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朔年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把空水瓶和兩個大海螺遞給他。


    談逸冉激動的心情漸漸平複,臉上又變成一副冰冷的模樣。


    畢竟上一架還沒吵完。


    “喂,”談逸冉蹲在溪邊,將瓶口放進水裏,企圖找話題緩解尷尬,“你說這河往哪兒流?”


    “是溪,不是河。”


    殷朔年語氣十分平常,像一潭沒有漣漪的湖水。


    他的情緒總是很難猜透,開心也不笑,生氣了也不說為什麽,總是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


    “哦。”談逸冉也冷下臉。


    “不知道,運氣好的話,下遊應當有個湖。”


    塑料瓶裝滿了,殷朔年拿過海螺,繼續往裏麵裝水。


    他把裝滿的水瓶放在一邊,從兜裏掏出一塊東西。


    “吃點。”


    那是去營地路上采的薑塊,已經洗幹淨了,散發著淡淡地甜香。


    “不吃。”


    談逸冉下意識想嗆他,嘴裏卻不爭氣地分泌出口水。


    他快餓暈了,沒忍住,喉嚨動了動。


    “我不白要,”殷朔年往他身後一指,“用那個木頭換。”


    談逸冉順著他的目光往後看,是他剛才隨手撿的幾塊木板。


    “四塊,換你兩塊。”


    殷朔年站起身,直接把薑塊塞進談逸冉懷裏,徑直走過去挑了兩塊軟木板。


    “……行吧。”


    談逸冉實在餓得不行了,想想覺得也算是個公平的交易。


    他背過身,用衣袖擦擦薑塊,小心翼翼咬了口。


    清香甜蜜,和平時吃到的薑不是一種。


    胃裏終於舒服了些,談逸冉幾口將四塊全塞進嘴裏,迫不及待地吃了。


    樹林裏涼快,兩人打完水都沒有離開,坐在小溪邊休息。


    沒有足夠的食物果腹,他們隻能靠減少消耗來維持能量。


    談逸冉坐在水邊打盹,百無聊賴地扯著衣服線頭。


    這是他在出差前新買的衣服,一千多一件,可惜在叢林裏走來走去,已經被樹枝刮壞了。


    他歎了口氣,瞥一眼旁邊的殷朔年。


    殷朔年手拿蛤殼,正在砍溪邊砍一種植物,那東西長得像芭蕉,不知道是什麽。


    他砍了許多綠色的莖稈,又開始忙活拋光木頭。


    他抓了一把草握在手裏,在其中包裹著木棍的一頭,來迴地摩擦,原本粗糙的木頭逐漸變得光滑。


    談逸冉看得入迷,一不留神,就被殷朔年抓了包。


    殷朔年停下手裏的動作,側頭看著他。


    “……看我幹什麽,”談逸冉拉著臉,“想吵架啊。”


    “有話和你說,”殷朔年開口道,“再坐會兒。”


    陽光的顏色逐漸變得強烈,透過竹林,斜照進山穀裏。


    殷朔年說完,沉默地看著談逸冉,眼神晦暗不明。


    談逸冉被他看得發毛。


    “好了,早上的事我不想再追究。你的公司我也不感興趣,我們現在隻是困在島上的兩個陌生人,你也不需要照顧我。”


    他說完這些,起身便要走。


    “陌生人?”


    殷朔年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克製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慍怒。


    談逸冉渾身顫了一顫,竟是忘了掙開。


    “陌生人不會這樣防著我。”殷朔年抬起頭,用那雙深邃的眼睛看著他。


    談逸冉不說話了。


    林中傳來陣陣鳥鳴,一群鳥兒掠過上空,開始歸巢。


    過了許久,談逸冉深深吸了口氣,複又坐下,盤腿坐於殷朔年身邊。


    “你想說什麽?”


    “合作。把營地重新建起來。”


    殷朔年認真地說,“我們可以搬過去。”


    談逸冉微微一怔,眼中又有些失落。


    他以為殷朔年想和自己聊往事。


    或許是聊苦衷,或許是告訴自己,出軌的事情都是一場誤會。就像電視劇中常演的那樣,告訴他一切苦痛都是有迴轉餘地的。


    但殷朔年沒有,那些事情在他心裏,已經不重要了。


    殷朔年並未察覺他的情緒變化,繼續說:


    “海灘上能找到的資源有限,如果我們每天都需要在叢林和居住點之間往複,會花費大量的時間。”


    “但住進營地裏,也有一個弊端。”


    他說起這些時邏輯清晰,半點不像平時那個木訥的人。


    談逸冉有些心不在焉。


    “什麽弊端?”


    殷朔年說:“我們可能錯過救援隊。”


    談逸冉收迴心神,開始分析他說的話。


    四天了,他們在海灘上擺放了巨大的求救信號,但空中救援杳無音信,海上救援更是連影子都沒見到。


    這段時間,他們因為吃不飽,體力受限,活動範圍也非常小,身體狀況也很差。


    倘若能吃上熟食,他們將有更多的精力探索這座島嶼,搜集更多的食物,支撐兩人活下去。


    如果寄希望於救援隊,他們必須日夜不斷地有人守在海灘上;如果要在營地裏創造一個更好的生活條件,就必須做好可能與救援隊失之交臂的可能。


    救援隊真的還在找他們嗎?


    他會不會在這個島上,和殷朔年待一輩子?


    海鳥越過頭頂,投下一個飛速移動的黑色陰影。


    殷朔年看著談逸冉,靜了許久,忽然開口道:


    “當年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


    談逸冉唿吸一滯,抱著膝蓋的手開始發抖。


    “放心,我不會做什麽,”殷朔年低下頭,“等我們離開這裏,你繼續過你的生活。”


    太陽開始沉入海麵,談逸冉低頭沉思,修長的手指交叉在一起。


    “讓我考慮一下。”


    談逸冉說著,抱緊裝滿水的塑料瓶,起身離開。


    斜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麵朝緋紅的落日,廣闊的海麵上空無一物,似乎整個地球隻剩下了這一座孤島。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談逸冉感覺自己活得像隻原始的動物。他想念公司給他提供的單身公寓,想念沾染煙草味的床。他的生活過得一團糟,但好過這個地方無數倍。


    兩人走到海灘上,殷朔年迴身看了他一眼。


    “我會盡快弄到火。”


    他赤裸著上身,橙色的光落在他的脊背上,如同神話中盜取火種的普羅米修斯。


    談逸冉難得沒有冷聲嗆他,沉默地對視片刻,轉身進入洞穴。


    塑料瓶滾落到一旁,他疲憊地倒在地上,掰下椰殼裏最後一點兒椰肉,塞進嘴裏。


    椰肉已經開始發酸了,又涼又軟,咽下去的時候,像冰一樣刺骨。


    太陽漸沉,百鳥歸林。


    殷朔年躺靠在凹陷的岩石中,仰頭喝了口貝殼裏的水,吃了些薑塊,從身後拿過半濕衣服,套在身上。


    腸胃的不適已經基本好了,他常年健身,身體的自愈能力一直都不錯。


    他不敢睡太早,這個居所不算安全,雖然沒有蛇蟲侵襲,但那些野狗如果想來狩獵,簡直是易如反掌。


    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趕緊生火,到那時,他就可以將廢棄的營地重新修起來,帶著談逸冉,一起住過去,不用擔心受動物的襲擊。


    視線變得有些模糊,現在正是快天黑的時候,看什麽都不夠清楚。


    他抬起手,按了按眉心,而後繼續手頭的工作。


    天黑前,他把在溪邊帶迴來的鶴望蘭葉處理了一下。這葉子寬大濕潤,沒法用作生火,但撕開莖葉曬幹,做一件草裙倒是很合適。


    他將纖維擰成了一股,憑借記憶估算了一下談逸冉的腰圍,想了想,又改小些。


    談逸冉瘦了。


    他們擁抱的時候,殷朔年的手掌隔著布料,清晰地感受到胸膛下清晰的肋骨輪廓。


    他上手一摸就能感覺得到,談逸冉比大學畢業那會兒還要瘦。


    不是迴父親的公司上班了嗎?應當過得很好才是。為什麽瘦成這樣,還養成了抽煙的習慣?


    腳邊的光亮越來越少,殷朔年將手抬高了些,借著最後一絲陽光,將草裙勉強編了兩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被迫和前男友荒島求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以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以煙並收藏被迫和前男友荒島求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