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生一轉身, 跟小瑜碰上了。

    “嘿小丫頭,我的鳥兒!”小瑜說著伸手就來搶鳥。

    有三哥哥的小女孩,是能叫人搶走鳥的嗎?

    “天上掉下來噠, 這鳥兒是我的,走開!”超生才不肯。

    小瑜搖著自己的彈弓,耐心的解釋說:“看著沒, 這是我的彈弓打下來的,快把鳥還我。”

    “你放屁,那是因為我們講衛生,聽媽媽的話,幫媽媽幹活,老天爺送給我們的鳥。”賀斌倔倔的捂著自己的小麻雀說。

    賀炮連忙伸出自己洗的白白的小手:“講衛生的孩子才有鳥, 你個髒孩子,一邊去。”

    這怕不是幾個傻子吧?

    搶人鳥兒搶的這麽理直氣壯?

    而且,三欺一,以多欺少, 欺負的小瑜隻能跑迴去跟他爸告狀。

    “爸爸, 有人搶我的鳥。”小瑜搖著他爸說。

    斌炮和超生異口同聲:“老天爺發給我們的, 才不是我們搶的哦。”

    孩子們唧唧歪歪, 吵吵嚷嚷,把鳥當個天大的事情, 可這點小事在大人們眼裏,簡直不值一提。

    張開說:“那就算了!你再給自己打一隻。”

    賀譯民說:“小斌小炮, 給弟弟分隻鳥,不要吵架。”

    幾個孩子則恨恨的, 一個盯著一個, 吵個嘰哩哇啦的不休。

    倆個大男人滿頭大汗的在池塘裏撈了半天, 把所有的淤泥整個兒過了一遍,找出來一堆釘子啊,破銅爛鐵啊,手表之類的玩藝兒,還有一個小玉墜子。

    值錢的當然得帶到公安局去,就那小玉墜子,上麵雕著觀音,張開接過來看了一下,說:“假玩藝兒,不值當交上去,給你閨女留著玩吧。”

    賀譯民不懂珠寶,但既然張開說不值錢,也就收起來給超生留著了。

    池塘裏撈出那麽多東西,也就這個觀音玉墜他留下來了,不為覺得它有多值錢,而是覺得,它的顏色襯超生,暖暖的好看。

    不說賀譯民滿載而歸,陳月牙這兒一大筐子滿滿的,核桃,野蘑菇和大棗,尤其是棗子,都跟雞蛋一樣大,按理來說經常有人偷偷鑽勞改農場,早該被人打完的,可惜啊,大家都隻顧著池塘裏的寶,忽略了林子裏的這些寶貝東西。

    天兒這才剛中午呢,幹糧都不需要就地吃,可以迴家做飯吃了。

    “領導,中午要不要到我們家吃頓飯去?”賀譯民收拾了自己的竿子,又把罩籬洗幹淨了,客氣了一句。

    張開其實還是想知道,賀譯民到底會不會把那些東西交上去,所以說:“走吧,那我們就蹭你家一頓飯。”

    三個手鐲,純金的,一個戒指上鑲的石頭掉了,但是,有一個鑲鑽的,鑽石還在,這就很值錢了。

    東西事小,賀譯民本身有年紀了,要往上提拔,年齡是個大坎,張開之所以找人問他,也是因為,他想替賀譯民鋪路,就必須了解他。

    要不然,非親非故的,他幹嘛幫賀譯民?

    不過,他們正走著,怎麽聽著勞改農場的廁所那邊有腳步聲,而且,聽著還有人的呻吟聲?

    賀譯民以為又有人來池塘裏撈寶,所以正準備過去喊倆聲,把人給趕走,張開也特別謹慎的說:“那邊廁所應該有人吧,咱過去看看?”

    “我剛從那邊過來,不過有幾隻鳥而已,賀譯民,替我背著筐子。”陳月牙說。

    賀譯民接過妻子背上的筐子:“嗬,真沉,你怎麽不早說?”

    “不是怕要累到你的腰?”陳月牙隻是下意識的說。

    畢竟丈夫曾經癱過嘛。

    在張開聽來,這老倆口兒有意思啊,賀譯民晚上是得多拚命,連妻子都怕累著他的腰?

    陳月牙走了幾步,迴頭,把早晨背來的幹糧悄悄放到勞改農場的門口了。

    因為她看見了,在公廁的後麵,躲著一個滿頭是血的男人,隱隱約約,看得出來那是付敞亮。

    付敞亮是搞投機倒把的,但也是幫陳月牙賣罐頭的主力軍。

    他給人打了,還躲到了勞改農場,陳月牙估計,這事兒,應該是來自於宋小霞的報複。

    宋小霞那個女人,能慫勇丈夫偷人的錢,就可見她的心胸並不寬闊,陳月牙估計,她幹了壞事兒,肯定還得顯擺一圈兒。

    果不其然,過橋的時候,她就碰上宋小霞了。

    宋小霞可是縣城裏少有的,能穿得起皮衣的女人,皮衣那東西,大家穿著其實並不好看,油光水溜的,但這是流行嘛,誰穿一件,大家都得羨慕眼紅。

    “月牙,聽說了沒,咱們縣治安所今天專項整頓火車站的投機倒把販子們,聽說有一個叫付敞亮的投機倒把販因為逃跑,頭都給治安辦的同誌們打破了,現在治安隊的人滿世界找他呢!”宋小霞兩手揣在皮衣兜裏說。

    “付叔叔?”手裏捧著鳥的超生給驚呆了。

    付敞亮雖然看起來又兇又邋遢,但那可是個好人啦,為什麽別人要打破他的頭?

    賀譯民聽宋小霞這麽說,也生氣了:“火車站最近一直在肅清,真正有案底的人我們公安都清楚,搞的什麽嚴打,而且,治安辦的人怎麽能亂動手打人?”

    “這我哪知道?不過月牙的罐頭大部分是那幫倒爺賣的吧,月牙,我可真同情你,你那罐頭估計以後得自己賣了!”宋小霞又說。

    這才是她今天特意要說的話。

    幾個崽崽一聽付敞亮因為打治安辦的人,頭都給人打破了,還在全城搜查,不說別的幾個,超生先就忍不住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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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有個習慣,真正傷心的時候是哭不出聲兒來的,因為她的小芽芽會縮迴去,她發不了聲。

    眼淚叭叭的往下掉,抬頭看著宋小霞,超生心說,這個女人咋就那麽壞呢,那麽見不得人好過呢?

    再就是沒有那些倒爺幫忙,媽媽的罐頭,那怕有介紹信,那一得一罐罐的出去賣。

    眼看就要下雪了,大冬寒天出去賣罐頭,媽媽得多冷啊?

    媽媽還連雙棉鞋都沒有呢,出去賣罐頭,肯定得像孫自敏阿姨一樣長凍瘡。

    看幾個小崽子全朝著自己貼了過來,陳月牙說:“宋小霞,你也甭操心我了,有功夫操心操心自己罐頭裏的蛆吧,真給人吃了,害人生病拉肚子,你得賠醫藥費,要害死個人,那是正兒八經的命案,我的罐頭我知道自己該怎麽賣,不勞你操心。”

    “我們馬上放寒假,我幫我媽賣。”賀帥清了清嗓音,舉手說。

    “我們也可以,老天爺都給我們發了鳥兒呢。”斌和炮說。

    宋小霞今天是真心的高興,畢竟陳月牙的罐頭眼見得因為她的搗鬼,要賣不出去了。

    但是帥斌炮小嘴叭叭的,幾句,就把她給搞生氣了,不止是生氣,那應該叫脹氣,應該生氣還有地兒出,脹氣這東西,脹在肚子裏,出都沒地兒出。

    她兒子叫張明明,張虎家還有福運和福生,也是仨男孩兒吧,一個比一個蠢,一個比一個懶,那有蛆的罐頭,就是他們挑的果子。

    貨比貨得扔,孩子比孩子,真是眼饞死人啦。

    因為這個消息,幾個小崽崽雖然看媽媽前了滿滿一筐子的東西,但心裏還是不高興,臉上也悶悶的。

    尤其是超生,路都走不動了,鬧著要爸爸抱。

    張開父子跟著,賀譯民也不好跟孩子們多說什麽,看超生一直趴在自己肩頭,悄悄安慰孩子說:“放心,爸迴去就跟治安辦的人協調,政策是政策,但爸爸一定會保護你付叔叔的,好不好?”

    超生本來就困了,心裏想著兇巴巴的付敞亮,就迴家的這半截子路,居然睡了一覺。

    醒來的時候,已經到家了,手裏的畫眉鳥,還是爸爸給握著,才沒飛走呢。

    上迴張開留了兩條中華煙的票,陳月牙還沒兌成錢呢,今天人家來家裏做客,要留著吃飯,那當然得買點兒肉,做頓好的吃。

    先到菜市場割排骨,得,排骨又漲價了,現在一斤2.3,還是跟大肉窗口的售貨員費了半天的舌頭,水果窗口的小夥子又說了半天的情,才買迴來的。

    然後陳月牙又到街道辦的衛生室買了些紗布,碘伏,消炎藥之類的東西,再把家裏的暖壺灌滿了水,一總兒的就遞給賀帥了。

    “付敞亮現在就在勞改農場裏,我估計他的頭可能真給治安隊的人打破了,我給他放了幹糧,你把熱水和磺伏,紗布給他留下,然後就趕緊迴來,別在那兒久留。”

    “媽,你咋剛才咋不說。”賀斌說。

    他眼睛尖,剛才就看見媽媽故意把幹糧給丟了,但不知道是為啥,現在一想,明白了。

    宋小霞舉報了付敞亮,害付敞亮被嚴打,躲到了勞改農場,當時媽媽肯定看到付敞亮了,她什麽都沒說,隻把幹糧丟下了,那幹糧,就是給付敞亮丟的。

    但是,媽媽剛才咋不說呢,不把付敞亮帶迴來呢?

    陳月牙往廳屋的方向努了努嘴:“噓,你爸是公安,可不能叫他的領導知道他跟個二道販子有往來,張伯伯是他領導,要看見了,萬一往上麵反應呢?那樣付敞亮的日子就更難過啦,畢竟他是個投機倒把犯啊!”

    “知道啦媽媽,我這就去送東西!”賀帥麻溜兒的擰起暖壺就走。

    陳月牙又追了兩步:“問問他那地兒有沒有鋪蓋,沒有的話媽再給他送。”

    “曉得!”這句喊出來,賀帥已經在胡同外頭了。

    宋小霞告發付敞亮,讓他被治安辦的人追,陳月牙就偏要支持付敞亮,她雖然是個女人,但她講義氣,胸懷坦蕩,就不信鬥不過宋小霞那種歪風邪氣。

    賀帥一走,超生和斌炮就圍上來給媽媽告狀了:“媽媽,小魚想搶我們的鳥,他不相信鳥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喲。”

    “那就給他一隻,你們不是一人有一隻?”陳月牙說。

    “不要,老天爺發給我們的,為什麽給他,萬一他養死了呢?”超生目露兇光,小手越捏越緊,鳥都要叫她給捏死了。

    小瑜是客人,但也是個孩子啊,喜歡鳥,正好見窗台上有一團線,就想去把小鳥給騙過來,剛一接近超生,斌和炮圍過來了:“走遠點,哼!”

    “今天,你們是不是想燉鳥湯喝啊?”小瑜故意陰陽怪氣的說。

    超生可認真了:“超生才不吃鳥,要養著它哦,養好久好久,養到超生長大為止。”

    “你要不想它死,就把它給我,我替你綁起來,要不然你就要把它捏死啦。”小瑜說。

    斌炮立刻說:“超生,這個哥哥在騙你哦,不能把鳥給他。”

    超生也猶豫了一下,仔細觀察了一下自己手裏握的鳥,發現它快死了,於是把鳥給小瑜了:“綁輕點,它怕疼哦。”

    小瑜本來是想騙走超生的鳥,慢慢的綁著,就想伺機跑掉,進了廳屋,躲到他爸爸身後,這鳥可不就是他的了?

    小丫頭輕輕拿手摸著畫眉鳥,手上熱乎乎的,一下又一下:“乖乖,馬上就不疼啦!”就跟照顧個小寶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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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瑜綁好了線,小丫頭抬起頭,認真的問他伸手討線呢。

    手一鬆,原本是個小器鬼,小頑皮的小瑜就把線遞到超生手裏了:大男子漢,跟一小女孩較什麽勁兒啊。

    “你叫什麽名字呀小魚,我叫超生哦,我姓陳,因為我是我媽媽生噠。”超生手裏緊緊拽著線,跟愛護倆哥哥一樣,愛護著小瑜,想跟他聯絡一下感情。

    “我不想告訴你,你會笑我的。”小瑜猶豫了一會兒,說。

    “說嘛,不笑話。”

    “張…津…瑜!”小瑜的大名,簡直是他的恥辱。

    “哇,我超喜歡金魚噠!”超生感歎說:“我更喜歡你啦!”

    其實有很多孩子都笑話小瑜的大名,也總叫他金魚,這要別人,小瑜就要鬧小孩子脾氣了,不過因為超生說的太誠懇,小瑜不但沒生氣,反而覺得自己美美噠!

    “我也超愛金魚噠!”他說。

    先把排骨用油炸一遍,然後再燉湯,抽空再用勺子在爐子上燙些蛋片煮在一起,再加上一把自己在爐子跟前一冬兒悶的細長的豆芽菜,把前幾天搶來的大白菜和蘿卜這倆樣冬天不可或缺的菜加進去,就是一大鍋濃濃的,熱騰騰的排骨肉湯了。

    這種一大鍋的肉菜湯,就米飯吃可不靈,饅頭也沒味兒,就昨天晚上烙的黍麵饃,泡進裏頭去,一會兒黍麵饃就軟了,一筷子一疙瘩,再沒比這東西更好吃的飯了。

    賀譯民專門去了趟派處所,要給自己從池塘裏撈出來的東西登記,備案。

    還要跟上麵打申請,填勞改農場的池塘。

    畢竟跟人命相比,撈幾條魚可不算啥大事兒,公安隻力爭一點,這個縣城裏盡量少死人,少有犯罪的事兒發生。

    送完東西迴來,剛好趕上吃飯。

    一人一大海碗熱騰騰的菜湯,中間還有一盤子蒸過的魚罐頭,張開端過碗,看這麽大一海碗,也知道兒子肚子小,估計他吃不完,連著刨了幾口,問兒子:“要不,給爸撥一點,做客可不能浪費糧食,人家會生氣的。”

    “我試試吧。”小瑜聞了聞湯的味道,輕輕從邊上挑了一筷子豆芽。

    脆脆的豆芽菜,沾著濃濃的肉湯,太美味了,小瑜扒拉著碗,抬頭看著對麵的斌和炮,故意要跟他們試比高,比他爸吃的還快。

    “我這兒子,要不送給你們家吧,他在家可從來不這麽吃飯啊。”張開看兒子吃完了一大碗肉菜湯,驚歎說。

    賀譯民倆口子對視一眼,心裏抖了抖,默契的沒有接話。

    張開是個師級幹部,他父親也是大領導,把這麽一個能吃的孩子送他們家來,笑話吧,他們才不要。

    “我還要再吃一碗。”小瑜舔著嘴巴說。

    這小子就沒發現,親戚家已經沒有存糧了嗎?

    飯可以盛,別的話堅決不能搭。

    現在的罐頭,可不加什麽防腐劑之類的東西,做出來就得去銷售,這是冬天還好點兒,要是夏天,三五天估計就臭了。

    所以,陳月牙得抓緊時間出去賣罐頭。

    正好今天賀譯民也在,她專門把自己那封居委會給的介紹信裝到了一個相筐子裏,然後,又從居委會借了三輪車來,拉了滿滿一車罐頭,這就準備出去賣罐頭了。

    “這罐頭,你們打算去哪兒賣?”張開看賀譯民倆口子往三輪車上搬著罐頭,說。

    “哪兒人多就去哪兒,咱這罐頭有介紹信,不怕治安辦的人抓。”陳月牙說。

    “就你們一家子一罐罐的賣,得賣到猴年馬月吧?畢竟一罐肉罐頭可得兩三塊錢呢,現在街道的工人,一月也就二十塊錢工資吧。”張開又說。

    “實話跟您說吧領導,我家還有倆妯娌,隔壁還有一個嫂子,今兒我們全家先賣,瞅瞅什麽地方人多,什麽地方罐頭好賣,從明兒起,我們就兵分四路,不過五百罐罐頭,倆月的時間肯定能賣完。”陳月牙胸有成竹的說。

    都是大忙人,交情也沒那麽深厚,賀譯民又不是那種喜歡巴結領導的人,所以也是實話實說:“領導,我們現在必須出去賣罐頭了,改天你要再來清水縣,咱們再聚?”

    這是直接下逐客令了。

    別的幾個孩子還好,尤其賀帥,因為曾經爸爸想把超生送給張開那句話而耿耿於懷,屁大的孩子,一把推起了三輪車,直接就要出胡同了。

    張開在胡同口跟賀譯民倆口子分了道兒,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賀譯民的境界,兒子,你爹達不到啊!”

    人賀譯民把那麽多首飾上繳了,一句誇自己的話都不說,反而是張開,隻是為了個莫須有的提拔,四處打聽人家的隱私,慚愧,真慚愧。

    小瑜可不關注這個,他關注的是:那麽漂亮一隻小畫眉,也不知道小超生能不能養得好。

    “爸爸,要不你把我送給他們家吧,我想養我的鳥。”小瑜怯生生的說。

    “趕緊走,咱還要去做個客呢。”張開說。

    騎著三輛車,走在行人稀稀拉拉的大街上,賀譯民迴頭問妻子:“咱們去哪兒賣罐頭?”

    “百貨大樓的門口,那地兒來往的全是有錢人。”陳月牙說著,把介紹信擺在了罐頭上麵。

    “賣罐頭嘍,香噴噴的魚罐頭!”這是賀炮破鑼大嗓門兒。

    “骨頭都渣酥啦,魚肉軟軟噠,賊香賊香呐!”這是超生小畫眉式的,愉耳的叫賣聲。

    沿路才走了幾步,得利於賀炮的破鑼嗓子和超生滿是口水的形容,就有人上前問了:“哪的罐頭,聽著像是肉罐頭?”

    “魚罐頭,正兒八經的大肥鯉魚罐頭,不貴,一罐兩塊錢。”

    “兩塊還不貴……買一瓶兒嚐嚐吧!”

    這銷售,開門紅呐!

    到百貨大樓的門口,這一路上就賣了三罐兒。

    到了百貨大樓的門口,賀譯民畢竟不好意思,踱著步子站遠了,等於是給妻子站著崗,看她賣,真讓他去賣,他拉不下那個臉來。

    賀帥也拉不下臉,但賀帥比他爸有眼色,人家拉塊抹布,一罐罐的擦著罐頭,力求每個罐子都幹幹淨淨。

    百貨大樓裏的售貨員們,真正詮釋了一句話:你是什麽樣的貨色,我就給什麽樣的臉色。

    看見四個兜的幹部們,笑臉相迎,張開同誌,閉口領導。

    看見兩個兜的工人階級,冷若冰霜,張嘴買不起就甭問價,閉就是這人咋這麽煩,聽不懂人話啊。

    同樣的罐頭,百貨大樓裏的都是外地來的牌子貨,價格當然更高。

    陳月牙的罐頭又不貴,還有五張笑臉一起相迎,這就有點嚇人了,畢竟現在,大家都習慣了看售貨員高高在上的臉,有人笑著賣東西,大家怕啊。

    有那不怕死的,上前買一罐兒,好多人都給他豎大拇指呢。

    星星拉拉的,雖然稱不上一搶而空,但也一直都有銷售。

    這一下午到太陽落山,凍的站不住腳的時候,總賣了17罐罐頭,加上路上賣的三罐,可不就又是40塊錢。

    陳月牙啥也沒說,趕百貨大樓關門,進去買了四雙貴到一般人看都看不起的小棉皮鞋。

    這可把百貨大樓裏的幾個售貨員給嚇壞了,看起來完全不像幹部的一個女人,四雙棉皮鞋呐,一雙十塊,她出手就買。

    四個孩子一人一雙,這筆錢就花的一幹二淨了。

    “你應該給自己也買一雙。”賀譯民頗有點不滿的說。

    “我不,我要你晚上給我洗腳,揉腳,捂腳,鞋太暖了,腳是熱的,你就不給我捂腳了。”其實是因為大人的棉皮鞋太貴了,一雙要三十多塊錢,舍不得買,但話不能那麽說,那麽說丈夫多沒麵子?

    學超生撒個嬌吧,撒到一半,陳月牙自己覺得好肉麻,先笑的不行了,悄悄的,就捶了蹬三輪的丈夫一把。

    敏銳的超生早就發現了,媽媽對爸爸可比她好得多,她看見的時候就親她,摟她,抱她,隻要她看不見的時候,抱的摟的都是爸爸。

    那麽臭的爸爸,為什麽媽媽那麽喜歡抱。

    今天晚上,她和小鳥一起,要把爸爸從床上給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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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猜胡進步兒子的,嘻嘻,猜錯地兒啦……

    繼續留言,撒花花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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