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處傳來鑽心的疼,水流在耳畔響起,伴隨著一陣蟲鳴。


    “怎麽迴事……”


    他痛得快暈過去,茫然地爬起來,不知所措中,抬手一摸。


    涼水順著脖頸流進衣襟,渾渾噩噩地,他看到自己手上沾了一片紅色。


    他盯著手掌上那塊血漬看了一秒,瞬間渾身像針紮一樣難受,胸膛開始劇烈起伏,心髒處傳來可怕的陣痛。


    他想要大口唿吸,告訴自己隻不過是小傷而已,意識卻不可控製地變得模糊起來。


    下一秒,他眼前一黑,悄無聲息地栽倒在岸邊。


    ——他一直有暈血的毛病。


    第14章 擁眠


    流血對於談逸冉來說,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從小就對血腥場景有軀體反應,如果傷口在自己身上,更是看一眼便會暈厥過去。


    旁人暗地裏笑話他嬌氣,隻有親密的人才知道,他的毛病到底有多嚴重。


    高一入學的那天,他初到那個陳舊的縣城一中,一進校門,就和一個逃課出去玩的混混撞在了一起。


    混混本以為他是個女孩兒,堵著他不讓走。談逸冉義正言辭地告訴他自己是男的,本以為對方會就此罷手,卻不曾想他更加暴躁,露出滿臉的厭惡,狠狠罵了一句“娘炮去死”。


    談逸冉當場翻了臉,紮起頭發便把對方往死裏揍。


    他打贏了,但擦破了膝蓋,鼻梁上也挨了一拳。


    談逸冉當時並不知道,隻覺得鼻子麻麻的,沒啥感覺,於是背著書包去教室上課。


    到了教室,第一節課早就下課了,他在角落唯一一個空位坐下,將書包往桌上一甩,就見同桌的男生睡眼朦朧地抬起頭,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談逸冉看著這個長相英俊的同桌,拽拽地問他怎麽了。


    男生指了指他的鼻子,談逸冉順手一擦,低頭看了一眼,就暈倒在他身上。


    鮮紅的鼻血弄了殷朔年一身。


    睜眼的時候,視野中是一片繁星。


    “嗯……”


    談逸冉頭痛欲裂,緩緩坐起身,蓋在身上的深色風衣隨著動作滑落,露出不知何時被套在身上的牛仔褲。


    他摸到了身下墊著的棕櫚葉,打量四周,發現自己躺在一塊凹形岩石的背麵,頭頂有棕櫚葉疊成的簡易草棚。


    額頭上隱隱作痛,他膽戰心驚地摸了摸,摸到一塊小小的血痂。


    “不會留疤的。”


    殷朔年的聲音從身側傳來,談逸冉猛地轉過頭,發現他就坐在自己身邊,靠著岩石,正在用那套工具生火。在他手邊,是盛著半瓶水的塑料瓶。


    暈血時的缺氧感已經褪去了,但不知為何,談逸冉依舊覺得身上很燙,頭重腳輕,有些打不起精神。


    “我沒事,”他有氣無力地說道,“打水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


    殷朔年停下手中的工作,側過頭看他。


    寂靜的夜裏,隻有幾聲微弱的蟲鳴。月光將殷朔年的臉照亮,他幽幽地看著談逸冉,什麽都不說,似是責怪,又或是什麽別的情緒。


    他看了許久,才艱澀地說:


    “我找了你一下午。”


    談逸冉望著他被月光映成深藍的眼睛,心底某處被狠狠撥動了一下。


    他昏倒的時候,太陽還在頭頂掛著。


    這次,談逸冉沒能說出“我死了也與你無關”的話,低下頭,輕聲道了一聲謝。


    “今晚在這裏待著,”殷朔年挪過來,將順路帶迴來的漿果遞給他,“別走了。”


    談逸冉愈發覺得頭昏腦脹,坐起來,把自己蜷成一團。


    被迫戒煙產生的饑餓感讓他的腸胃更加難受,有種唿吸不過來的感覺。


    “……好。”


    他捧著殷朔年給的食物,覺得渾身都很重,實在是動不了了。


    見他異常乖順地答應了,殷朔年便恢複了沉默,繼續低頭弄自己的火。


    談逸冉坐著的地方沒有風,身後有高大的岩石遮擋。他與殷朔年擠在一起,兩人之間隻不過半個手臂的距離,就像睡在一張床上。


    殷朔年不說話,談逸冉昏昏沉沉的,總覺得自己身上有些不對勁。喉嚨裏幹得冒煙,嘴唇也幹燥得起皮。


    他悄悄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心中咯噔一下。


    他好像發燒了。


    “怎麽?”


    殷朔年察覺到他的異常,扭頭看了他一眼。


    “……沒事。”


    談逸冉連忙把手放下來,理了理長發,朝殷朔年一挑眉,“火怎麽樣了?”


    殷朔年鬆開踩在腳下的木板,將那個小孔裏的粉末吹開。


    “木材不行,受潮了。”


    談逸冉“噢”了一聲,“那就是失敗了。”


    他盯著殷朔年手邊的那些工具看了一會兒,開始沒話找話,不讓殷朔年發現自己身體的異常。


    “我記得你高中的時候生過火。”


    說到此處,殷朔年微微一怔,談逸冉也意識到了什麽,立刻閉了嘴


    氣氛變得有些緊張。


    “你居然還記得。”殷朔年平淡的聲音裏流露出一絲苦笑。


    談逸冉裹緊身上的衣服,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


    “我不記得。”


    他立刻背過身,翻身睡下了。


    黑夜的海島很安靜,這個未曾遭受人類汙染的地方,在此刻展現出一種靜謐的神性。


    談逸冉是第一次在空曠的自然界過夜,雖然有岩石遮擋,但這裏的溫度要比洞穴低很多。他難受地縮成一團,明明已經難受得睜不開眼,卻害怕黑暗中突然衝出一頭猛獸,遲遲無法入睡。


    殷朔年每晚都是怎麽度過的?


    他心中想著,聽到背後木棍摩擦發出的響聲,心中有些不忍。


    “別弄了,”談逸冉煩躁地翻了個身,用嚴厲的口氣責怪道,“吵死了,一時半會兒也弄不好,能先休息會兒?”


    殷朔年停下手中動作,“抱歉。”


    “別光道歉,”談逸冉往邊上挪了挪,命令道,“躺下。”


    殷朔年愣了一下,目光下移,落在兩人之間極其擁擠的空間。


    他猶豫片刻,在談逸冉身邊躺好。


    身下的棕櫚葉發出輕微的聲響,殷朔年局促地平躺著,雙手交疊在胸前。他正想說些什麽,身旁的人抬手一揚,半件風衣蓋在了他臉上。


    “別動,”談逸冉背對著他,“睡覺,別吵我。”


    殷朔年歎了口氣,隻好閉上眼。


    後半夜,談逸冉做了很可怕的夢。


    雜誌公司的攝影棚裏,他被綁在一根柱子上,無數白熾燈打在他的臉上,攝像機那頭,站著的是當初與殷朔年混在一起的學弟。


    “學長,你熬不出頭的,”他露出甜美的笑容,“他已經是大老板了,你配不上他。”


    談逸冉掙紮不脫,眼見一個黑影從學弟身後走出來。


    銀光一閃,殷朔年手持折疊刀,快步走到他跟前,一語不發,將刀刃捅進他的身體裏。


    樹林之中,月光落在談逸冉的半張臉上,他眉頭緊鎖,睫毛發顫,整個人痛得蜷縮成一團。


    他掙紮著翻了個身,一頭撞在殷朔年懷裏。


    淺眠的殷朔年立刻就醒了,一伸手,摸到談逸冉發抖的身軀。


    撲在頸側的熱氣滾燙,懷裏的人卻不知為何,將膝蓋屈起,冷得打顫。


    殷朔年蹙起眉,將風衣全蓋在他身上,猶豫片刻,謹慎地喚了一聲:


    “小冉,怎麽了?”


    談逸冉緊抿著唇,半張臉埋在他胸前,並未醒轉。


    殷朔年頓了片刻,伸手環住他的腰,熟練地將人往自己懷裏帶了帶。


    手上的觸感熟悉而陌生,談逸冉瘦了許多,腰上的肉也少了。


    殷朔年歎了口氣,再次閉上眼。


    忽然間,談逸冉猛地吸了口氣,倏然醒轉過來。


    談逸冉從夢魘中醒過來,麵前的殷朔年並不像夢中那樣麵目猙獰,可腹部的絞痛感卻異常清晰。


    那種痛感,隨著他的清醒越來越加劇,幾乎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


    殷朔年見他醒了,下意識放開手,與他間隔開距離。


    談逸冉鬢角的碎發打濕了,貼在臉側,額上的血痂格外的明顯,他抱著胳膊,肚子痛得直哆嗦。


    可殷朔年看不見,漆黑的夜晚,他隻能聽到談逸冉急促的唿吸聲。


    “你怎麽了?”他問。


    談逸冉調整了許久唿吸,鎮定道:


    “沒事,做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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