殷朔年說。


    談逸冉最不喜歡被人管束,就算是殷朔年也不行。他憋著一肚子火,本想和殷朔年好好說開,沒想到對方卻對他閉口不談。


    他麵對著巍然不動的殷朔年,越想越生氣,情緒激動時,想也不想便拋出一句:


    “我想做什麽是我的自由,不需要你喜歡!”


    話說出口,談逸冉當即就反悔了,但他沒法服軟,於是轉身就要走。


    “小冉!”


    殷朔年在身後叫他的名字,又說了些什麽,談逸冉一概沒聽見,直接出了門。


    談逸冉行事總有些叛逆的想法,殷朔年越不願意他做模特兼職,他越是要做。


    除了少數時間,殷朔年願意在攝影棚裏等他收工以外,他們大多數時間都是分開的。有時談逸冉周末很晚迴家,就會看到殷朔年一個人默默坐在客廳裏,借著夜燈看書,像個被冷落的深閨怨婦。


    談逸冉也會心軟,畢竟再怎麽與他暗地裏較勁,殷朔年也是他最愛的人。每次這樣的爭吵都持續不過兩天,談逸冉都會主動湊上去,黏著殷朔年親親抱抱,這件事就算翻了篇。


    第二年暑假,談逸冉跟殷朔年迴了家,先是到殷父的墓前待了會兒,而後住進他的家裏。殷朔年的外婆還是老樣子,每天照常下樓打麻將,殷母則在當地的旅遊景區工作。她談了新的男友,但模樣憔悴了許多。殷父的離世對她影響很大,但好在也是堅強的人,慢慢地也恢複了過來。


    趁著暑假,殷朔年帶著談逸冉迴到了高中校園裏,牽著手在曾經走過的路上漫步,看著身旁三三兩兩的學生,似乎也迴到了當初的那個時候。


    整個暑假,談逸冉沒有再接任何的兼職,他大部分時間都跟著殷朔年。兩人也沒怎麽吵過架,似乎故地重遊後,他們裂痕稍顯的感情很快彌補了迴來。


    大三開學,談逸冉宿舍裏來了新室友。


    那是個比他們小一屆的學弟,名叫權默。他和原宿舍的室友不和,因此被調到了談逸冉這裏。


    權默個子不高,說話輕聲細語,是個溫柔愛笑、非常友好的人。談逸冉與他相處下來,根本不明白這樣的人為什麽會被原先的室友討厭。


    權默總是一口一個學長,有什麽不懂的都喜歡問他。談逸冉對溫柔內斂的人很有好感,兩人一來二去,便成為了很親密的朋友。


    權默是個非常擅於傾聽的人,談逸冉有時和殷朔年鬧了些小矛盾,便會朝他抱怨兩句。權默對同性戀並不排斥,有時聽談逸冉說起一些臉紅心跳的事情,也會露出羨慕的表情。


    兩人的關係好了,談逸冉自然也會把權默介紹給殷朔年認識,小長假的時候,他也會讓權默借住在出租屋的沙發上。


    殷朔年對權默很客氣,權默也並不覺得和情侶相處一室很尷尬,與兩人的關係都很好。


    那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時光,他們不愁吃穿,在象牙塔一般的大學中生活。談逸冉擁有愛人、好友,事業也在一次次積累中越來越好,在畢業之前,他已經能和幾家不錯的公司談合作了。


    他設想了與殷朔年以後的生活,幻想著能帶他迴家,得到父母的認可,而後像世俗中大多數情侶一樣,辦個婚禮,一輩子都在一起。


    這樣的幻想,在短短兩年時間之後,很快化為齏粉。


    作者有話說:


    wb:賽博鴿幾以煙


    第47章 過去·破裂


    畢業前夕,殷朔年站在宿舍門口等著。談逸冉把所有東西收拾進紙箱子裏,與他一起離開生活了四年的學校,迴到在校外租的小房子裏。


    從今天開始,他們就要在這裏朝夕相伴了。談逸冉對畢業並沒有什麽焦慮感,他的家庭條件足夠從支持他做任何事情,就算是暫時找不到穩定的工作,也不會有太大壓力。


    徹底沒有束縛的感覺讓他們都很放肆。徹夜的盡興後,談逸冉躺在殷朔年身側,饜足地吻著他的臉頰,小聲與他說話。


    “朔年,”他呢喃著,手指在殷朔年高挺的鼻梁上摸來摸去,“我們以後也辦個婚禮吧?”


    殷朔年抓住他的手指吻了吻,側過身,將他攏進懷裏。


    “你想和我結婚?”他問。


    談逸冉眨眨眼,“當然啊,別人有的,我們也要有。”他翻了個身,頗有些期待地拉著殷朔年的胳膊,“你想要在哪裏辦婚禮?海邊還是草原?”


    “要我看,我們不如去海邊辦,你穿白西裝,我也穿白西裝,”他笑盈盈地計劃著,“到時候就請我爸媽,伯母和外婆來,伴郎的話,我們就找權默吧……”


    “然後我們就可以在海邊度蜜月,”談逸冉翻了個身,手肘撐著柔軟的床墊,“在海邊租一個大海景房……”


    殷朔年也笑了,抬手摸了摸他臉頰邊垂下的長發。


    “好,”他點點頭,“等我賺錢了,我給你買海景房。”


    “好啊,”談逸冉順勢趴在他身上,臉頰在他的掌心磨蹭,“我等你養我。”


    畢業典禮過後,殷朔年正式開始創業了,計劃是做婚慶策劃公司。


    公司的取名也很簡單,從他和談逸冉的名字裏各取一個字,就叫“逸年”。


    談逸冉笑他肉麻,轉頭就把這幾年攢的錢全給了他,再加上以各種借口問家裏要的錢,一共三十萬。權默出了五萬,入夥的舞美和策劃兩個女生各出兩萬,加起來完全足夠初期的資金。


    殷朔年心思很縝密,挑選的合作團隊也都是同屆的校友,策劃和設計能力都很強,完全足夠做高端定位的婚慶。成立初期,殷朔年借機攬下了學校舉辦的教師集體婚禮,以此為突破口,做了一把宣傳。


    初次嚐試非常成功,再加上他們資金充足,團隊便直接在寫字樓租下了一間寬敞的辦公室,押一付一,不用重新裝修。


    所有事情已經辦妥,隻剩下最重要的客戶資源。


    要快速與各大酒店建立合作,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談逸冉不懂要怎麽拉資源,想到談家與幾家酒店都有些來往,於是打算和殷朔年迴家一趟,看看能不能想些辦法。


    另外,順便向父母坦白他們的關係。


    在出櫃這件事上,談逸冉始終不覺得有什麽壓力。


    談父談母都是很開明的人,從不會因為性取向而歧視任何人。再加上他們和殷朔年已經認識七年之久,了解殷朔年的為人,應當很放心才是。


    如此想著,談逸冉迴家第一天,就在飯桌上朝父母坦白了。


    他拉過殷朔年的手,十指相扣,不急不緩地說出了這四年來的秘密。


    然而,讓談逸冉始料未及的事發生了。


    父親對此大發雷霆,罵他不知廉恥,母親則掩麵沉默,滿臉寫著失望與震驚。談逸冉懵了,麵對指責怒罵的父親,聽著從父親嘴裏蹦出來的字眼,心中升起背叛的恥感與憤怒。


    父母從小教導他尊重性向的不同,教他眾生平等,到頭來一切都隻是虛假的說教。這些支撐了他二十多年的觀念,以及父母在心中可靠包容的形象,在一瞬間全部被擊垮。


    他和殷朔年站在家門口,拉著行李箱,身後的房門重重關上,從前每日接送他上學的司機站在院外,無奈地請他離開。


    從這天起,談逸冉原本每月上萬的零花錢一分也拿不到了。


    失去經濟來源後,他的生活一落千丈。他把所有的錢都給了殷朔年,自己隻剩下一萬塊的生活費。做平麵模特來錢很不穩定,望著日漸見底的積蓄,他依舊維持著原本的消費狀態,心中卻感覺到了深深地恐懼。


    他迴想起家中最難熬的日子,父母常常一周不迴家,迴家便因為工作的事情爭吵。拮據的生活像一個魔鬼,把他們所有善良、包容全部吞噬殆盡,隻剩下一地雞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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