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睡了兩天,又是枕大腿又是聊心事,害他把自己最糟糕的秘密抖露出去,結果全都是他弄錯了!


    迴想殷朔年的症狀,完全和狂犬病半點關係也沒有。


    他看著水麵倒映出的自己,一腳踢上去,“你怎麽這麽賤?!”


    談逸冉氣急,兩三步爬進洞穴,撈過生火的竹片,將一腔怒火全部發泄在可憐的竹片上,轉化為一團真實的火焰,將洞穴裏的石堆重新點燃。


    他在心裏暗暗發誓,下一次無論是摔破頭還是砸斷腿,都絕對不會上殷朔年的當了。


    如此想著,他脫掉沾染了殷朔年氣息的衣服,憤怒地擲進海裏,用力地搓洗。


    一月二十二日。


    營地不遠處,一隻白色的鳥兒落在草叢中,眼珠轉了轉,看向某個物體之下的腐爛漿果。它朝著食物的方向跳過去,鑽進那個倒扣著的竹筐,正要將那漿果吃進嘴裏的時候,腳下卻絆到一根細細的東西。


    沒等它反應過來,細線拉動另一頭,支撐著竹筐的木棍倒了,頭頂的竹筐瞬間籠罩下來,將它困在其中。


    鳥兒瘋狂撲棱翅膀,殷朔年從營地中走來,取下掛在樹上的漁網,把那隻鳥裝進去,重新調整好陷阱的角度。


    鳥兒羽毛豐滿漂亮,殷朔年垂眼撫摸它的脖頸,狠下心,手起刀落。


    放幹淨血,他拎著鳥兒去了南邊的海岸,在那裏將血漬清洗幹淨,又迴收了提前放在那兒的捕魚陷阱,把抓到的魚也處理了,全都裝在破爛的漁網裏,往談逸冉住的地方走。


    他的腿還沒痊愈,走得很慢。


    礁石群之間,海浪翻滾,不見談逸冉的影子。


    殷朔年小心翼翼地張望了一陣,看到了晾在樹杈之間的衣褲,以及放在石頭上的長靴。


    談逸冉應該在午睡。


    他鬆了口氣,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走近了,將漁網中的鳥兒拿出來。


    他拎著鳥腿,調整角度,將它放在幹淨的海岸邊,營造被衝上岸的假象。


    做完這一切,他留戀地看了洞口一眼,拖著幾條死魚,轉身走了。


    叢林裏透著濕熱的泥土氣息,殷朔年迴到營地,疲憊地脫下襯衫,躺進草棚裏。


    陽光透過不算密實的屋頂,斑駁地照進來。沒有談逸冉在身邊擠來擠去,這裏顯得格外寬敞。一個人躺在裏麵,空曠得有些落寞。


    殷朔年望著縫隙之間的光斑,從錢包中取出那張照片,向著陽光,細細端詳著,而後放在胸口,頹然閉上眼。


    最為不堪的迴憶,在閉上眼後,瞬間席卷而來。


    他從淩亂的房間裏醒過來,耳邊嗡鳴陣陣,身體像是被鬼壓床一樣沉重,還沾著黏膩的液體。他努力地翻身,從床上滾落下來,頭撞在床頭櫃上,倒在長滿長刺的玫瑰花堆裏。


    玫瑰花把地毯弄得全都是水,那是談逸冉最喜歡的一塊地毯,現在卻弄得髒兮兮的,還沾著別人的血。


    那個趁虛而入的家夥已經跑了,殷朔年支撐著身體站起來,猛灌了一杯水,舉步維艱。


    他忍著心髒的不適,用手機一遍一遍撥著談逸冉的電話。


    起初隻是被拒接,到後來,對方直接關機了。


    殷朔年從來沒有如此焦躁過,他反複地撥著談逸冉的電話,又跌跌撞撞地穿上衣服,跑去外麵找他。


    漆黑的夜晚壓得他喘不過氣,藥效未過,他找遍了周圍的所有地方,街道、商店、廣場……最後,他累到寸步難行,隻能在公園的長椅上過夜。


    談逸冉的手機關機了整整一周,在這一周的時間裏,殷朔年不斷地給他發短信,一遍一遍地解釋著,那些消息卻都石沉大海。


    他推掉了所有應酬和工作,每日將自己困在房間裏,對著沒有迴複的手機發呆。


    一周後的某個下午,沉寂多日的手機突然響了,來電顯示是談逸冉。


    他接通電話,那邊卻傳來談父的聲音:


    “小子,他不會再來了。上周他去找你,本來就是要和你提分手,至於你的那些事,有或沒有,都沒有區別。他已經答應我迴家了,上午剛給他辦了入職手續。小殷呐,你隻是個剛畢業的學生,房子和錢,你能給他哪一樣?”


    “我的要求他都答應了,下個月就訂婚,你自己好好想明白吧。你害我兒子陪你受那麽多苦,他已經受夠了。”


    殷朔年掛了電話,默默坐在床頭,什麽話也不想說了。


    想到此處,殷朔年隻覺得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他緊緊攥著手中的照片,懊惱地翻了個身,睡下了。


    世上沒有後悔藥,但現在做出選擇的話,或許還來得及。


    黃昏。


    談逸冉抱著已經發癟的救生衣,艱難地翻了個身,從堅硬的地上坐起來。


    他揉了揉脖子,計劃著明天一定要做個草席,走出洞口,打了個嗬欠。


    剛走到海邊,他就看到了孤零零躺在岸邊的死鳥。


    “怎麽又有一隻?”


    談逸冉滿臉疑惑,赤腳走過去,把那隻鳥從地上提起來,用海水洗掉身上的沙礫。


    他拎著細細的鳥腿,對著陽光打量這隻死鳥。它的肚子被整齊地劃開,裏麵的血都流幹了,身上的毛也被拔掉了一大半。


    這已經是他撿到的第二隻死鳥了,海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無數個科幻電影的畫麵在腦海裏閃過,他瞬間腦補出一場來自太平洋奇異磁場導致的群鳥死亡。


    但這些都與他無關,不管怎樣,隻要吃著沒有異味就可以了。


    他拎著已經被海水衝幹淨的死鳥,迴到洞裏,用樹枝穿過鳥肚子,架在火堆上慢慢烤。


    落日沉入海底,一天又結束了。


    談逸冉默默靠在角落,用救生衣墊著腰,又有些困乏了。


    他必須承認,一個人生存的時候,比和殷朔年在一起還要難熬無數倍。


    他翻著手裏的日記本,忽然間明白了日記主人無盡的空虛感。在麵對這片茫茫大海的時候,自己連一個可以說話的同伴都沒有。


    ——當然,他在殷朔年麵前已經顏麵全無了,如果要讓他做選擇,他寧願在這裏當個啞巴。


    夜幕降臨,談逸冉沒什麽食欲,吃了一個烤鳥腿就躺下了。


    山洞裏的地麵要比營地堅硬得多,雖然已經鋪上一層草席,但睡在上麵依舊難受得很。


    談逸冉仰躺著,把救生衣枕在腦後,不由得想起昨晚的事。


    他摩挲著自己幹燥的嘴唇,背叛自己的罪惡感頓時湧上心頭。


    他怎麽能一時衝動,和殷朔年做那樣的事?自己的心裏難道還在期待什麽嗎?


    他迴想起兩年前。


    發現殷朔年出軌後,他無處可去,於是拖著行李箱迴了家。


    那時的他,企圖從自己的家人那裏得到寬慰,父親卻將一個信封甩在他麵前。


    信封的封口敞著,一遝照片從裏麵滑出來,落在茶幾上。


    那些全是學弟拍的照片,殷朔年躺在他身邊熟睡,胳膊枕在他腦後,兩人依偎著,渾身赤裸,隔著照片也能感受到事後的餘溫。


    談逸冉的腦袋裏嗡嗡作響,父親卻比他憤怒更甚,不由分說地甩了他一巴掌,而後叫人沒收了他所有的行李,將他關在家裏整整一周。


    臉頰火辣辣地疼,談逸冉滿臉茫然,不明白自己作為受害者,為什麽要承受來自父親的怒火。


    一周後,他被批準拿迴了手機,心如死灰地在機場和殷朔年見麵。見麵前,他一遍又一遍檢查自己的手機,卻連一條殷朔年發來的短信都沒有找到。


    原來,他甚至不願意為自己辯解一番。


    兩人在機場裏,相對沉默著。


    談逸冉想等來一個解釋,但他感到無比地害怕。


    那天,他穿著父親給他買的新衣服,而殷朔年滿眼疲倦,站在他對麵,似乎與他離得非常遙遠。


    他害怕麵對殷朔年真的出軌的事實,於是隻給了對方十多秒的時間思考,而後率先甩出了那句話:


    “分手吧。”


    殷朔年抬眼看著他,眼神落寞極了。他什麽也沒解釋,柔聲說,要找個更好的人,好好照顧自己。


    談逸冉複又想起那些照片,想起父親的那一巴掌,頭也不迴地走了。


    那些可怖的畫麵曆曆在目,談逸冉痛苦地皺起眉,自厭地攥緊手心,蜷縮在火光照不到的角落裏。


    作者有話說:


    不出意外的話下一章坦白


    和談逸冉親親的殷朔年:怎麽感覺我身體倍兒棒什麽病沒有?(思考一下)先親再說


    第44章 坦白


    自那晚的親吻之後,談逸冉無時無刻不在厭惡自己。


    可越是這樣,他越是夢到自己和殷朔年抵死纏綿,一到夢中,麵對那個溫柔熟悉的麵孔,他便完全忘記了他們已經分手的事實,直到夢醒,他才從溫柔的美夢中醒過來。


    談逸冉感覺自己快瘋了,幾天時間裏,他不斷地給自己找些事情做,避免胡思亂想。


    一月二十三日,他用石刀砍下一堆芭蕉葉,用海水洗幹淨之後當做草席用。


    一月二十四日,覓食之餘,他把鶴望蘭的莖葉撕開曬幹,一束一束綁在洞口,做了個除了美觀毫無用處的遮光簾。


    一月二十五日,他想嚐試做一雙草鞋,毫無章法地搗鼓了一整天,還是沒能做成功。


    一月二十六日。


    水聲潺潺,談逸冉趴在瀑布旁的山腰上曬太陽,盯著頭頂高懸的樹菠蘿。


    他現在十分想念樹菠蘿的香甜味道。許久沒有吃過除了椰子之外的水果,他迫切想要把那誘人的果實弄到手,但樹菠蘿生長在幾十米的樹上,根本夠不著。


    就為這樣一件小事,他已經生氣了一上午了。


    躺了一會兒,他站起身,冷臉俯視山穀中的潭水和瀑布,忽然生出一種不想活的衝動。


    這樣的生活簡直要無聊死了。


    他閉了閉眼,將手裏的樹枝往地上一杵,強壓下心中的厭世想法。轉身繼續往山上去。


    正攀著樹往上走時,山下的潭水邊傳來殷朔年的聲音。


    “小冉!你在那裏做什麽!”


    談逸冉迴過頭,看到殷朔年在溪邊的過路橋上站著。他手裏拿著一把自己做的石鏟,那是從海邊撿來的扁平石頭,用草繩綁在手腕粗的木棍上,沾了許多泥巴。


    談逸冉張了張嘴,喉嚨卻因為幾天沒說話而幹啞失聲,半晌才發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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