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開從賀譯民家出來, 當然不好意思直接去派出所拿他媽的鐲子手飾,他得找個人替自己去取,這樣, 就能避免了給賀譯民知道後的尷尬嘛。

    因為他父親在首鋼是領導,而清水縣的鋼廠又歸首鋼管轄,他得去拜訪一下本地的領導。

    而今天, 為了歡迎張開, 宋清明家也專門做了晚飯, 在等張開父子。

    宋小霞飯做的不錯, 宋清明的女兒宋思思忙於工作, 宋清明的愛人又在北京上班, 沒時間待客, 做飯就是宋小霞和宋奶奶的事兒。

    而宋小霞呢,目前為止並沒有見過張開,隻聽說他是首鋼大領導家的兒子,總之, 家境極為優渥, 自己在部隊上又是幹部,據說妻子病的很厲害,還快死了。

    總之, 通身上下就倆字兒:優秀。

    “奶奶, 張師長家的愛人是不是病的很嚴重, 快死啦?”在廚房裏忙碌著,宋小霞說。

    宋奶奶一聽, 就知道宋小霞的意思了:“小霞, 張盛再怎麽也是孩子的爹, 你可不要學思思跟人鬧離婚。張師長的父親可是你叔的領導, 你再甭幹那種盼人老婆死的事兒,這話讓別人聽見,要罵人的。”

    客人還沒來呢,就盼著人老婆死了給人當填房,這是自己的孫女,要別人,宋奶奶能在院子裏編排著罵她一長串。

    “張盛判了八年,我要等他我才是個傻子,奶奶,張開我還沒見過,但聽人說他家庭條件好,人也特別有出息,將來前途無量的,你想想辦法,給我介紹一下,就說我離婚了,現在是單身。”宋小霞又說。

    宋奶奶瞪了宋小霞一眼:“小霞,人家的愛人有病,咱幹這種事兒得遭報應。”

    不一會兒,聽到一陣腳步聲,倆人對視一眼,肯定是宋清明接到張師長一起來了。

    宋小霞當然滿心期待,要真見了張開,並且發現他人不錯,她還得替自己跑一下張開這個對象。

    但一看進來一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愣住了。

    張開一看宋小霞,也愣住了。

    “這不……”

    “是是,咱們見過麵,我和陳月牙是街坊鄰居,同一胡同裏住著。”宋小霞撩了一下頭發,連忙說。

    當然,她心說,真是晦氣啊,自己跟陳月牙說風涼話的時候,可沒想到,跟他們走在一起的那個男人,會是從北京來的張師長啊,剛才她說了半天的風涼話,那模樣兒可真醜,這會兒咋辦?

    宋清明今天請客,小瑜跟著他爸爸,當然是坐上賓。

    宋小霞的眼色又好,從櫃子裏又是麥乳精又是大白兔的,還有罐子裏裝的,宋思思去廣州開交流會的時候買來的餅幹一股腦兒的拿了出來,招待小魚。

    “你叫什麽名字啊?”宋小霞問。

    小瑜坐的端端正正,桌子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東西,卻一動不動:“張津瑜。”

    噗嗤一聲,宋小霞差點就笑了:這張師長挺有文化一人,咋給兒子起名叫金魚?

    “一個人坐著無聊吧,阿姨給你找個小孩子一起玩,好不好?”宋小霞說。

    隔著兩幢樓,福妞家是住在筒子樓裏頭,宋小霞喊了隔壁一孩子,就把福妞給喊來了,讓她陪著跟她年齡差不多的小瑜玩。

    而宋小霞呢,越看張開越覺得這人不錯,再聽說他愛人身體不好,她跟張盛也就差個手續沒辦,心裏特別中意張開,絞盡腦汁的就在想,怎麽能找個人替自己拉一下這個關係,把自己介紹給張開。

    不一會兒,福妞來了。

    一進門,看到張津瑜坐在沙發上的那一刻,福妞給嚇了一大跳。

    她隻是個孩子,做了很多關於未來的夢,所以,很多東西她腦子裏有,但她看不明白,就比如她夢裏有很多特別大的大電視,還有很多漂亮的大汽車,那些東西是現在沒有的,福妞隻在夢裏能看到。

    張津瑜這孩子也出現在福妞的夢裏過,因為他差點就成了陳月牙的女婿,超生的丈夫哦。

    之所以倆人沒成,是因為陳月牙年青的時候因為投機倒把坐過牢,張津瑜的爺爺奶奶抵死反對,不想讓他倆結婚的原因。

    不過,超生後來嫁了一個很疼自己的男人,而張津瑜,在福妞的夢裏一直是單身的狀態。

    這孩子的媽媽應該很快就要死了,他媽死了之後,他爸忙於工作,又怕有了後媽孩子要受欺負,堅決不肯再婚,張津瑜沒人照料,就被送到了清水縣他的外婆家來住,上學的時候因為太瘦小,受了別的孩子很多欺負。

    而福妞,就跟張津瑜在一個班級裏。

    在夢裏,就連福妞都跟著班裏幾個幹部家的孩子一起欺負過他,因為他瘦,人又弱,性子還軸,沒媽的孩子嘛,被人欺負是天經地義的事兒。

    但是不得了的是,這個張津瑜長大之後,居然是同學當中學習最好,也最上進的,人家大學畢業後,居然因為成績優異當上了檢察官。

    而且,她小時候玩的好的那幾個同學的父親犯了貪汙罪,居然都是張津瑜主審的,審小時候欺負自己的同學的爸爸,那感覺應該挺爽的吧。

    在夢裏,這可是個穿著黑製服,戴著大簷帽,白瘦高淨,拿著卷宗在電視裏宣讀判決書的大法官啊。

    福妞長長的出了口氣,嚇的瑟瑟發抖:“張,張津瑜,咱們一起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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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瑜抬頭看了眼福妞:“不想玩,沒意思。”

    他還是想跟賀家那幾個崽子一起玩,不過小孩沒人權,爸爸走哪兒他隻能跟到哪兒,很無聊。

    甭看現在的張津瑜瘦的跟隻鳥一樣,但那小細腿將來必定能長成大粗腿,福妞非抱不可。

    所以,福妞也非巴結他不可。

    “那咱們吃糖吧,大白兔哦。”福妞給了張津瑜剝了一顆大白兔說。

    張津瑜懶懶的,聲音裏帶著北京爺們的懶腔:“這玩藝兒我早就吃膩啦,沒味兒。”

    福妞拿著顆糖,喂不出去,隻能嚼到自己嘴巴裏。

    這條大腿好難抱呀!

    燕支胡同,賀家。

    鑒於今天四個孩子一人有一雙棉皮鞋,爸爸媽媽在廚房裏聊天做飯,他們幾兄妹當然得出去顯擺一下。

    “哎呀,腳熱,熱的難受。”站在胡同口,三炮大聲說。

    二斌也說:“腳丫子都快出汗啦。”

    不過,孩子們忙著玩,寒風瑟瑟,聊天下棋的老大爺們都太冷,沒人顧得上看他們幾個,直到超生說:“哎呀,腳丫丫就好像踩在棉花上喲。”

    這時候才有迴頭看一眼他們兄妹幾個,和他們腳上那嶄新的皮鞋。

    於是,終於有人誇他們的皮鞋了。

    而就在這時,秦三多風風火火的從胡同外頭走進來了,一進來就喜氣洋洋的,夾著皮包,大概也想炫兩句。

    但是畢竟今天不開會,最近街道天天抓臭蟲老鼠,文明風紀除四害,秦三多惹的天怒人怨,沒人理他。

    “哎呀,肩上的任務是真艱巨啊。”秦三多忍不住了,隻能學著超生兄妹自己誇自己。

    “怎麽了呀秦伯伯。”還是超生好,好一個捧哏兒,圍上前,揚著頭說。

    “伯伯接到黨給予的一個重任,當咱們街道辦的主任,伯伯覺得肩膀上擔子特別的重,因為從今往後,伯伯打算讓街道多攬點活兒,讓咱們胡同裏的人輕省一點兒。”秦三多說著,四顧著,就想看看這些大爺大媽們啥反應。

    果然,反應就跟他想的一樣熱絡,但是又有點不著邊際。

    “徐明被撤了吧,我早就知道他風紀不正,亂搞男女關係!”一大媽說。

    另一大爺說:“秦三多,既然你當了街道辦主任,也甭講文明樹新風了,掃垃圾,掃河灘的工作也甭在胡同裏輪流了,給咱們居民點兒福利,想辦法把那垃圾山挪走,多臭啊,要說老鼠臭蟲,還不全是從垃圾山上來的。”

    “要挪垃圾山就得有錢,雇人來天天處理垃圾,咱街道哪來的錢?”秦三多說。

    “一個罐頭廠,一個煤廠,一個暖瓶廠,還掙不出個清理垃圾的錢來?”大爺說。

    “煤廠的錢是國家的,必須上繳,暖瓶廠的暖瓶你都不買,能盤活的就一個罐頭廠,咱要想辦法能讓它創收,掙來的錢才能用來運送垃圾。”秦三多於是又說。

    “那就趕緊讓罐頭廠賺錢啊,還等啥?陳月牙不就能讓罐頭廠賺錢,你把罐頭廠交給她,趕緊的。”大爺又說。

    秦三多指了指陳月牙家:“我正準備跟月牙商量這事兒去呢,你們甭急,陳月牙的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隻要把廠子爭取下來,咱們有了收入,到時候雇人拉垃圾,雇人清理公廁,我得把咱們胡同給搞的幹幹淨淨。”

    一個私營廠子的營業執照,可是陳月牙想了好久的。

    宋小霞是因為區裏頭有關係才弄到的,她沒關係,隻能拿自己實力去拚。

    這時候有秦三多幫忙,那當然好了,大家都覺得她這個私營廠子,隻差批下批文了。

    倆口子從秦三多嘴裏得知這個消息,一個看著一個,當然都覺得,廠子批下來有望了。

    “要那個廠子真是你的了,裏麵那麽多間廠房,你還可以自主雇人,到時候就讓大嫂和鄧翠蓮來幫你,一家子把那個廠給辦起來,辦的熱熱鬧鬧的。”賀譯民說。

    陳月牙白了賀譯民一眼,她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嗎?

    他就是想讓賀德民和賀親民倆兄弟進城來住,原來不敢說,因為知道她心裏會不高興,但現在,他敢說了,因為他覺得,罐頭廠也可以住人,可以安頓賀德民和賀親民倆口子。

    當然,劉玉娟和鄧翠蓮都迫不及待想進城。

    賀帥那幫兄弟們也想進城讀書,畢竟城鄉差異放在那兒,對於在農村吃不飽,還得幹農活兒的孩子來說,城裏豐盛的物質,以及幹淨整潔的學校是他們最渴望的。

    “俗話說的好,遠香近臭,住的遠了,偶爾見一迴當然覺得親,要天天在一起,磕磕絆絆,總有吵架的時候。再說了,現在大嫂和翠蓮是有求於我,才特意巴結我,但等進了城,萬一咱們以後賺得多,他們賺的少,尤其是老三媳婦,心裏不舒袒呢?她張嘴閉嘴放不下的都是她那倆弟弟,萬一再把倆弟弟也拉以城裏來,那不成老鼠抱窩了,我要不招待吧,翠蓮肯定不樂意,私底下要抱怨,我要招待她的娘家兄弟,你就說說,憑啥?這世界上窮人多得是,我不可能見誰都幫。”陳月牙說。

    “你說的這些我還真沒想過,但是隻要有矛盾,我會盡量調和的。主要我還是想讓大哥大嫂他們能幫咱的忙,全家子一起把日子過好,我不想你伸手抓冷水,洗魚弄罐頭。”賀譯民說。

    “你當然隻操心你哥你弟,因為他們是你的親人,但我能不操心我倆弟弟,他們不也是我的親人?”陳月牙又說。

    設身處地的想,賀譯民隻想讓他的倆兄弟過好日子。

    陳月牙何嚐不想呢,她也有倆弟弟啊。

    果然,賀譯民手叉著腰噓了口氣:“看來是我想的太急躁了,這事兒,以後再談吧。”

    “放心吧,誰該進城誰不該進城,啥時候進城,該住那兒,妯娌之間該怎麽約法我心裏都有數兒,趕緊攪鍋,燉的土豆要糊鍋啦。”陳月牙說。

    倆口子揭開熱騰騰的鍋,今兒晚上就一道菜,又硬又大的菜:苞米土豆和紅薯,甜菜蒸一大鍋,這會兒鍋裏玉米金黃,土豆炸了皮,紅薯亮晶晶,甜菜粉粉的惹人愛,全熟啦!

    蘸著中午剩下的肉菜湯吃,賊美味啊。

    吃完了飯,三個男孩子擠一塊兒,超生當仁不讓,躺在爸爸媽媽的中間,暖暖的爐火,唿嘯的北風在外頭刮著,舒服啊。

    牆角傳來哢嚓哢嚓的聲音,超生立刻縮迴了媽媽懷裏:“我怕!”

    “不怕,隻是老鼠啊!”

    “怕老鼠,它會吃我噠!”

    “這胡同裏的老鼠就沒治了,我每次進胡同,總碰到老鼠。”賀帥小聲說。

    “有老鼠,還是垃圾山的原因,等媽媽將來做生意賺錢了,第一就是讓街道雇人每天垃圾,這樣就沒老鼠了,好不好?”陳月牙說。

    幾個孩子,尤其是超生,哇的一聲,不敢想象啊,沒了垃圾山的胡同,那得多幹淨漂亮?

    賀譯民和妻子說起張開的愛人來:“中午張師長問我,咱還有沒有蜂乳,他愛人的身體好像特別差,他想再買點蜂乳補一補。”

    “那東西哪能一直碰到?我們要有時間出去,留意著找找吧,但我估計難找著。”陳月牙說。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超生雖然怕爸爸把自己送給張開,但是她喜歡張津瑜啊,一想到金魚哥哥的媽媽在生病,想要吃蜂蜜,她心裏就有點兒過意不去了。

    超生決定,下次找到蜂蜜,全部送給金魚哥哥的媽媽吃。

    “睡著了吧,起來,跟我去那邊。”賀譯民悄聲說。

    陳月牙小心的把閨女從自己的胳膊上給放了下來,滑到床上,剛要起身,差點連孩子一起帶起來,一看,才發現,小丫頭把自己的褲腰帶綁在她的胳膊上,把母女倆連一塊兒呢。

    悄悄解開,把小閨女無情的拋棄了,打開門,外頭撲進來一陣雪渣子。

    冬天啊,下雪啦!

    再說鋼廠,宋清明家。

    宋小霞的飯做的不錯,張開也吃的很高興,唯一一點遺憾就是福妞和小瑜玩的不怎麽高興。

    在張開看來,福妞才五歲的孩子,一直跟在小瑜屁股後麵,笑眯眯的不說話,不打孩子也不嫌棄小瑜,很乖巧了,就不知道小瑜為啥不喜歡她。

    但是小孩子嘛,跑了一天的路,到了晚上□□點,困了,脾氣也就更壞了。

    這時候還有另一個小孩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麵,不停的問這問那,小瑜怎麽可能不煩?

    他走來走去的躲著福妞,幾粘乎到了爸爸身上,頭枕著爸爸的肩膀,不住的搖著他的肩膀:“爸爸,我想迴家!”

    “再跟妹妹玩一會兒,我跟這個爺爺還有事兒要談,談完咱們就走。”張開說。

    “不要這個妹妹,我不想跟她玩。”小瑜氣乎乎的說。

    他其實是太困了,在鬧睡前氣,但是張開是個男人,不太了解小孩子的脾氣。

    兒子到別人家做客,還嫌棄別人家的孩子,他當然不高興,於是就兇了小瑜一句:“不能這麽沒禮貌,趕緊去跟妹妹玩。”

    “不要,我想要我的鳥,我的三隻鳥。”小瑜說著,哇的一聲,哭開了。

    張開覺得兒子給自己丟了臉,啪啪拍了兩巴掌他的屁股,這一打,小瑜不是哭的更兇啦?

    “我的鳥,我的三隻鳥,嗚嗚!”小瑜給爸爸推開,又往他懷裏縮著,不停的哭著。

    “要不,我給孩子借隻鳥去,隔壁有戶人家養著隻畫眉呢,借來給孩子玩會兒?”宋清明說。

    “不要,我就要我自己的。”小瑜哭的可傷心了。

    他心裏隱隱的,是想迴到那個飯對胃口,一起玩的孩子他更喜歡的地方,但他隻能表達為想要自己的鳥。

    孩子這麽耍脾氣,可是真讓大人為難啊,但是,孩子這一通鬧,也讓張開成功的想起了賀譯民夫妻,和他們正在賣的罐頭,所以他突然問宋清明:“宋書記,你們廠過年的福利還沒發吧?”

    “正在準備,馬上就發。”宋清明說。

    張開握上宋清明的手了:“給我個麵子,我一戰友那兒有幾百罐罐頭,東西是好東西,宋叔看看,能不能當成福利,給解決一部分。”

    之所以開這個口,是因為今天短暫的懷疑了戰友的人品,張開心裏特別慚愧的緣故。

    也是他想著,自己幫賀譯民倆口子出點罐頭,讓家裏那幾個孩子少在外頭賣罐頭的時候受點兒凍。

    張開可是首鋼領導家的兒子,不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吧,人家開了這個口,麵子宋清明當然得給。

    “哪個廠的罐頭,什麽罐頭,你隻管說,我明天派人去拉。”宋清明爽快的說。

    張開笑著說:“不遠,過河就是,我戰友叫賀譯民,宋叔應該也認識吧。”

    坐著跟張開聊天的宋清明,和一直在廚房裏收拾著家務,擦著灶台的宋小霞臉上的笑容,一起消失了。

    不,應該說,倆人就好像給抽了幾大巴掌。

    ※※※※※※※※※※※※※※※※※※※※

    宋小霞:作者,這是最後一次吧,陳月牙的生意休想再做到鋼廠

    作者:那可不一定,嘻嘻

    留言,撒花哦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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