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霽出門時心情大好,看天是藍的,雲是白的,就連先前在秦謹之麵前吃的虧都被他暗自消化掉。計較什麽呢,他小聲安慰自己,畢竟秦謹之失憶了,不記得他了才會這樣的。溫霽偷看了秦謹之一眼,正巧被跟經理說話的秦謹之逮個正著,他默不作聲就當沒看見,“待會兒麻煩你將人送進醫院。”經理抹著額頭連忙點頭。秦謹之吩咐完後轉頭看向轉著車鑰匙的溫霽,目光冷清地在鑰匙上一晃而過隨後投向溫霽,“走吧,送你迴去。”溫霽小聲啊了一聲,手裏的力道一下子沒收著,鑰匙圈失控地脫去既定軌道呈弧線狀降落在秦謹之麵前,秦謹之將鑰匙圈撿起塞進溫霽手掌心。冰涼的指尖觸碰到他溫熱的手心,指腹蹭過時就像被羽毛輕輕撓了一下,仿佛碰到溫霽手掌上的癢癢肉,在秦謹之縮迴手的一刻溫霽心中難耐地近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反握住。秦謹之微怔,疑惑地抬頭看他。溫霽喉嚨吞咽一下,盛著碎光的眼眸跟釘子一樣牢固嵌在秦謹之身上,他舔了舔嘴唇:“我、腿疼。”秦謹之不動聲色地審視溫霽,將他臉上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沒吭聲。“剛才那個小孩一下子就撞在我腿上了,砰地一下,你不知道當時我有多疼”秦謹之躬下腰來,雙手撐在膝蓋上,背對著他,冷漠的聲調從前方傳來:“上來。”溫霽似乎沒想到他這麽快就答應,還以為要磨上一陣子,嘴邊還有一大堆軲轆話沒有說出來呢。“謝謝啊。”他一下子跳上秦謹之的後背,雙手將人抱得緊緊的,兩條腿被秦謹之的手臂老實禁錮著,以至於他不會掉下去。臉頰靠在久違的後背上,溫霽吸了吸鼻子嗅著往日熟悉的味道,一股酸澀摻雜著些許的甜縈繞心頭,溫霽垂下眼眸輕輕地用臉頰蹭了蹭秦謹之的後脖,濕熱的氣息全部噴灑在他脖上的肌膚。他一下子頓住停在原地,溫霽見他待在原地,把心裏亂七八糟的心情收拾幹淨問:“怎麽不走了?”秦謹之小弧度撇過腦袋,側著臉對他說話,神態狀似不滿:“別動手動腳。”溫霽小巧的耳朵陡然紅了起來。溫霽被送到樓下後,秦謹之說了聲還有事掉頭就走了,車速打得飛快,總給人一副避之不及的錯覺,溫霽把一切都瞧在眼底,湖麵的冷風劈頭蓋臉往臉上招唿幾下,他迴過神來穿過走廊往大廳走去。不巧放在褲兜的手機開始震動,溫霽看了眼名字接通,聽筒裏一陣隱忍害怕的哭腔鑽進溫霽耳廓。“裴妍?”溫霽試探喊道。“溫霽,我現在不知道怎麽辦,隻能找你了”裴妍細聲哭著,聲音輕輕顫著,聽起來很無助,“我現在想和他離婚,我真的受夠了,但是他威脅我,如果真敢跟他斷就把對我不利的視頻發到網上”溫霽細聲聽著,察覺到她情緒有些崩潰,她說話的聲音還摻雜著唿嘯的風聲,周圍卻格外寂靜沒有他人說話的聲音,溫霽問道:“你現在在哪?”裴妍站在空蕩的天台上,冷風一個勁往領子口灌,她凍得一哆嗦,抿唇說道:“在家裏的露台上。”溫霽和裴妍也算是好幾年的同學,更何況當時溫霽第一次跟人表白的女生還是她呢,也稱不上是多喜歡,就是裴妍成績好名列前茅,長得也好看,學校裏有名的校花,那個時候溫霽也還沒有覺醒gay的潛質,也覺得裴妍跟他也挺般配,於是在並不靠譜的藥罐子建議下寫了封不那麽著調的情書。可情書還沒來得及送出去,就被人轉頭告知他中意的女生喜歡秦謹之。一來二去簡直在溫霽眼中燃燒的火苗上不停澆油,他當晚就氣得把秦謹之鎖在學校棚子裏的自行車鏈條給拆了,當然他也討不了好,次日秦謹之把他中午放在書包裏的手機電池給拆了,轉手不知道扔哪裏去了。在課上無聊準備玩手機的溫霽從包裏拿出手機準備玩會兒小遊戲,卻發現手機一直黑屏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反複折騰最後被巡邏的教導主任逮住寫檢討並且在周一被公開批評。後來他對裴妍也沒那個意思了,不過關係都還不錯,一年偶爾會聯係幾次聊會天,裴妍高中時期就被星探挖去當練習生,高考更是以藝術類全國第一的成績考入藝術領域最高學府,一路還算順風順水,前年憑借一部電視劇成功奪得白玉蘭最佳女主角獎,已經擠入一線。溫霽大概猜到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沉默了一會兒,耳邊傳來裴妍輕似風的一句話:“溫霽,你能、幫幫我嗎?”“地址發我。”秦謹之開車的途中實習生忽然打來電話,他把車停在路邊,戴上藍牙耳機開始說話,“那個案子的合同資料我已經看過了,合同部分沒有問題”他一邊講著話手指搭在窗沿邊上輕輕敲著,“但是訴訟期限這個很明顯的問題,不要告訴我你們沒有完全看出來?”實習生突然磕巴了一下,“看、看出來了。”秦謹之指骨按了按太陽穴,他有些失了耐心,“還有呢?”“啊?”秦謹之覺得自己突然好像帶小孩似的,一板一眼地灌輸知識,他麵容閃過一絲不耐正要開口餘光忽地注意到旁邊一晃而過的車輛,後座上正端正坐著方才從他車裏出去的熟人。掛斷電話後,秦謹之斟酌了片刻,可能是不受大腦控製所以才將電話打了出去。手機嘟了幾聲,很快被人接通。“喂?”輕快的嗓音說道。秦謹之盯著前方遠去的車輛,“你東西掉我車上了。”“什麽?”“一個小東西。”溫霽摸了摸自己口袋發現自己的東西一件不少,又摸了摸耳朵,猛然發現自己耳朵上的耳鑽少了一顆,還真掉了,“是耳鑽嗎?我也才注意到。”秦謹之眼眸疑惑,待看到副駕駛上麵還真掉了一顆細小發亮的耳鑽時,沉默了一瞬。還真是陰差陽錯。“你在哪兒?”他撥開一層層迷霧問道。“在家啊。”溫霽咽了咽喉嚨,幾乎是下意識的不想讓秦謹之知道自己去見裴妍,可能是高中情書留下來的遺留問題,導致兩人談戀愛後秦謹之總是對裴妍抱有敵意,在網上聊幾句話都要被弄在床上折騰一陣,越發弄得溫霽吃不消。秦謹之聞言皺起眉來,“在家裏幹什麽?”溫霽手裏都濡出汗,手機都快從掌心裏滑下來,“睡覺,有點犯困。”“哦。”說完秦謹之掛了電話,渾身都透露出一股不悅的氣息。小騙子。第13章 裴妍住址十分隱蔽,保安措施相當不錯,一看溫霽長相雖然人模人樣,但架不住麵孔陌生硬是不讓進,還是裴妍打了通電話保安才安心放行。一進門溫霽瞅見裴妍裹著米白色薄毯,眼睛發紅,瞳仁周圍的眼白布著網狀紅血絲,精神萎靡不振地給溫霽倒了杯水。兩人坐在懶人沙發上,溫霽安靜等裴妍緩過情緒後主動開口,順便將手裏那杯熱水塞到裴妍發涼的手中,“說說吧。”“我和他一開始結婚,一開始就是因為視頻。”裴妍咬著唇似乎是羞於這種醜聞公布在溫霽麵前,“你知道的,我沒有那樣的背景,很多東西是自己拚來的,後來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他用手裏的資源哄騙威脅我”後來的她說不出口了。雖然來之前可能猜到整件事情,但當從裴妍嘴裏再次聽到事情經過時,溫霽再次陷入沉默,過了半晌他說:“那你當時怎麽沒想找我解決?如果你”“我敢嗎?”裴妍眼眶瞬間更紅了,眼尾紅得仿佛被人用指甲狠狠掐過似的。“溫霽,你覺得當時我敢對你這樣說嗎?我告訴你,我被人上了,還拍了視頻?”裴妍指甲幾乎是要掐在肉裏,她獨獨不敢告訴溫霽,可是真想解脫了想到的第一個人卻還是溫霽。裴妍捂住脫眶而出的淚水,聲音放低卑微難堪,不像屏幕上看到的那樣優雅知性。她圍住身子的一半薄毯隨著舉動滑落,溫霽目光眼尖地落在她修長脆弱的脖頸上留有紅色的五指掐痕,近乎是下一秒從沙發上跳起來,“他還敢打你?”溫霽臉上流露出明顯的暴怒,指骨捏得咯咯發響,似乎下一秒就要往那個混蛋臉上揍上一拳。好巧不巧,門外正傳來鑰匙插入栓內的聲音,門把一扭動,露出一張陌生的男人麵孔,五官不算端正,但稱不上醜,眉毛挺濃,鼻頭高且大,他進門到門關脫鞋沒看見其他人,剛一抬身聽到有人走過來的動靜以為是裴妍就下意識道歉哄著人:“妍妍,剛才是我不對,但是你也不能提離”最後一個字被溫霽一腳踹得直接咽迴嘴裏,“什麽玩意兒。”溫霽趁他來不及反應一掌將人按在發硬冰涼的地板上,譚政臉頰死死地貼著地麵,麵容扭曲,嘴裏硬生生蹦出一句髒話,最後發狠看著裴妍陰笑道:“我說呢,最近急著離婚,原來是攤上一小白臉了,不過我告訴你,我手上一堆視頻,我不怕跟你魚死網破。”裴妍紅潤不少的臉頰瞬間變得慘白,膚色都快跟背後那麵白牆融入一體。溫霽又狠狠給了他一拳,打得他嘴角滲出一點血水,譚政也沒少鍛煉,很快就脫下身上礙事的外套一同扭打起來,他做事陰狠狡詐,揍人也故意往肉疼卻不留痕跡的地方使。裴妍戰栗不安,一個勁地哭,溫霽落在沙發上的手機突然開始一個勁地震,裴妍看到名字後手慌腳亂地點了接通,那一頭問道:“在哪裏?”裴妍磕巴地還沒來得及出聲,台子上擺的一個彩釉花瓶被兩人的波及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大理石地麵上一丟的碎片,溫霽差點倒在地上時白皙的臉頰擦過尖銳的碎片留下一道紅痕,隱約透出血跡。“在哪兒?”裴妍沒心思去想秦謹之為什麽會打電話,快要崩潰似的穩住情緒,捂住嘴勉強讓自己說出一句完整的話:“1607。”那邊靜了一秒,似乎聽到這裏傳來的鬥毆聲響,混亂的場景、著急的聲音全部被手機收了音。“我馬上來,你看著他點,別讓他受傷。”說完就斷了電話隻剩下嘟嘟的冷漠聲。溫霽實在是想不出高中大多男同學喜歡的女神怎麽就栽到這個人渣手裏,他指骨發癢,透出一股極力想將麵前這個雜碎揍進醫院的衝動。他過於認真以至於忽視掉裴妍前去開門的身影,反手死死地掐住譚政的脖子,跟要人命似的,眼底銀光一閃,一柄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的冷刀出乎意外地從他麵前劃過,溫霽離譚政太近,根本來不及躲。操。我這張臉不會被毀容吧。他耳邊傳來裴妍一聲細到發尖的聲音,該有的疼痛沒有來襲,刀刃尖上有猩紅的血液淌下一滴又一滴輕嗒嗒地降落在地。胳膊的白襯袖口洇開一大片血跡,溫霽震驚地抬頭睹見秦謹之冷凝的側臉,溫霽耳廓轟得一聲開始發鳴,眼珠子盯著秦謹之的創口開始發慌。“血、出血了”秦謹之見他神色失措,手掌蓋在他腦門上安撫地薅了幾下,示意讓他安靜,溫霽一下子就沒聲了,臉色比先前更加難看不虞,幾乎要一下子將剛才被秦謹之掰斷手腕的譚政直接一腳踢進icu。“去你媽的”溫霽才踢了一腳,將人踹得發出一聲悶哼,另一腳還沒來得及使出去將被人勒著腰攔住了。溫霽很是不滿,眉頭連在一塊兒,“你別攔著我。”秦謹之看到剛才的一幕仍舊心驚膽戰,後怕還未消失,可他嘴上對著溫霽也說不出什麽安慰人的話,視線在地上一地混亂的場景逡視而過,也不忘越過令他十分不悅的裴妍,最後抿唇忍著火氣:“你究竟還要給我惹多少麻煩?”第14章 溫霽頓覺一陣委屈,嘴巴都快撇到下巴頜,他想反駁可又留意到秦謹之胳膊還沒止住的血,心裏更難受了,“先去醫院吧。”秦謹之搖了搖頭,視線從溫霽白玉般的側臉一晃而過,那道微不足道的傷痕略微顯得礙眼,他朝裴妍稍微抬起下頷:“家裏有醫療箱嗎?”“有。”裴妍驚魂未定,急忙去客廳翻箱倒櫃。秦謹之垂眼落在靠著牆壁勉強撐著的譚政,眼神毫無波瀾地蹲下身來,目光四目相對,譚政無畏地笑笑,可能是握有把柄,因此嘴角甚至是帶有挑釁意味地覷他一樣。溫霽冷著臉一聲不吭,秦謹之反而是笑出了聲,薄唇噙著笑,眼底平靜,讓溫霽好一陣晃神。譚政也愣住,驟然被一把大力扯住頭發,頭發根被拽得生疼,他五官扭曲幾乎是下一秒嘴唇就溢出幾聲哼痛。秦謹之笑的很淺,將譚政抓到自己麵前逼迫他以極其難受的姿勢看著自己,神態卻在下一秒變得陰冷,跟變臉似的,耐人尋味的目光一點一點從他的五官淌過,似乎在考慮從哪個地方下手更加方便。“嗬。”秦謹之指尖摸到譚政眼尾,溫霽在他身側踢了一腳地上的花瓶碎片,不滿:“你不嫌髒啊。”秦謹之指尖逼近,摸到譚政沒有溫度的驚恐的眼珠子,涼涼的觸感,滑膩的,秦謹之手指扣進他眼瞼,一副要將他眼睛剜出來的神態,譚政一下子就慫了,剛才那點毫無顧忌的樣子散了大半。“我、我”手腕脫臼無力,他掙紮得像一條在岸上折騰的爛魚。秦謹之的手驟然被人掣肘住,溫霽拿著一張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出抽出來的紙巾,神態小心翼翼地擦拭著秦謹之的的手指,嘴裏不停地念叨:“髒死了。”