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談逸冉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給殷朔年做初期資金。舞美專業的朋友做舞台策劃,還有幾個朋友也加入了,到處忙著攬生意。


    後來,談逸冉因為和殷朔年分手而退出。他雖然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麽,但逸年婚慶公司做到現在,絕對不是殷朔年一個人的功勞。


    就在半年前,談逸冉遇見了當時做舞美的女同學,對方笑道“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言語中滿是對殷朔年的不滿。


    果然,人是會變的。


    談逸冉想。


    “熱死了,防曬霜也沒有。”


    殷朔年往南走,他便反方向行動,繞到洞穴後麵,深入叢林裏,打算自己找東西生火。


    這處叢林的地勢要更高一些,從洞穴的方向往東走,抬頭能看到一大一小兩座山丘,東南方向的大山丘樹林茂密,往北的植被較為稀疏,隱約能看到山腳的竹林。


    頂著高溫,談逸冉又餓又累。


    從昨晚到現在,他隻喝過一口水、一小口椰肉,在叢林間跋涉了這麽久,能量早就消耗完了。


    他不敢往樹林茂密的地方走,找了根齊腰的樹枝當登山杖,往北邊的竹林走了。


    “早知道就問明白了,也不知道突然生什麽氣……”


    雖說是要找硬的木頭,但他並不知道要如何生火。


    他隻見過一次,還是殷朔年演示給他看的。


    很久之前,高中社會實踐的時候,全班同學一起去外地的森林公園裏撿垃圾。


    那天陽光很好,夏蟬在樹林裏叫個不停,聒噪又炎熱。


    殷朔年拎著兩人份的工具幹活,談逸冉則坐在湖邊偷懶。


    他百無聊賴的躺在草地上,撿起一根弧形的樹枝,解了帆布鞋的鞋帶,捆在樹枝兩端,做了一個簡易的弓箭。


    殷朔年一臉疑惑地看過來,表情像隻憨厚的大金毛。


    談逸冉玩心大起,幾步跑到殷朔年麵前,架起“弓箭”,嘴裏發出“咻咻”的聲音,而後伸出修長的手指,模擬發射出去的箭矢,直直戳在他的胸膛上。


    “丘比特的箭射中你了,小夥子。”


    他偏著頭,頑皮地笑起來。


    殷朔年沒聽清,愣愣地接過他手裏的“弓箭”。


    “這是什麽?”


    他迷茫地端詳一陣,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要我教你鑽木取火?”


    談逸冉滿臉無語,一張臉立刻沉下去,殷朔年卻沒發覺,滔滔不絕地開始講述如何生火。


    當時殷朔年說了什麽,談逸冉已經記不太清了,隻記得他在弓上係著鞋帶,鞋帶在尖尖的木頭上繞了一圈,頂在刻出凹陷的一塊木板上,下麵墊著幹草。他用力搓了許久,樹根真的冒出了一小股煙。


    想到此處,談逸冉掏出口袋裏的折疊刀,按上刀柄處的鎖定,雙手的拇指疊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摁了下去。


    彈簧一聲脆響,弧形的刀刃彈了出來,發出銳利的風聲。


    談逸冉差點被刀背砸到臉,趕緊把刀刃摁迴去。


    用這個砍一下樹,殷朔年應該不會發現吧……


    他如此想著,往山坡上走去。


    這是這座島上最矮的山,爬到山腰,就能看到高大的樹木和竹林。這裏生長的闊葉樹和國內很像,談逸冉叫不出名字,但摸著那凹凸不平的樹皮,從心裏生出一種親切感。


    他四下尋找,撿了不少硬質的木頭,又費盡力氣地折斷一根將近一米來長的枝幹,費力地用折疊刀把多餘的分支砍下來。


    談逸冉從未砍過樹,他一腳踩住樹枝,雙手用力攥著折疊刀來迴切割,簡直就是在用指甲刀削蘋果。


    枝幹還未割下來,他已經熱得頭昏腦脹,快要喘不上氣了。


    從早上到現在滴水未進,原本紅潤的嘴唇也開始幹燥起皮,喉嚨裏要冒出火來。


    早知道會流落在氣溫熱帶的荒島上,他絕對不會穿毛衣出差。


    “要熱死了。”


    談逸冉脫力地仰躺在地上,再顧不上幹淨,幾下就把衣服脫了,還覺得不夠,於是蹬掉長靴,把緊緊裹著腿的牛仔褲也脫掉,隻在腰上係著毛衣外套。


    他早就想這麽幹了,但礙於殷朔年一直在身邊,才裹得那麽厚實,一直忍到現在。


    終於涼快多了。他長長出了口氣,感覺自己再次活了過來,咬咬牙起身,繼續割樹幹。


    林中響過一陣鳥鳴,談逸冉的心思都放在眼前這根木頭上,卻隱約聽見了奇怪的聲音。


    像海水衝刷在岸邊的聲音,可這裏是山林,怎麽會有海浪聲?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緩緩站起身,順著那汩汩水流聲走去。


    他扶著樹幹,艱難地繞過山脊,從山坡的這一邊,進入往裏凹陷的山穀處。


    水聲漸近,撥開低矮草木的遮蔽,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從山上緩緩流下,穿過鵝卵石的間隙,流向遠方。


    談逸冉激動地看著眼前一幕,唿吸急促起來。


    南邊。


    殷朔年身體底子還算好,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他並未走出多遠,先是在沙灘上撿了一塊邊緣鋒利的蛤殼,而後在叢林裏挑揀了兩根弧形的長樹枝,又在高大的闊葉樹下撿了些較硬的木頭,最後用蛤殼割了許多幹燥的草,便動身返迴了海邊。


    日頭正盛,林中的鳥鳴聲漸起,他臉上的皮膚曬得有些發紅,身上的白襯衣和西褲也沾滿泥灰。


    他現在依舊覺得胃裏難受,力氣也不比平常。


    他想早些把火生起來,但生火要花費打量的精力和時間,一時半會,估計很難實現。


    先填飽肚子才是要緊事。


    他扔了手中的樹枝,拿過風衣,蹲在海水邊,開始一顆一顆洗薑塊。


    海浪衝上來,打濕了他遍布劃痕的腳背,在人字拖裏留下一小灘水。


    被衝洗下來的泥巴飄在海麵上,一隻海鳥從遠處飛來,直直站在殷朔年麵前,啄泥巴裏的根莖吃。


    海鳥的黃色鳥喙動了動,砸吧砸吧嘴,根本沒把麵前的人類放在眼裏。


    殷朔年抬頭瞧了它一眼,歎了口氣。


    “他就那麽討厭我,”他喃喃自語,“連一個蘋果都不要,我碰過的都是髒的。”


    正說著,遠遠傳來一陣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


    海鳥受到驚嚇,抖了抖身上的白毛,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殷朔年!”


    談逸冉的聲音從洞穴的方向傳來,他氣息不穩,似是一路跑迴來的。


    海裏的薑塊差點被衝走了,殷朔年手忙腳亂地將食物收迴來,轉頭一看,看到了赤裸著上身,光著腿的談逸冉。


    他臉色發白,一雙桃花眼卻流露出不可抑製的欣喜,撥開叢林跳下來,一頭金色的長發在空中揚起,漂亮而蒼白的臉上神色飛揚。


    殷朔年微微一愣,已經是幾年未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了。


    “你快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談逸冉幾步上前,一把抓住殷朔年的手,激動道:“我找到了一條河!”


    第11章 溪流


    一看到水源,談逸冉立刻將剛才吵架的事情忘在腦後。


    自打被困在這個鬼地方到現在,他從來沒有如此開心過,就連看殷朔年都順眼了不少。


    “我剛剛看到一條河,”他拽著殷朔年的胳膊,“走啊,我帶你去看。”


    殷朔年麵露驚訝,對談逸冉的動作有些不知所措,“河?”


    談逸冉腳步虛浮,拉著他往剛才那片竹林去。


    他完全處在興奮的情緒中,絲毫沒有察覺身體上的異樣。


    他領著殷朔年到了水源前,扶著旁邊的樹幹直喘氣。


    眼前,一條幾公分深,約有小臂寬的溪流蜿蜒而下,似乎是山上的雨水匯聚而成的。


    活水不似岩壁上的死水,死水可能會有各種細菌,活水則要幹淨得多。


    這條溪雖然不似談逸冉說的“河”那麽誇張,但對兩個困在孤島的求生者來說,已經是足夠維係生命的重要資源了。


    談逸冉半點沒有和他剛吵過架的模樣,歡唿著衝上前,跪在溪邊,捧著溪水,喝了一大口。


    他的肩胛骨扇動著,俯身時,後頸處的小痣被脊椎頂起來一塊。


    殷朔年看著他光裸的脊背,緊繃了幾日的弦終於鬆懈下來。


    “喂,”談逸冉抬手將水一撩,灑在殷朔年的臉上,笑道,“過來呀,高興傻了?”


    他難得地笑起來,笑容在陽光下甚是好看,渾身讓人難以觸碰的冰冷感都被消融了。他坐在岩石上,兩條腿交疊。淺色的碎發落在臉側,敞露著赤裸的肌膚,襯得他英氣又漂亮。


    殷朔年躲閃著他的目光,抬手摸了摸鼻子。


    “……我去拿塑料瓶。”


    他匆匆丟下一句,逃似的轉身離開。


    談逸冉的整個心思都在這條清澈誘人的“河”上,哪還顧得了殷朔年。


    他俯身喝了好幾口水,甘甜的味道沁潤肺腑,這是他上島幾天來,遇見過最讓人開心的事情。


    這條河流向哪裏?它的下遊是什麽?會不會有淡水魚?


    談逸冉餓著肚子,又怕被蟲子咬,便不敢輕易往下遊探索。


    這溪水穿過一片低矮叢林,蜿蜿蜒蜒,看不清楚了。


    他坐在樹下乘涼,稍微奢侈了一下,用溪水洗了把臉。


    殷朔年迴來的時候,就見談逸冉睫毛上沾著水珠,幹燥的嘴唇也再次變得紅潤,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


    他的狀態好了很多,不像流落荒島的人,更像一個來島上拍攝作品的小模特。


    太陽偏西,他已經恢複了些,將衣褲都穿上了,隻是赤著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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